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夏侯傑的身手畢竟不凡,舞着一雙空手,居然從密密的劍影中搶了進來,伸臂直攫她腰間的劍鞘。

郝步芳大驚失色,幸好早作了準備,她急忙撤回劍勢,電閃似地削向那隻攫鞘的手腕。原來她發劍時,攻勢雖然凌厲,卻都是浮而不實的招式,目的還是在保護腰間的劍鞘,而這反手一劍直削,也是早經謀定的動作。

眼看劍鋒將要觸及夏侯傑的手腕時,夏侯傑的手飛快地縮了回去,她不禁心中一喜,正想說夏侯傑發言太滿,連第一招都得不了手,更別說奪回神劍了!

就在她還沒有開口之前,突覺握劍的那隻手上一鬆,也不知道夏侯傑用了什麼手法,居然把劍奪了過去。

等她想伸手再去奪劍時,夏侯傑已經把劍藏到身後,她又驚又怒,厲聲叫道:

“夏侯傑!你要不要臉……”

祁連山在一旁對夏侯傑乾淨俐落的手法也發出了由衷的讚佩,高聲大笑道:

“妙,妙極了,夏侯大俠不愧爲中原第一高手,徒手奪劍,而且還是從魔心聖教的一等高徒手掌中輕易而得,實在值得佩服!”

夏侯傑卻笑着搖頭道:“不行!我這一招原是取劍鞘的,卻取到了劍,實在不足爲奇……”

祁連山笑道:“反正你的目的在奪劍,只要劍奪回來了,何必還管那麼多呢?”

郝步芳的臉氣得煞白,厲聲叫道:“夏侯傑,我因爲你是中原劍會盟主,所以才相信你的鬼話!要是你不先說取劍鞘,我纔不會上當呢!”

梅杏雨冷笑道:“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也是你們自己說的。夏侯大哥取劍的手法,至少比你們耍賴皮騙劍的手段光明多了,因爲他是真正憑空手搶回來的!”

誰知夏侯傑卻一正神色道:“梅小姐,話不能這麼說,人家不講身分,自趨下流,我們可不能同流合污,否則就沒有資格去評論人家。”

梅杏雨一怔道:“那麼你還打算把劍還給人家。”

夏侯傑點點頭道:“不錯!取鞘而得劍,誠非我之所欲,自然要還給她。”

梅杏雨大叫道:“夏侯大哥!你瘋了……”

叫聲未了,夏侯傑已倒持着劍身,捏住劍尖,伸在郝步芳面前道:“你拿回去吧!”

郝步芳實在無法相信夏侯傑有這麼大方,一時也不敢伸手去接劍。夏侯傑見她不伸手來接,又大方地將劍硬塞在她的掌中道:“你拿好了,下一招我就要真正地奪劍了!”

郝步芳不知不覺地伸手握住了劍,見夏侯傑臉上還帶着鄙夷的笑容,不禁憤火中燒。

她牙根一咬,挺劍又要刺出,可是她的手才伸出一半,斜裡一道又疾又重,勁風擊至,恰恰對準她的手背上擊到。

郝步芳欲避不及,只覺得手背上一陣急痛刺心,再也握不住劍柄,脫手將劍鬆開,向地上落去。

還沒有觸地,又聽見叮-一聲輕響,那支劍居然又自動地跳起來飛到夏侯傑的手裡。

再一看他不僅握住了劍,連劍鞘也落在他手中,含笑將劍歸鞘。她也不明白適才自己手背上挨的一下重擊,正是夏侯傑的劍銷。

他利用還劍的當兒,趁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偷偷拔去了劍鞘,然後又用劍鞘敲了自己的手背,奪去了神劍。

她畢生從未受過這種羞辱,禁不住又愧又憤,呆立當地,一句話都說不上來,臉色白裡透青。

西門玉也怒衝衝地走過來叫道:“夏侯傑,你是中原俠義道中的表率,又是個堂堂的男子漢,想不到竟會用欺詐的手段來愚弄一個女子。”

夏侯傑正容道:“敝人不敢說是俠義道的表率,卻不否認是個男子漢,至於這欺詐兩字,則不知從何而來?”

