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前塵往事
裴彬珩做爲弟弟自然是不好多說什麼,便擡腿跟着方陌悠出了屋子。裴彬玢眯着眼睛瞄了瞄南洛瓔,看見她一臉戒備之色,不由眉頭皺了皺,想到方陌悠與裴彬珩還在院子裡等着自己,也不想與南洛瓔多做糾纏,掃了一眼還在顫抖着的柳兒,冷冷的哼了一聲也跟着出了門。
南洛瓔看着裴彬玢出去,才覺得鬆了一口氣,冷冷的瞪了一眼柳兒,輕輕的說道:“柳兒,你是不是該把事情都給我好好解釋一下。”南洛瓔說着話,人卻慢慢踱到了窗邊,看着窗外人影漸走漸遠,此時院子桃花已開謝了,樹上掛着幾抹殘紅,迎着風微微顫動,自是別樣的風景.......
裴彬玢回了院子裡擺好的酒席前,見裴彬珩與方陌悠早就分賓主落座,也陪着坐下,舉起酒杯來,幾番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沒有問出來......這滿桌的酒菜,突然間也變的沒了滋味。
三人邊飲邊吃,方陌悠與裴彬玢都心下有事,喝起酒來,也沒了分寸,不知不覺間都喝的有些多了,最後還是裴彬珩喚來下人扶着回房裡休息。
墨書扶着裴彬玢回了流雲苑,小意的問道:“少爺,是去雲姐兒的屋裡嘛?”裴彬玢擡了擡眼,先打了一個酒隔,才說道:“呃,還是扶我回房歇着吧。”
裴彬玢躺在牀上,半醉半醒中,好像又回到了的那年秋天,那時候裴彬玢隨裴父去東京到南家下聘,兩人雖然是由長裴做主訂下的娃娃親,卻還沒有正式行過納采之禮。
裴彬玢還記得,臨出門的前一天,裴父才把裴彬玢從習武場上綁下來,裴彬玢還不依不饒的叫嚷道,不要娶一個不會武藝的媳婦兒,要娶就要娶個可以陪着自己遊劍江湖像爺爺奶奶那般的纔好。卻讓九奶奶給狠狠的打了兩下,他這才老實的和裴父出了門,帶着幾分彆扭,幾分坎坷不安的心情到了東京。進城門的時候,先遠遠看見一羣從人一起騎着馬,擁着幾頂轎子經過,聽路人說起,知道是廣陵郡王陪生母德太妃一同去京郊大相國寺晉香歸來。
遠遠瞧見隊例中最末的轎子裡有個小姑娘拉開簾子探出腦袋來看,一晃眼間又讓轎中大人拉下了簾子,那一剎那裡只看清那小姑娘頭上帶着一隻紅的像火一樣的珊瑚釵花。後來才知道,南洛瓔的母親是德太妃的小姨的幼女,也算是門近親,便與廣陵郡王府走的極近。而那個帶着火紅釵花的小姑娘就是裴彬玢未來的媳婦。
南家似乎對與這們親事,並不熱心,裴父帶着裴彬玢到了東京數日一直住在裴夫人的孃家兄弟的府裡,裴父幾乎是天天帶着裴彬玢到了南府,門房總是客客氣氣迎進屋裡,好茶好點心的侍候着,就是見不着南家的老爺——南聽白。隨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裴父心裡的火氣也在一點點的見漲,裴彬玢卻不覺得如何,還在東京城裡四下溜達。
一天在鬧市裡聽見那裡傳來哭叫聲,走過去一瞧,原來是幾個下人正按着一個要飯的小乞兒,中間站着一個十二三歲大小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嫩黃色底子的百花緞子裙,裙邊上印着一個淺淺的黑手印,那小姑娘一邊看着自己的裙子一邊叫嚷道:“你居然敢拿你的髒手來扯我的裙子,弄髒了,你說怎麼辦。娘肯定會罵我的。”一邊說着,一邊咬牙切齒的那乞兒的手上狠狠的踩了下去,那乞兒痛的連聲慘叫。
裴彬玢覺得有些看不過眼,走進去,三下五除二就推開了按着乞兒的下人,一把拉起乞兒,就那樣徑直就走,圍觀的人自覺的給讓出了一條道來,走出二十幾步,才聽見那個小姑娘在後面叫囂起來:“沒用的廢物,就這樣讓人走了。”
裴彬玢回首凝着那小姑娘惡狠狠的說道:“這次看你年幼就算了,下次要再讓我看見你欺負人,我看見一次打你一次。”
那小姑娘卻是讓裴彬玢眼裡的陰戾給嚇着了,居然真的乖乖停了嘴,就那樣看着裴彬玢走了。
