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怔怔的看向掉在地上的布巾, 又把頭緩緩擡了起來:“奚仲,紈絝呢?”
奚仲有些猶豫的看向我:“不如你……再歇息一下……『迴夢遊仙』對身體會有傷害……”
我顫抖的滾下牀,撲上去拽住他的衣領, 喊道:“我纔不管什麼狗屁迴夢遊仙!我在問你, 紈絝呢?!!”
奚仲看我的眼裡充斥着無盡的悲憐, 而我不斷的搖着他, 逼他說話:“你這是什麼反應?……你讓我去見紈絝啊!我現在就要見他!!奚仲, 紈絝他在哪裡?你倒是告訴我啊?”爲什麼奚仲不肯回答我?紈絝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在我身邊?爲什麼我說要去見他,而奚仲卻遲遲不給我回答?爲什麼?
奚仲終是輕輕握住我的手:“你……先聽我說完。”
我茫然的點頭:“你快說,你快說……我趕着去見他……你快說……”
“紈絝他……施了禁術『迴夢遊仙』設法讓你想起過去, 此術雖可讓人回到過往的記憶當中去,但卻極其的耗費元神……”
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搖搖頭:“那又怎麼樣?我纔不管什麼迴夢遊仙, 我纔不管什麼過去不過去的, 你讓我見他, 你只要告訴我他在哪裡?”
奚仲轉過頭去,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歸邪和草倩。
草倩眼眶溼潤着, 說:“小扣……”
我衝過去,自以爲鎮定的對她說:“草倩,我要見他,現在,立刻。”
歸邪的眼神看向別處, 卻一咬牙, 抓過我的手, 就帶我向屋外走去。身後傳來草倩顫抖的聲音:“哥……我不想看到小扣哭……”
我茫然的回頭, 停下腳步, 看向淚水已經溢出眼眶的草倩:“哭……?草倩……我爲什麼要哭?”
沒有人回答我……只有草倩低低的嗚咽聲間斷傳來。
我又去問歸邪:“歸邪,草倩爲什麼說我要哭?”
歸邪背對着我不說話, 良久,卻像是狠下心來,低沉着對身後的奚仲說:“與其讓她日後傷心,不如現在就告訴她!!”
我被他拉着向幻瞑宮跑去,心裡似乎有了答案,但我卻不想去面對……
不會的……一定不會是那樣的……紈絝他……他剛剛還好好的……
華麗的紫色宮殿,正中央的半空中浮着一顆圓形的像卵一樣的東西,它的身邊纏繞着一圈圈的紫色光芒,我走進了去看,裡面只有一片混沌。
回過頭去,我依舊倔強地什麼都不去相信:“我要去見紈絝,你帶我來看的這是什麼?”
歸邪握緊了拳頭,不說話。
半晌,我突然自嘲般笑笑,指了指那個卵:“你不要告訴我,紈絝在這裡面?”
歸邪轉過臉去,第一次沒了以往強硬的語氣:“他不是在那裡面……而是……這是他的元神。”
我頓了一下:“這是他的……什麼?”
歸邪像是下定了決心般,把眼神重新投向我:“霍小扣,這是紈絝的元神。”
我微微傻笑着,上前去撫摸着那個淡黃色的卵,輕輕地說:“你……你開什麼玩笑?他怎麼可能變成元神?他剛剛還好好的在跟我吵架……”
歸邪的聲音像冰冷的針刺穿我的耳膜:“不是剛剛……你已經沉睡了九年。”
我像是聽不清般說:“……什麼?”
歸邪的聲音再次刺痛的響起:“『迴夢遊仙』是幻瞑界自上古以來就流傳的禁術,施術者需要耗費自己的大量元神另被施術者的元神進入自己以前的記憶……而……被施術者的元神停留在回憶中時,現實中的時間並不會停滯。你已經,在自己的記憶裡停留了九年。”
我輕笑一聲:“九年?歸邪,你不要騙我了,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歸邪終於是忍不住了,上前抓住我的肩膀心痛地說:“霍小扣……你不要這樣……”
他的面孔在我面前變得越發不清晰起來:“那……那紈絝呢……他什麼時候醒過來?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他說……”
“霍小扣!你清醒一點!他這個樣子,是根本不可能再醒過來的!”歸邪搖着我的肩膀,可我卻什麼都看不清了,只知道拼命的搖頭。
“不可能……我剛剛纔記起來那麼多事情,你讓他醒過來,我要和他說話……”我掙脫開歸邪的手臂,轉身去拍身後的卵:“紈絝,你出來……我要和你說話……”
歸邪從身後狠狠地抱住我:“霍小扣……夠了……我不要看你這樣……”
而我終於發現了一個殘忍的事實。
我害死了紈絝。
是我害死了紈絝。
是我,我,害死了紈絝。
從心底傳出悲涼的哭喊聲……我狠狠的去拽自己的頭髮……爲什麼我總是傷害到他?爲什麼他等了我那麼久,等來的就只是這樣子的結果?
