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坑?
坑不到又怎麼閹?
不得不說,寶玉和申哥兒混在一起,聊着聊着就是歪樓了。
他們要了小菜,上了美酒,一喝就是半宿。
其中各種猜測一線天和藏萬千,申哥兒的市井下流手段,也總是不經意的讓寶玉拍案叫絕……
“二爺,詩號就是要鑽研的道理,咱們報出詩號的話,不就讓人家給摸清了嗎?”
樂陽申的牙齒咬壞掉了,恢復不了,吃東西的時候就用正氣加持。
那牙齒,真個是尖得銳利,也是亮得雪白。
映照微黃的燭火,更是有種詭魅、陰謀的味道出來……
寶玉也喝了不少,打着晃悠跟一盤醋花生較勁,突然靈光一閃,大笑起來。
對啊,妙玉居士說得有詩號才能進入洛水,難道他就必須給的真的詩號?
進士需要鑽研一個道理,比如黎雨航的教化道理,東方輪迴的輪迴道理,他只是個二膽舉人,現在有個毛線道理?
“申哥兒,還是你的腦子靈光!”
寶玉拍着樂陽申的肩膀誇讚。
樂陽申的眼睛也亮起來,湊趣道:“二爺,咱們就弄兩個假的?”
“弄兩個弄兩個,”
寶玉用才氣蒸騰掉酒氣,眯着眼睛想。
只看他眯眼的模樣,樂陽申就覺得老大的痛快。
他可是清楚得很,一旦二爺眯眼,就是想辦法坑人了……
花看半開,酒飲微醺。
若即若離,似遠還近。
美酒喝個微醺是恰到好處,兩人一夜酣睡,各種香甜不提。
第二天清早,寶玉收拾利索,披上黑狐大氅出門,樂陽申跟在身後。
他們要去留下詩號,也要直奔洛水城內。
但是進了斟酌客棧的大堂,寶玉的臉色就是一變。
他改了主意,花了五百兩銀子的天價,要了一桌早點吃食,挑了靠窗的席位,看上去還挺自在……
“二爺,怎麼改了主意?”
樂陽申小聲詢問,也謹慎的四處看了一圈。
他看見好些人在大堂用着早膳,衣着各有不同,但都很顯華貴。
唯獨邊上有個邋遢的叫花子,臉上好些個污泥,提着一尾洛水小鯉。
鯉魚不過手掌大小,這老叫花子竟然在斟酌客棧裡叫囂……
“掌櫃的,掌櫃的在哪裡?老童兒要用這尾鯉魚換酒,多少給沽上幾斤!”
聽到這種熟悉的聲音,樂陽申啊了一聲,看看寶玉,連忙捂住了嘴巴。
寶玉也露出笑容,略微擡手,想要打聲招呼。
可是此時,妙玉居士從二樓走下,寶玉就停頓了一絲,順手整理了下黑狐大氅,沒有說話……
“老叫花啊,這裡可是斟酌客棧,你這尾小魚換不得酒。”
斟酌客棧的住宿費是一天千兩白銀,飯食更貴,早膳五百兩,午膳八百兩,晚膳也是八百兩,哪裡能換得美酒?
鍾靈兒去攆老叫花,卻悄悄的塞了一包熱乎乎的饅頭過去,惹得寶玉差點笑噴了早膳的茶。
他是差點笑噴,正在下樓的水英光本來挺悠哉的,提着小壺喝着茶,一口茶水噗的噴了滿地,惹來幾個舉人不滿的冷哼。
他也不在意,衝着寶玉坐了過來,拿起寶玉的早膳就吃。
本該捭闔朝堂,乃至捭闔國土全圖的天子眼眸,也是帶起一絲饒有興趣的微光……
“陛下,您這可不地道。”寶玉撇嘴說道。
“小子,也沒見你吭聲。”水英光寸步不讓。
他們同時一笑,看向老叫花,也看向蓮步曼妙的妙玉居士,單手託着下巴,那副作態,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只見妙玉不嫌魚腥,對老叫花好像下過河水的滿身污泥也沒有半點嫌棄。
她接過來那尾小鯉魚,轉身離開。
“靈兒,給他沽上二兩老酒,”
妙玉一邊上樓,略微停頓,加了一句。“再給他上盤茴香豆,看他挺可憐的,要是沒地方住,後院柴房給他。”
此話一出,鍾靈兒很快就拿來了老酒和一小碟的茴香豆,等她回來了,妙玉也消失在二樓的樓梯拐角。
一直注意這邊的舉人們同時挪開了視線,嘀咕聲,也是略微傳了出來。
“妙玉居士說‘看他可憐’,應該不是遊戲風塵的能人了,本以爲到這裡的,應該沒有凡人。”
“二兩老酒,一疊茴香豆,這老叫花可是佔了天大便宜。”
他們見老叫花提着老酒,攆着茴香豆,好像要找地方坐,也沒怎麼在乎。
照他們想來,這老叫花吃點老酒,能在斟酌客棧的大堂裡蹲着,已經是無上的殊榮……
啪!