西門玉叫道:“言行不一致,便是欺詐,你說第一招奪取劍鞘,第二招才奪劍……”

夏侯傑一笑道:“是的,而且我也完全照所言而行,第一招只取了劍鞘,這劍是第二招才取回的。”

西門玉道:“可是你將她注意力全都吸引在保護劍鞘上,卻反而奪取了她的劍。”

夏侯傑笑道:“不錯!奪劍還劍都是一個手段,目的就是爲了取劍鞘,而且我只用了一招……”

西門玉叫道:“胡說!你奪劍還劍取鞘,合起來至少有三招,還加上幾手虛式不算。”

夏侯傑莊容道:“你這句話就不象是練過武功的人所說的,在劍式的變化中,大都分都是虛式。用以吸引轉移對方的注意,爲最後的實攻鋪路,而這些虛實的招式合併起來,才能稱爲一招!”

西門玉一怔道:“那麼在取鞘的三部變化中,哪一道手續纔是實招?”

夏侯傑笑道:“實際上我沒有用虛式,只用了一式實招。就是取劍的那一招。”

西門上道:“你的招式只奪得了劍,卻沒有取得劍。”

夏侯傑輕嘆道:“你真笨,怎麼連最簡單的事實都看不出來,假如兩人對敵時,我打算一招取敵,那一招殺死對方就算達成目的。我取鞘也是一樣,雖然我取的是劍,可是取到劍之後,劍鞘一定能夠取到手,因此我並沒有使用第二招,與我說的諾言並無違背之處。”

西門玉還要強辯,夏侯傑卻笑道:“你不必再說了,我奪鞘之後,並沒有再使用武功招式取到劍,這就證明我那一招已經達到目的……”

西門玉顯然詞窮,怔了半天道:“你把劍交給我,再試試你的本事看。”

夏侯傑笑道:“高手比武,任何精招都只使用一次,因此我不想再試。你假如不服氣,不妨另想個辦法,也把我的劍奪了去。”

祁連山在旁哈哈一笑道:“他假如何那個本事,早就動手了,哪裡還會跟你在這兒辯嘴勁!我說臭小子,你們劍也檢查過了,人也丟足了,還在這兒死賴皮幹什麼,不如趁早讓你們的赫連老頭兒出頭翻翻本吧!”

郝步芳神色慘厲地咬牙道:“姓夏侯的!你記住,這次你若是有命重回中原,我就算你命大!”

夏侯傑從容地道:“西出陽關的時候,夏侯某已經沒有作能回頭的打算,不過要把夏侯某攔在西域,貴教還得下點工夫,光是靠那一套騙人的玩意兒是不夠的!”

郝步芳與西門玉對望一眼,兩人怒容滿面,轉身就走。

祁連山大笑着率隊長驅入城,這次他領先走在前面,想是看透了魔心聖教不會再玩別的花樣了。

梅杏雨十分高興地道:“祁幫主!你把魔心雙煞說得那麼厲害,到了夏侯大哥手裡,簡直連耗子都不如。”

夏侯傑卻凝重地道:“梅小姐,你千萬不可輕敵,這兩人的劍術造詣並不在你我之下!”

梅杏雨道:“你騙人,那個冰心羅剎在你手裡簡直象三歲小孩子,輕而易舉地就打發了!”

祁連山卻一嘆道:“梅小姐,夏侯大俠的話不錯,魔心雙煞實際上並不簡單。夏侯大俠固然是藝高膽大,將之戲弄於股掌之上,但也是靠着運氣。”

梅杏雨一心一意地想爲夏侯傑捧捧場,所以纔將魔心雙煞貶得一文不值。因此聽到祁連山將夏侯傑的勝利歸之於運氣,立刻又不高興地道:“兵刃交鋒,肉帛相見,性命交關之際,豈是運氣能左右的。”

祁連山笑道:“對!這是敝人失言了,夏侯大俠自然不是靠運氣勝利的。不過他今天的一切實在也過於冒險,魔心雙煞的真正實力絕不至此窩囊……”

夏侯傑見他們盡在這個問題上反覆,便笑道:“祁幫主說得很對,我今天所玩的一手,實在是過於冒險,不足爲法!”

梅杏雨故意擡槓道:“夏侯大哥,你一向是個很謹慎的人,怎麼會冒起險來了呢?”

夏侯傑一嘆道:“這是不得已的事,此地是魔心聖教的總壇,即使有祁幫主爲助,我們的勢力仍是過於單薄,我必須先聲奪人,造成他們心理上的威脅,或許可以減少一點不必要的麻煩。就以剛纔的情形而論,我明知那兩個傢伙都不好惹,卻偏偏故示大方,將劍交給他們,然後又宣稱要徒手奪回來,真實以我們雙方的造詣而言,我縱然不會輸給他們,卻也不見得能高出許多。”

梅杏雨道:“可是你的確徒手將劍奪了回來呀!”