爲什麼我總是那麼笨,那麼蠢,傻到來不及了才發現,身邊重要的人已經離我而去?
我將頭靠在那個溫暖的卵上,眼裡除了空白,就什麼也看不見。
“呵呵,歸邪,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去死?”我失神的笑着,虛弱的倒在地上問依舊抱着我的歸邪。
“這不是你的錯。”歸邪抱緊了我,似乎想把我從自己的悲傷中拉出來。
我搖搖頭:“可是……歸邪……不可能了……我已經把他害死了……所以我也應該去死……這就是我的錯……
千年前,紈絝曾經說過,要殺了重樓去陪我,呵呵,那我現在是不是該殺了自己,去陪陪紈絝?”
我點點頭,像是自己對自己說話一般:
“紈絝,你稍等一下,我就來了。”
我推開歸邪,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迎面推開剛剛走進來的草倩和奚仲,瘋了般的快速衝到幻瞑界冷清的街道上,我現在只需要找到一把武器,就可以去見紈絝了,很容易的,真的很容易。
紈絝,對不起,你的好我這麼遲才發現……可是沒有關係,我就來了,我一定把你對我的好,通通都還回來,好不好?
很快就讓我找到了鐵器店,我隨手撿起一塊廢舊的鐵片,就去割自己的脖子,摩擦感讓我感到很痛,可是卻一直沒有流血。是這塊太鈍了吧,那我換一塊鋒利一點的。
我又去拿一把鑄好的長劍,那把長劍卻突然被一束紅色的力道擋開。
“你在做什麼?”重樓衝上前來,狠狠地握住我的手腕,眼裡盡是怒火,“我等你這麼久,等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你連見都不想見我一面,就要去尋死?”
我看向掉在地上的長劍,不帶感情地說:“放手。”
他怔了一下,手上的力道鬆了一些,眼神微微有些慌亂,怕是被我的毫無感情嚇到了。
我又重複了一遍:“放手。”
他卻反而來了火氣,一把將我拉至自己的身邊,狂怒的氣息充斥在他的周身:“放手?!放手讓你去陪他殉葬?”
聽他這麼說,我失笑了:“殉葬?不,你這麼說不對,我是要去殉情。”
他眼裡頓時被怒火所佔據:“霍小扣,我的耐性已經用盡,你莫要逼我對你用粗,現在就乖乖跟我回魔界。”手腕上的力量重新加大,而我卻絲毫不覺得害怕,我勾起嘴角,用另一隻空閒的手去摸他的臉,他怔了一下,而我妖嬈的笑着說:“重樓,你喜歡我?”
他似乎也發覺我神色不太對,說:“你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
我輕輕一笑,搖搖頭:“回去?我爲什麼要跟你回去?重樓,我不喜歡你啊。”
他眼神一頓,接着不可置信的看向我,周身散發出一股冷意:“你說什麼?”
我一邊輕輕去撥開他抓着我手腕的手,一邊淡淡的笑着說:“我不喜歡你。”說罷蹲下身去,去拿那把長劍,將它狠狠地握緊在手心,我一字一句地說:“我現在要去陪紈絝,我欠他好多好多。”
他的怒氣終於超過了極限,一步上前來,掐住我的脖子:“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我笑:“……重樓,你現在是要殺了我嗎?也好,省得我自己動手,就可以去見他了……”
他狂躁的將我推到鐵器店的牆邊,燥熱的氣息噴涌在我的臉頰,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我撕碎。
我卻依舊微笑着看向他:“重樓,你真的覺得你喜歡我嗎?”
他已經制止不住憤怒了,只好猛地搖了搖頭,企圖讓自己清醒:“不要跟我廢話,你走還是不走,現在立刻給我做個決定!”
而我收起笑容,輕易的逃脫開他的鉗制,在他的錯愕中,堅定的說:“我不走。”
他看我的眼神恨不得立刻將我殺了,聲音低沉的嚇人:“霍小扣,此話當真?”
而我笑得越來越輕狂起來:“哈哈,你現在是不是氣到想要殺了我?我差點忘了,你永遠是高高在上的魔尊,而我就是註定要死的四界之蒂,你又怎會在乎我?重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在乎過我,不要騙你自己了,這不過是你身爲魔尊的自尊心在作祟罷了,你根本不喜歡我。而我——霍小扣,亦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喜歡過你的那個霍小扣,在千年以前已經死了。”
他似乎是閉了一下眼睛,平靜了一下情緒,又對我說:“若是你現在跟我回去,我可以當你剛剛那些話都沒有講過。”
我搖搖頭打破他的幻想:“重樓,你是魔尊,我可以理解你的高高在上,可以理解你自以爲只要自己想要,就什麼都可以做到的驕傲心情,可這不代表我就要全盤接受。我們要走的,註定是兩條完全不相關的道路。”
我揚起長劍,在脖頸處深深的劃下一刀,將那圖騰全數抹殺掉,在他驚愕受傷的眼神中,一字一句地說:
“這個魔尊夫人,恕我霍小扣擔當不起。你我之間,從現在起毫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