“揚兄,你不肯收那孩子爲徒,是不是怕了那毒尊韓無殺?”坐在揚舟月對面那黑衣男子一直都未說話,此時忽然出聲問道。
揚舟月哈哈一笑,說道:“段兄,我揚舟月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怕過什麼人來?你也不用激我,獨行客一向獨來獨往,可帶不了什麼徒兒!倒不如段兄將他收做徒弟,傳授他一身功夫,將來也好揚名四海。”
那姓段的男子嘆一口氣,沉聲道:“我學得都是刀刃上拼命的功夫,輕身功夫更是遠遜於揚兄,那孩子若是學了,和人家血拼性命,只是有害無益。”
揚舟月臉色微沉,道:“段兄提起我輕功,是譏諷我逃命逃的快嗎?”
段姓男子微笑道:“怎敢,揚兄能和那刀霸刀無雙拼個上百回合不落下風,兄弟我自忖沒這本事。”
揚舟月心道自己和那刀無雙武功還差老大一截,對方這麼說實是高捧了了自己,想到這裡,臉色稍和,問道:“段兄,你可知那韓無殺爲何要殺這孩子一家?”
段姓男子又給揚舟月斟滿一杯酒,嘆道:“這個兄弟可就不知了,那韓無殺在南雲國毒宗獨霸一方,自稱毒尊,一向心狠手辣,殺人全家又要什麼理由了?”
揚舟月點點頭,不再多問,端起酒杯道:“喝酒。”
段姓男子端起酒杯和他幹了一杯,又持起酒壺先給揚舟月斟滿了一杯酒,再給自己面前酒盅倒滿。
他側頭沉吟一陣,忽道:“揚兄,你一身功夫,又沒得傳人,那孩子聰明伶俐,人品又佳,揚兄便是收了他爲徒,也是有益無害,將來傳以衣鉢,有何不好?”
揚舟月笑道:“段兄,你究竟和這孩子有什麼關係,爲何非要讓我收他爲徒?”
段姓男子微嘆一口氣,說道:“我段命的朋友死的乾乾淨,如今也就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了,這孩子父母曾有恩於我,雖然不是大恩,但我段命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必答。這孩子一家死的乾乾淨淨,我段命找誰報恩去?只能求揚兄將他撫養成人,傳授他一身武藝,以告慰他父母在天之靈。”
頓了頓,這自稱叫段命的男子續道:“本該由我自己傳授他一身武藝,讓他長大後揚名江湖,但我段命過得都是亡命天涯的日子,能有幾日安生?揚兄,江湖上想要我命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罷?”
揚舟月擡眼看了段命一眼,點點頭,擡手將手中杯酒一飲而盡。
段命又將酒杯給他斟滿,瞧了一眼揚舟月,又道:“這孩子若是跟着我,一來沒有安全保障。二來我也沒有時間傳授他武藝。三來兄弟學的都是對拼刺殺之術,就算這孩子學了,若命沒有兄弟這樣硬朗,怕也是活不長久。四來這孩子又斷了左臂,學我的刺殺之法未必能學的好,而學揚兄的獨行劍卻是再妙不過。”
揚舟月皺一下眉,微有躊躇,說道:“我的獨行劍只有獨臂之人才能學到精藝,那是不假,若是我要收徒,就算是雙臂完好之人,我也要斬下他一條左臂來。段兄雖說的不錯,但我一向獨行孤身慣了,怎能帶的孩子?”
段命看出他有些意動,哈哈一笑,又將揚舟月面前的空杯斟滿了酒,才道:“揚兄,你怎樣才能收這孩子爲徒?你開下條件便是,我段命無有不從。”
揚舟月忽的凝神不答,過了片刻,纔出言道:“段兄,咱們打下一個賭來,若是你贏,我姓揚的便收你帶的那孩子爲徒,將我一身本領傳授於他,若是你輸,那此話便休要再提,可好?”
段命微一尋思,心想收徒弟這事,也得你情我願,便道:“那由得揚兄出題罷!”
揚舟月微笑道:“咱們兩個就在這兒喝酒,從這時起,第一個從門外進來的人,他若是雙臂完好之人,那兄弟我拍拍屁股就走人,若第一個進來的是少了一條手臂的殘廢之人,那兄弟就依段兄所言,收那孩子爲徒。段兄覺得如何?”
聽到這話,段命眉頭一擰,臉上變色,微慍道:“揚兄這是消遣我段命來着?”
揚舟月聳了聳肩,微微笑道:“怎講?”