夏侯傑微笑道:“這就是冒險的策略。因爲我表現得太從容了,使對方心中莫測高深,把全力用於保護劍鞘上,使我能蹈隙取了她的劍,然後趁還劍的機會取到了劍鞘,再利用她惱羞成怒的時候,用劍鞘擊中她的手背,將劍取了回來,這完全是心理戰術的成功,並不是我的技高出她多少。”

祁連山稱讚道:“對極了,假如郝步芳能鎮定一點,出手時以全力進攻,夏侯大俠就不會如此容易得手了。”

夏侯傑笑道:“那時我不但取不回劍,連性命也保不住了。我就是看準了郝步芳閱歷不足,定力稍欠,纔敢作這個大膽的措施。”

祁連山點點頭道:“昔日班超出使西域時,率三十六騎於都夜襲匈奴使館,終至使哈善國王屈服乞降,這也是膽大心細之偉績,夏侯大俠這一番立威之舉,也可說是不讓前人了。不過赫連新是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對他可不能用這一套手法了。”

夏侯傑一笑道:“這是自然,可是我這一手就是玩給赫連新看的。”

祁連山不禁又糊塗了,夏侯傑道:“我知道這點手法一定瞞不過赫連新,可是這能給他一個印象,使他認爲我是個驕狂自大的人,當我們必須付之一戰時,他會利用我這個缺點,而我也可以反過來利用他的缺點了!”

祁連山不禁拱手道:“夏侯大俠不僅具絕世之藝,且具超人之智,佩服佩服!”

梅杏雨聽得莫明其妙地道:“夏侯大哥!你把我弄糊塗了,什麼是你的缺點,什麼又是他的缺點?”

祁連山笑道:“夏侯大俠這一番示威行動,使赫連新會認爲他是個喜歡挺而走險的人。一定會想個法子引誘夏侯大俠再來一次大膽的冒險。可是夏侯大俠本性並非如此,他自作聰明,豈非是反而抓住了自己的腳跟……”

梅杏雨哈哈大笑道:“有意思,夏侯大哥,我真等不及想看你們倆交手一場,叫這老傢伙丟個大人。”

夏侯傑卻沉重地道:“我也只是這樣打算而已,卻不是很有把握,也許他比我更聰明,倒過來整我……”

祁連山道:“戰術之妙,存乎一心,察言觀色,量情而行,我相信夏侯大俠一定不會輸給他!”

正說之間,他們已經慢慢地走近那座頂塑巨雕的宮殿,氣派宏大而莊嚴,只是令人有一種恐怖的感覺。

殿門敞開,由十幾級白石的階梯通上去。殿的左中央是一座人身鳥首的玉琢神像,高有兩丈許。

神像的胸前是一個空的圓洞,燃着一堆熊熊的烈焰,的上半身鐵刻出明顯的肌肉線條,下半身則是披着虎皮的短裙,裙長齊膝,踞立在黃金的座墩上,鷹目是兩顆寶石鼓就的,炯然生光,別具猙獰之態。

神像一手持劍,一手指天,背後是一雙由真正雕翼安上的巨翅,象奮飛之狀,周圍散立着肅容盛裝的教徒。

祁連山暗中指點着道:“這就是魔心聖教尊奉的魔心尊碑,看那付凶神惡煞的樣子,就知道不是善類!”

梅杏雨低聲道:“就憑這一尊怪物,也能鎮住那麼多的人,席捲整個西域?”

夏侯傑笑道:“神像不過是一種權威的象徵。魔心聖教真正的組織力量是在於武功。”

祁連山道:“對了,魔心聖教的第一任教主在西域發跡的時候,教徒多半是一些無知的愚民。所以必須假託神道以立威,經過百餘年數代之經營,勢力日壯,教徒也日漸精優,不過對於這尊神像仍然敬畏莫明,據說它另有一種震懾人的力量……”

梅杏雨道:“我就不信,假如有機會,我一定把這尊神像推倒下來,擊破他們盲目的崇拜。”

夏侯傑忙道:“這不可以,人家有信仰的自由,我們可以不信,但也不能去冒瀆人家的神明。”

梅杏雨笑着道:“假如我把這座神像推倒了,魔心聖教就不能以它做騙人的幌子,豈不是可以削弱他們的勢力!”

