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你真的相信他們的話嗎？”
黎子吃着炸雞，有點反胃，臉色難看，在病房的每分每秒，她都不痛快，覺得自己是一個隨時會斷線的木偶。
他拉上窗簾，轉過身，笑了笑。
“相信一個人很容易有很難，我腦海是空白的，但我分得清是非，很多事恰好有分不出對錯，但我要承擔我的一切責任。”
“你累嗎？”
他搖搖頭，“不累。”
“你別騙我了，沐晴川那樣的女人很容易不容易被別人愛上，女人都是會變的，比如你現在看到的我可能不是真實的我。”她幽幽說着，眼神裡沒有那麼多的嫉妒了。
顧涼爵慵懶地靠着牆面，瞥見桌上她沒吃完的那半個雞腿，鼻子有點酸酸的。
“在小鎮的時候，你每天跟在我後面，其實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也早就和你說過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過你的執念太強。”
黎子苦笑，“我一點都不後悔。”
“不早了，你早點休息。”他看看手錶，該走了，不想讓家人太擔心。
她緊抓着被子，“你要走了？”
“嗯。”
“可不可以多待一會兒？”
可能是醫院這種環境氛圍，這一刻，他的方向看過去，覺得黎子很落寞，沒有了以前的朝氣。
噹噹……
護士拿着查房文件站在門口，“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家屬今天要陪牀嗎？”
顧涼爵淺笑，“她是我朋友。”
“額……抱歉啊，我以爲……”
對於黎子來說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每次別人誤會他們的關係，她都特別開心，卻也一次次在他解釋之後黯然傷神。
“沒關係，我這就走了，你查吧。”
他剛纔還在爲難，現在終於可以脫身了。
“蘇白，明天早晨我想吃豆漿油條。”黎子對他笑得很燦爛，心裡卻堵得要死。
他點點頭，出去了。
燈光照亮前方的路，越發漆黑的夜路燈卻沒有太亮，一個個好像是失落的孩子，低着頭，冷暖自知。
顧涼爵有好幾次都想起了在小鎮的生活，他現有的記憶力黎子的存在遠多於沐晴川，可造化弄人，全世界都對他說他是顧涼爵，如今他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一切都淡化。
打開車窗，冷風吹了進來，那一瞬，神清氣爽，想到家裡還有妻兒等着他，他釋懷了。
人生總有一些人和事，迂迴在捨得之間。
兩個孩子都睡着了，沐晴川換了幾個臺關掉了電視。
她突然發現，從小到大她最快樂的那幾年，都在青蔥歲月，如今爲人妻爲人母，時光斑駁了太多的嚮往。
“咔噠！”
門開了，她像是上了發條一般，站起來朝那邊看了看，他關門的背影讓她安心，又坐下來。
“怎麼還沒睡？”顧涼爵換鞋，看她好像手裡晃着什麼東西。
沐晴川把智敏的拿給她的資料放在茶几上，扭過頭，對他微微一笑，“我還不太困。”
“今天在公司整理了那麼多文件，早該困了。”
“嗯，你看看這個。”
他翻開看了一眼標題，是關於胃癌的資料。
“你還在爲她操心呢，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欠你太多了。”
沐晴川擡手晃了一下，“你不欠我的，我們之間沒有虧欠，如果你覺得這一年你的缺席讓你自責，那我這一年沒能在你身邊陪你我也很自責。”
“不怪你的。”
“也不怪你。”
她動情地看着他，“我們是一家人，我慢慢發現，愛一個人，慢慢地就變成了他的樣子。”
“噢？”
“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但你是以前的我。”沐晴川感覺在說繞口令，不禁笑了。
顧涼爵放下雜誌，“我最近太糊塗了，黎子的病情居然沒有和醫生討論，她具體要不要手術什麼的，我們都沒問。”
“明天我們去醫院瞭解一下。”沐晴川那天和智敏提起過，她還沒有消息，所以她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
這件事黎子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連續給了朋友好幾筆錢，賄賂了另外一個醫生。
“睡吧。”
“嗯。”
第二天，陰。
昨日會議室已經宣佈顧涼爵繼續擔任總裁，所以沐晴川提前把鬧鈴取消了，醒來的時候已經10點鐘了。
她閉着眼摸了摸，旁邊空着。
許嫂把早餐熱了一遍，沐晴川感覺渾身發冷，洗了一個熱水澡。
她吹乾頭髮，打算今天好好在家放鬆一下。
“許嫂，這天氣不太好，看着壓抑。”
“夫人，冬天經常這樣，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沐晴川端起牛奶杯，聞了聞，“好舒服的奶香，我挺好的，只是偶爾胡思亂想。”
“是因爲先生吧？”
許嫂憨笑，這小兩口剛剛團聚，一個又失憶了，還需要磨合。
她點點頭，“我感覺我都有點林黛玉了，真懷念以前的那個我。”
“當然啦，我們不可能永遠20歲的，時間總會幫我們找到最合適的解決方式，我們能做的，就是順其自然。”
“對，那個，沐沐去哪裡，這一會兒了都沒看見他，該不會沒起牀吧？”