段命忿忿的道:“天下間少了一條手臂的人數萬人中不見得有一個,揚兄如此出題,已經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揚舟月微微一笑,說道:“段兄若是願意賭,雖然機會渺茫,但總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若不願賭,那兄弟就不奉陪了。”
段命皺眉道:“也罷,揚兄若是實在不願收徒,我也多說無益,如此我便在這裡再陪揚兄喝上幾杯水酒。等着就是。”
揚舟月端起酒杯,笑道:“請!”
正在這時,忽聽吱呀一聲,酒肆店門被人輕輕推開。
跟着,一個少女的聲音響起:“君白,柔妹妹,咱們又驚又怕的累了走了一路,肚子都快餓癟了,來來來,在這酒館裡先美美的飽餐一餐,再讓白大叔和吳大叔去找一艘船隻吧!”進來之人正是霍君鈺和霍君白一行人。
揚舟月和段命目不旁視,同時微微一笑。
兩人齊聲笑道:“願賭服輸!”只不過,段命是對揚舟月說的,而揚舟月卻是自言自語。
其實,揚舟月和段命都是這乾坤世界內有數的武功高手,他們的武藝已經達到隨心所欲的極高境界,耳音自然遠高於旁人。
在他們坐在這裡喝酒之時,便已經潛運神功,將方圓幾十丈內的一絲一動聽得清清楚楚。
待到二人立賭之時,不僅聽出霍君鈺和霍君白一行人五人朝酒肆內走來,更是聽出是男是女。
揚舟月武功卓絕,更是率先聽出爲首之人是一個年青少女,腳步聲左輕右重,他心中知道,此人定然是一個少了左臂的孩子。
他見段命一直纏着自己收那他帶的那孩子爲徒,便故意立下這個賭來,一是想試一試段命的聽風之術,二是有一個臺階下。
若段命不願意賭,那自然是不用收,若段命賭了,自己也就落個賭輸的臺階下,收了他帶的那孩子了事,算是幫了朋友一個忙。
而段命雖然耳音不如揚舟月,但是也只是僅僅差了一線,在瞬息之間,他也聽出了霍君鈺是一個獨臂女孩,所以才坦然接賭。
揚舟月緩緩轉頭過來,凝視着獨臂站着的霍君鈺,溫言說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霍君鈺一進這酒肆,發現滿座虛席,偌大的一個酒肆,竟只有一名貌不驚人的黑衣男子和一名青衣獨臂客在飲酒,心中早覺奇怪。
這時她見那青衣獨臂男子轉頭問起自己名字,雖不知道他的用意,但見他相貌堂堂,言語和善,又見這人也是獨臂,潛意識裡起了同病相憐之心,便答道:“前輩,我叫霍君鈺!”
“啊!”一聲輕叫,從白雷口中傳出。
卻是白雷發現地上躺着一具無頭屍體,看服飾正是剛纔五耀堂的那幾名弟子之一,心中一驚,脫口叫出。
段命微笑道:“你們不必害怕!”聲音雖低,言語又少,但白雷,吳池和霍君鈺等人只覺得這四個字裡卻有無窮的力量一般,知道眼前這兩人非是常人,自然是不會和自己爲難,心中懼意便去了,好奇心漸漸涌起。
揚舟月站起走到霍君鈺身邊,看了片刻,目光中透出一絲欣喜,又輕輕的拍了她肩膀一下。
霍君鈺肩膀被拍,只覺一道熱氣順着自己經脈遊走進來,在自己四肢百骸之間遊走,說不出的柔和舒泰。
揚舟月笑了笑,道:“孩子,日後你便跟着我罷!”
原來他看霍君鈺一來少了左臂,最適合學自己的獨行劍;二來他試了一下,發現霍君鈺武藝已經有小成修爲,跟着自己勤學苦練,日後成就不可限量;三來既然已經答應段命收徒,那乾脆好事成雙,段命說的那個孩子是個男孩,這個剛好是個女孩,男女一起收了,自己也算落個圓滿。
霍君鈺還未明白揚舟月的意思,段命已經大笑道:“揚兄,這孩子雖然新斷了一臂,卻是學武的好胚子,兄弟恭喜你收了兩個好弟子啊,哈哈,哈哈!”笑了出來,笑意自肺腑而發,笑聲充滿歡愉。
霍君鈺這才明白,眼前這獨臂人竟似要收自己爲徒,她心中一急,忙道:“不成,不成的……”
揚舟月微笑着打斷她道:“你回去先給你父母和師傅說,就說是獨行客揚舟月看上了你,欲收你爲徒……”
撲通兩聲,霍君白身邊白雷和吳池早已跪下。
二人伏地不住顫抖,顫聲問道:“獨……獨行大俠……揚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