祁連山輕輕地道:“這倒不必!魔心聖教的門下弟子雖然驕橫,他們的規律極嚴,有着這個組織在,西域地區的宵小絕跡,未嘗不是一樁好事。所以本派才肯與他們並存多年,否則早就跟他們拼個死活了。”

話剛說到這兒,赫連新已經換了一身金黃的大氅,緩步踱到殿門口,而且他的態度也不像先前那樣傲慢了。

他對夏侯傑一拱手道:“劣徒多蒙教訓!”

夏侯傑見他忽然客氣起來了,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忙也還了一禮道:“在下無意冒犯教主天威,實乃事非得已,尚祈教主海涵。”

赫連新笑了一下道:“好說!好說!那兩個畜生太不成材了,即然檢查過聖劍無僞,便當立即交還,他們竟不顧信義,意圖混賴,臺端理應加以懲誡。”

祁連山在旁一笑道:“赫連新,你怎麼又講起道理來了。假如誰的東西一定要交還給誰,夏侯大俠豈不是必須將那柄寶劍歸還給你們了。”

赫連新看了他一眼,居然也沒有生氣,淡淡地笑道:“祁兄說話太厲害了,兄弟簡直無法回答。聖劍乃本教之物,本教自然一定要收回來,不過兄弟絕不會學劣徒的無賴行徑,從夏侯大俠處把劍騙回來!”

祁連山一笑道:“不用欺騙的手段,貴教又有什麼方法將劍從夏侯大俠處要回去呢?”

他的話說得尖酸刻薄,赫連新仍是一點火氣都沒有,含笑道:“方法很多,不過兄弟覺得夏侯大俠方纔從小徒手中取劍的辦法最爲直截了當,兄弟少不得要效法一番!”

祁連山哈哈大笑道:“你是說徒手奪劍,赫連新,我看你是睡夢還沒有醒,才說出這種糊塗話。假如你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就應該把令徒教好,不讓他們在夏侯大俠面前丟大人了!”赫連新差一點兒就要發作了,但他居然忍了下去。

他先哈哈笑了一陣,穩定了自己的情緒。然後才一拱手道:“佳賓蒞臨,兄弟已經作了娛賓的準備,卻只顧在此地與各位談話,實在失禮之至!各位請上來吧!”

講完伸手邀客,臉上已沒有一點慍色,走進正殿,就在神像的前面設着三張矮几,他自居主位,席地坐在一張矮几前面,祁連山獨居一張,梅杏雨與夏侯傑只好並肩在另一張矮几前坐下。

赫連新道:“西域地處大漠,我們都席地坐慣了,因此沒有桌椅等設備,夏侯大俠可能不太習慣吧!”

夏侯傑一笑道:“入鄉隨俗。我們學武的人更沒有這麼多講究,餐風飲露,曠野草地,一樣可以坐臥。”

祁連山也笑道:“夏侯大俠真灑脫,西域的確沒有什麼好招待的。幸虧是在魔心聖教,他們是西域的財主,還有這一所宏偉的殿堂,若是到了敝派,恐怕只有一座破帳篷,幾塊舊狼皮作爲待客之敬呢!”

赫連新皺皺眉頭道:“祁兄,我們暫停口舌之爭行嗎?大家互相都很清楚,兄弟也不是有意裝點排場。”

祁連山哈哈笑道:“我說的是老實話,白駝派是窮,拿不出這麼豪華的寒玉鋪地的殿堂作爲待客之所,可是我在舊狼皮褥上坐着,倒覺得很暖和……”

給他這一說,夏侯傑與梅杏雨也感覺得臀下的石板有一股貶肌的寒意透心,先前爲了禮貌,不好意思表示。卻不想祁連山一口說了出來,他們的下面敢情是世上極爲珍貴的寒玉鋪成的。

夏侯傑見聞較廣,知道寒玉極爲名貴,豪富之家,往往以重金蒐購一方,置放室中,雖盛夏炎暑,亦可使室內涼爽如秋。而魔心聖教卻用來鋪地,足證他們財富之豐了……

赫連新卻微微一笑道:“這寒玉鋪地不是爲了炫耀之用,本教弟子在聽道時,就跪在上面,用以鍛鍊體魄,以此養成寒暑不侵之體能!各位都是修爲有素的高手,定然對這一點輕寒不會在意的。”

祁連山搖搖頭道:“賤骨頭沒有這種福氣。教主假如下認爲在下失禮,還是請見賜一方坐褥。”

赫連新一擊掌道:“拿褥子來!”