猛然間,一聲脆響傳來。
衆人轉頭看去,發現老叫花竟然好大的膽子,把那疊茴香豆摔在了一張桌子上,一口老酒,就着三兩個豆子,吃的好不痛快。
在那邊桌子上的華袍紫衣男子,已經氣得臉色鐵青。
這紫衣男子的佩劍,也是拔出了半寸……
咔!
這男子把利劍歸鞘,一錠大大的銀錁子摁進桌子,傲然道:“你,換地方坐。”
老叫花丟過去一個垂涎的眼神,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摳,可是銀錁子沒進了桌子裡,他摳不出來,索性抱起來桌子就走。
這一下,紫衣男子的臉色更難看,利劍完全出鞘!
“我乃名門之後,怎能受你這個老叫花子的侮辱?”
紫衣男子拔劍就刺,鋒銳劍尖,直衝老叫花的後心。
這是要來個穿心涼,沒有半點手軟!
紫衣男子沒有正氣加身,也沒有出口成章,他就這樣刺了下去,自以爲一個老叫花,必然是慘死當場。
好像怕人說他背後傷人,他的動作很慢,還開口提醒了老叫花,冷冽出了一個‘死’字……
看見此等場景,有人搖頭笑了起來,說道:“西門兄何必動怒?不過是個瘋癲叫花子而已。”
也有人無所謂的笑道:“西門兄貴爲法道八大家之西門家的嫡子,西門雪之名,更顯其身份尊貴,怕是沒見過瘋癲的刁民,以爲故意給他難看吧?”
這兩人句句爲西門雪開脫,言談之間,也點出了西門雪的身份。
水英光聽到了,眼睛更亮,略帶冷意的道:“西門雪,用法道八大家之中的兩家姓氏做了名諱,這傢伙應該是西門家和雪家的聯姻子弟,地位超然。”
“哦?會不會找我麻煩?”
寶玉只在乎這個,不關心老叫花的生死。
大廳裡也有關心的,身爲文人,不忍見普通百姓身死當場。
可是聽到西門雪的名諱,他們略微猶豫,卻是誤了出手阻攔的時機……
“哼,大周文人,所謂天之驕子,都是趨名逐利,畏懼權勢之徒!”
水英光怒然站起,一掌拍碎桌子。
寶玉看着垮掉的桌子,還有滿地灑落的早膳,欲哭無淚。
他擡頭可憐兮兮的瞪水英光,苦笑道:“水公子,您是嫌我死的不夠快是吧?到處給我惹仇家?”
聞言,甄公公捂臉,偏頭轉到一邊。
果不其然,西門雪刺出的劍尖滯留半空,連着大廳裡的所有人,都用要殺人的眼神瞪了過來。
他們看看水英光,覺得不認識,無名之輩,就看向同桌的人。
數十道銳利眼神從寶玉、甄公公和樂陽申的身上掃過,最後在寶玉的黑狐大氅上,猛然定格!
“黑狐大氅,原來是詩才過人賈寶玉,本公子就想,誰敢招惹我西門、雪家兩門?”
西門雪的劍鋒甩出圓弧,衝寶玉的臉面遙遙一劃。
順勢的,也要斬斷老叫花的頭顱。
大廳裡的人看見西門雪出頭,也就坐了回去,笑吟吟的要看熱鬧。
然而,他們只看見寶玉很是惋惜的表情……
唰!
劍光如電,鋒利無匹。
可是緊接着,價值五千兩銀子的八寶劍被大力靜止,西門雪愕然扯了一次,還是紋絲不動。
他詫異回頭,發現老叫花雪白整齊的兩排大牙,緊緊的咬住了他的劍鋒…...