走得遠了,卻還聽那乞兒卻止不住的嘆氣,裴彬玢寬慰的說道:“有我在這裡,沒人敢打你的。”
“唉,小少爺,你還是太年青了,不懂得的。”乞兒嘆息着。
裴彬玢那裡肯依,一再追問,那乞兒這才說了實情,原來那個小姑娘是員外郎南大人家的大小姐,南大人官不大,卻是廣陵郡王的新戚,廣陵郡王現在權勢濤天,那個人不得讓上幾分,何況這小姑娘也並不會犯啥大事,不過是縱僕打打幾個百姓,幾個乞兒,鬧點小事,砸砸人家的生意之類的,那裡會有人管,這次不小心弄髒了南大小姐的衣服,又沒讓她打夠出氣,只怕下次讓她瞧見會把裴彬玢嚇唬她的帳一起記着,打的更狠。
裴彬玢萬沒想到自己的媳婦兒,原來還是這東京城裡橫行的一個惡霸,這和裴彬玢心裡期待的那種,夫唱婦隨溫婉的妻子實在差的太遠了,但最讓裴彬玢接受不了的是這個女子居然還喜歡仗勢欺人,那裡還像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在外面悶着走了一天,才鼓起了勇氣一定要讓父親退了這門婚事。
可是裴彬玢回到家裡卻看見裴父喜悅的表示,今天去了南家雖然還沒有見着南家的老爺,卻見着了南夫人還有南洛瓔,看着裴父一再的誇獎南洛瓔知書守禮,溫婉可親。裴彬玢更覺得堵的難受,幾次想把在集市上看到的事情說出來,卻還是忍住了沒有吭聲,心下還是抱着一絲幻想,希望自己那次是認錯人了。
最終那年秋天的下聘沒有成事,不是因爲裴彬玢的反對,而是因爲南家的老爺有意悔婚,裴父本來已經想要答應了,只是想到這門親事是由裴彬玢的爺爺奶奶與南洛瓔的爺爺所約定的,既然是上一代訂下的婚事,自然還是稟承一下裴彬玢的奶奶,再定奪,結果最後因爲九奶奶的反對,這婚事雖然沒有成,卻也沒能退掉,一直就那樣懸了起來。
私下裡裴彬玢也打聽了南洛瓔的風評,實在是非常的差,不但飛揚跋扈,而且蠻橫霸道,不過卻也極會做戲,在德太妃面前極是討好,在不常出門的官家親眷裡卻也有一個守禮知事的名氣。
那時候一想到要娶一個這樣的媳婦,裴彬玢就心裡冒火,想到冒火,猛然間覺得嘴裡有些幹,裴彬玢不由低聲叫道:“墨書,給我端杯水來。”
不多會就感到有人遞了一杯涼茶,裴彬玢張嘴就喝,只覺得那茶水如甘露一樣從火燒似的喉間流了下去,潤在了胸前一片涼意。裴彬瑜輕聲呻吟了一下,睜開了眼睛,望着外面如墨一樣的天色,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睡了多久了?”
墨書看見裴彬玢醒了,撥了撥一旁的燈,看見屋裡越來越亮這才滿意的放下撥燈花的竹子棍,蓋好燈蓋,應道:“大半天了呢,晚飯都錯過了,要不要讓人給少爺準備點吃的。”
裴彬玢長舒了一口氣,坐了起來。一起身,裴彬玢才發現頭依舊昏的歷害,不由搖了搖頭,心裡罵道,也真是昏了頭了,要不怎麼會在夢裡想起那個女人的事。
憶起之前夢中境,裴彬玢心裡更覺得生悶,笈上鞋,站起身說道:“你去準備着吧,我先出去走走,你們就不要跟着了。”
裴家莊裡本就處處佈置的得宜,這流雲苑算是院中小院,更是一花一木各具巧思,月光照耀之下,盡顯園林之幽靜,裴彬玢步在其間,看着月輝下的如斯美景,感受着月光的寧靜謙和,心裡的煩悶之氣,居然自然的淡了些,好似忘卻了世俗中的那些紛紛擾擾。
遙遙的聽見從南洛瓔的房間的迴廊裡走出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裴彬玢現在實在不願意看見南洛瓔來破壞他現在心裡的那點平靜氣,一個閃身就躲在了一邊裝飾的假山的陰影裡。待到人走了出來,裴彬玢才發現居然是白天哭泣的那個柳兒姑娘,裴彬玢當時愣了愣,還未及讓他深思,人已經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果然不出裴彬玢所料,柳兒是在向方陌悠客居的楓雲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