立刻有一名教中女弟子捧了一方虎皮坐褥過來,墊在祁連山的身下,祁連山用手一指道:“夏侯大俠他們那邊怎麼沒有?”

梅杏雨見赫連新也不用坐墊,雖然冷得難受,卻不甘示弱,忙道:“我們年紀輕,火氣旺,大概還受得了。”

祁連山眨眨眼睛笑道:“梅小姐!你可不要覺着身子健朗,本錢足。這寒玉坐功必須自幼訓練才能習慣,你沒有受過訓練,坐上個把時辰後,寒氣內浸,立刻就會血脈不和,手足麻木,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梅杏雨這才明白祁連山語中之意,不禁朝赫連新怒聲道:“赫連新!你倒是很懂待客之道!”

赫連新淡淡地道:“祁兄說得太嚴重了,二位是中原有名的武林名家,總不至被一塊寒玉凍壞了吧!”

梅杏雨冷笑道:“凍壞也許不至於。但身在險地,總還是小心一點的好,萬一我們因爲寒氣內侵而影響行動,那不是太令教主失望了嗎?”

赫連新臉色一沉道:“梅小姐此言何意?”

梅杏雨笑道:“等一下教主還要在夏侯大哥面前表演徒手奪劍的絕技,假如夏侯大哥手足失靈,行動不便,教主得手太容易,豈不是失去了一演身手的機會!”

赫連新慍然道:“我是何等身分,豈會佔這種便宜。”

梅杏雨道:“那就請教主在動手之前,儘量避免這些有礙身分的小節!”

赫連新沉着臉不作聲,只是拍了兩下手,立刻又有人送來兩方紫紅色的皮褥,他指着皮褥道:“這是火狐所制,其性極暖,冰天雪地之中,披此一襲,也會汗出如漿,梅小姐該沒有話說了吧!”

梅杏雨接過一方皮褥墊着坐下,果然感到溫暖柔和,寒意全消。可是等她替夏侯傑鋪另一方時,夏侯傑卻笑着推開了。祁連山見狀忙道:“夏侯大俠!你可不能逞勇使性,這絕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夏侯傑含笑道:“我跟家師學武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學挨凍,大風雪的日子,我赤着上身,在戶外必須待足兩個時辰才準進屋,因爲家師的追風神拳,首先以養氣爲入門功夫,所以教主以寒玉見賜,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練練運氣的功夫!”

祁連山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夏侯大俠還有這一手,早知如此,我就不說破這件事了,回頭動手的時候,赫連新見你精神反而更爲振作,那纔有意思呢!”

赫連新的臉色僅只微微一變,卻沒有作任何表示,用手拍了一下,又有幾名女弟子送上乳茶與乾果。

他笑了一笑道:“塞外別無佳物奉客,兄弟已經命人整治薄餚,暫時請各位先用一點粗茶點心。”

祁連山見他盡鬧這些虛套,忍不住道:“赫連新,我們可不是前來作客的,你少客氣了。”

赫連新笑道:“夏侯等二位遠道而來,祁兄雖屬比鄰,卻也是初次蒞臨敝處,怎麼不是客呢?時間長得很,我們不妨一件件地來解決。”

祁連山聽他如此一說,倒是不能再催迫,可是對於面前的茶果,卻不敢動用,反而叫人將自備的乾糧與酒袋取來,分送到夏侯傑那邊的几上去。

赫連新這才真正地動氣道:“祁兄這才真是的欺人太甚了!難道兄弟還會在食物中下毒不成?”

祁連山笑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吃人口軟,拿人手軟,我不是來攀交情的,因此不敢接受款待,以免等一下談入正題時,不好意思把臉拉下來!”

赫連新哼了一聲,下令將茶果撤走。第三次拍手,卻見四名壯漢,擡着一個全身捆綁的女子進來,放在神像之前,後面另有兩名壯漢,一個手執皮鞭,一個卻捧着金鑄的圓盤,盤中是一柄雪亮的匕首,一碗淺紅色的汁液!

再看那被綁的女子,正是他們在沙漠上見過的巡路使者溫玉芹,此時她臉色如死,顯得異常恐懼!

祁連山見狀道:“赫連新!你別跟我來這一套。”

赫連新道:“她對祁兄不敬,理應嚴懲,兄弟不立作處置。就是想等祁兄前來作個決定!”