許嫂把花瓶裡的水倒掉，一邊換着新水，“沐沐一早就被他姥姥接走了，說你讓他去住幾天。”
“我什麼時候說了？”她好無語，一定是楊嵐擅自做主的。
“這樣也好，你剛好可以休息休息。”
沐晴川放下叉子，“不行，我得回一趟公司，還有幾件事要交代一下。”
“哎，你再吃點……”
醫院
掛號排隊等候的人很長一隊，智敏替同事頂了一會兒，這才完事。
昨晚輪到她值班，現在疲倦得恨不得倒頭就睡。
“爸爸，你說咱們該掛什麼科啊？”一個小女孩顯然還不懂，跟着爸爸來看病，堪比一本十萬個爲什麼。
“這一對排着就好了。”
智敏看了看，這位父親臉色十分難看。
“哦，你現在還胃疼嗎？”
父親忍了忍，“不疼。”
這個“胃疼”一下子讓智敏想起黎子了，她說她是胃癌，她前幾天去查詢她的病例，醫院系統了也是這麼登記的。
但她從來沒見過她疼過，真的難受起來的神情不是那麼從容。
“不行，我得去看看。”
匆匆趕來住院部這邊，快要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肚子疼得厲害，又返回去轉彎去了衛生間。
“這件事就拜託你了，都到這裡了，我們沒有回頭路了。”
智敏停住腳步，“這不是她的聲音嘛。”
“黎子，你之前不是說你會轉院的嗎？我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這名字更加確定了裡面的人是誰，智敏湊近一些，豎起耳朵聽。
“親愛的，我給你5倍的錢，你想要什麼你和我說，只要你別出賣我就好，轉院的事恐怕是不行了，我就你這麼一個當醫生的朋友。”
“我不要錢了可以嗎？”
黎子抓住她的手，“你可要幫我啊，我真的沒辦法，我只有這樣才能把顧總留在身邊，他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這是我最後的籌碼了。”
“這……”
智敏早就打開手機貼着牆壁錄了音，然後忍着肚子的疼痛換了一個衛生間，等她方便完了，好好解決一下這件事。
顧涼爵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好沐晴川也在身邊。
本來智敏打算這件事讓他一個人知道就好，沐晴川心善，知道了真想會更加不爽的。
她在樓下看到他們並肩走過來的時候，也不那麼糾結了。
“怎麼了，這麼急着把我們叫來，你又不急着生孩子。”沐晴川和她開玩笑，看她的表情有些嚴肅了。
智敏皺眉，“你們的事真的趕上我生孩子了，最新發現，黎子根本就沒有得病。”
顧涼爵的心咯噔一下，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沐晴川。
“不會吧，這醫院可不是可以隨便玩的地方。”
“你看看，你這沐總就是容易這樣，心軟的呀，總覺得世界是美好的，你們兩個糊塗蛋，被人家騙得團團轉。”
沐晴川上前拉住智敏的手，“話可不能亂說，要有根據的，醫院的檢查不可能是假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雖不絕對，但這次她真的有幫手。”
“誰啊？”
智敏剛要拿出手機給他們聽錄音，看到顧涼爵一副不相信的模樣，打算換一個方式。
“你們跟我來。”
他們兩個跟在後面，心裡都在打鼓，黎子昨天看着倒是有點病態的，就是演也有點像了。
顧涼爵是真的不信，檢查的單子他親眼見過的。
他們在骨科的辦公室前停下，智敏轉過身，“待會兒，我們先去轉彎處等着，我把黎子來了之後再過來。”
“你這是要做什麼？”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之後智敏給同事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兒黎子就來了，
她走路左顧右盼，生怕別人發現她。
智敏讓護士通知她，說是醫生找她，那個醫生就是她朋友，骨科的一個新晉專家，和她的病完全搭不上邊兒。
她推門進去，智敏他們走了過來。
“噓……我們不要太怪了，這裡這麼多看病的人，別讓人家誤會了。”
沐晴川白她一眼，“你也知道我們怪啊，搞得和間諜似的。”
黎子一進去就把朋友拉到了邊上，誰曾想剛好就在門口，因爲辦公室有其他同事，她們需要避着點。
“你怎麼來了，找我什麼事？”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我什麼時候叫你來的，誰說的？”
“一個護士通知我的啊，天呢，該不會……”
“黎子，我和你說啊，你裝病的事一旦敗露了，真的不能拉我下水啊，錢我不要了，但是飯碗不能丟啊。”
顧涼爵聽得清清楚、真真切切，她居然是裝病！
沐晴川拉住他，“別衝動。”
“哎呀，看我的吧。”
噹噹！
智敏敲門，黎子和她朋友都僵住了。
“請進，你們說話去一邊說去，別堵在門口。”一個男醫生正要去上手術，越過他們，打開了門。
當門打開的一剎那，黎子驚呆了。
她看到顧涼爵和沐晴川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着她，好像被扒光一樣，無處可逃。
“爵爺來看你，聽說你在這裡，我就帶他們過來了。”
黎子摳着手指甲，左右看了看，“蘇白，你來了啊，我過來找朋友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