“你是何人?本公子殺你,竟然有膽子反抗?”
西門雪眼眸如同蛇蟒,陰森說話間,就要正氣加身。
然而……咔嚓!
聲音咯嘣清脆中,老叫花把價值五千兩銀子的八寶劍一下咬斷,碎片在嘴裡嚼了嚼,噴出一地的金屬碎渣。
“黑店,絕對是黑店!黑人,也絕對是黑人!”
老老叫花氣得跳腳,指天罵地的道:“這裡是什麼狗/屁客棧?老童兒的一尾藥魚,那可是老童兒好生調理過的,吃了三年百病不侵,竟然只給老童兒二兩老酒,一疊破豆子?
老童兒忍了,喝點酒吃豆子而已,竟然還有人要殺老童兒?不講道理,你們不講道理……”
這番怒罵,真個是氣勢非常。
老叫花身上乾巴巴的泥星子都炸了出去,把周圍的人噴了個滿頭滿臉。
西門雪首當其衝,竟然被很輕的泥點打飛出去,跪在地上爬不起來……
“哼!”
客棧的二樓,突然響起清麗的冷哼。
寶玉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衝二樓拱手,又讓樂陽申拿了一萬兩的銀票放在窗臺。
他過去扯住老叫花,往一個完好的桌子那走去,還衝樓上笑道:“損失由晚輩陪了,還請妙玉居士息怒,這件事,也不要和甄宓女神講了吧?”
“你出頭,如此,算了。”
清冷聲音過後,大廳一片平靜。
大廳裡的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垂着腦袋往外面去,老叫花連連吞着唾沫,變得特別老實,跟着寶玉坐下了。
“甄宓?這裡是洛水甄宓的道場?”
老叫花深呼吸,再深呼吸,突然哭了起來。
“撿回一條老命啊,寶哥兒,這次得謝謝你,嗚嗚老童兒只以爲這裡怪異,都沒人生病,哪想到會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妖……不對,會是那個美超天仙的大能的道場?”
“以咱們的關係,不用客氣。”
寶玉說着不用客氣,自己卻客氣了一句。
沒想到老叫花眼睛大亮,更不客氣的伸出髒兮兮的手,討要道:“銀子,給老童兒銀子。那一萬兩老童兒只拿了五兩銀,你欠老童兒九千九百九十五兩銀子!湊個整數,給老童兒一萬兩!”
“你幹嘛只拿五兩銀?”
寶玉覺得花銷太快了,也覺得吃虧。
那九千多兩銀子,他覺得水英光不會給……
老叫花抽動了一下喝酒變紅的鼻子,哀哀的道:“老童兒行醫濟世,有人就不缺吃食,哪想到這裡沒人生病?不行,你給老童兒銀子,一個大錢都不能少!”
沒人生病?
寶玉的手指頓了一下,問道:“你進過洛水?裡面是什麼情況?”
“你管呢?快點給老童兒銀子!老童兒可是幫你消化了水英光的龍鬚,這點也夠價錢了!”
“別……”
寶玉擡起的手掌僵在半空,他想阻止孫思邈說這事。
可惜,孫思邈怕他不給錢,說話叭叭的,真個,太快……
他回頭看去,發現水英光已經怪笑着站了起來,眼眸,滿滿的都是森寒。
寶玉用憐憫的眼神看着孫思邈,不吭聲的拿出一萬兩銀票放下,起身就走。
走到門口,突然轉過身,很是唏噓的道:“老前輩,您說自個是膽大心小,向來惜命謹慎,可是晚輩,真的很懷疑您是怎麼活那麼久的……
嘖嘖,您這運道……”
啥意思?
孫思邈老眼懵懂,很惹人憐。
…
寶玉和樂陽申走到鐵碑下方,君子劍太過鋒利,也就讓樂陽申拔劍刻下了兩人詩號。
他們頭也不回,走向前面的碧波洛水。
而在他們的身後,一襲紫衣,悄悄的轉過鐵質大碑……
“以詩號看人,懂得那人的道理,其弱點,也就自然而然的表露出現。”
西門雪一邊擦拭胸口的泥污,一邊擡頭。
寶玉的詩號,讓他露出一種,很是譏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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