祁連山笑道:“她是你們教中的人,你要如何處置是你的事,可別硬套到我頭上來。”

赫連新不管他,自顧自說道:“本教的嚴刑有三:鞭撻、凌遲與毒酒,祁兄可以任選一種!”

祁連山排叫道:“我說過我不管!”

赫連新笑道:“祁兄不肯表示意見,想必是對敝教的處置方法不夠滿意,那就這樣吧,敝教把每一種刑罰都施行一次,祁兄如認爲還不夠,再另作指示。”

說着一揮手,那執鞭的壯漢,立刻揮動長鞭,先在空中抖了一個空響,然後直擊而下。

鞭稍落在溫玉芹的胸膛上,但聞一聲慘叫,她的衣服立刻被鞭子抽碎,露出雪白的肌膚與一道血痕。

那使鞭的漢子手法極穩,鞭落如雨,慘呼之聲不絕,溫玉芹的整個上身已不剩寸縷,除了之外,遍佈血痕。祁連山視如未見,只顧喝着皮袋中的酒。

梅杏雨卻忍不住,大聲叫道:“停止!停止!”

那使鞭的大漢也裝作聽不見,每一鞭還在找沒有受傷的地方下手。赫連新笑着道:

“這個人已經交給祁兄了,只有他才能決定是否可以停止。”

梅杏雨忙道:“祁幫主!你就說一句。”

祁連山搖頭道:“梅小姐!你不明白,赫連新就是想叫我開口,假如我表示了意見,就等於接受了他的條件,再也不能跟他作對了。”

梅杏雨道:“哪有這會事……”

祁連山道:“這是我們前任掌門人與他們教主定下的盟約。當其中一方的門下開罪了另一方時,就把當事人送到對方去治罪,假如對方接受了,就不得再爲難……”

梅杏雨道:“你是現任的掌門,自然有權另作處置,爲什麼要受一點小事的約束?”

祁連山正色道:“不!白駝派一向的傳統就是尊重盟誓,所以魔心聖教在西域所爲,我雖然看不順眼,卻也無法多事。這次東方師弟在中原被害,我探準了是魔心聖教中人下的手,才正式向他們遞出戰書。怎麼能爲了一點小事,就把東方師弟的血債棄而不顧。”

梅杏雨聽他說得如此嚴重,倒是不能再勉強他。而溫玉芹此時已聲嘶力竭,痛昏了過去。

溫玉芹齊腰以上,除了兩乳之外,可說是體無完膚,那執鞭的壯漢也住了手,恭身作禮道:“啓稟教主,受刑人身上已無可着鞭之處了,請示定奪。”

赫連新淡淡地看了一眼道:“換凌遲之刑。”

另一名捧金盤的壯漢將盤子交給執鞭的壯漢,拿起盤中的匕首,走到溫玉芹身旁,一刀刺下去,剛好刺在她的右側,溫玉芹痛呼一聲,清醒了過來!

可是那壯漢跟着一腳,將她踢了個翻身,變成面朝地,然後伸手一撕,將她背上的衣服又扯下來。

接着他舉起匕首,在溫玉芹的背上劃了一道,下手很輕,刀尖入肉分許,可是溫玉芹的肌膚上卻增上了一條血紅的細線,那壯漢手不停揮,交叉地使用匕首,將她的肉背當作沙盤一般,劃上了許多血紅的小方格!

這是很殘忍的刑罰,每一刀入肉雖淺,卻造成受刑人極大的痛苦,比一刀殺了她還要殘忍。

溫玉芹連嘶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手足被綁死了,也無法掙扎,只是猛烈地顫動着。

整個巨殿中只有格格的咬牙聲,那是她抑制痛楚的唯一方法。

梅杏雨幾次想出頭阻止,都被夏侯傑拉住,直到溫玉芹的背上劃滿了小方格,那漢子才住手。

赫連新厲聲道:“誰叫你住手的?”

那漢子垂手道:“九十三刀刑數已滿!”

赫連新道:“祁幫主沒有表示,一定是不滿意。”

祁連山冷冷地道:“赫連新,你別用這一手挾制我。你就是把她割成碎塊,我也不會說一個字。”

赫連新對那壯漢道:“你聽見沒有,祁幫主認爲我們量刑太輕,不足以出氣,用重刑吧!”

那壯漢應了一聲,回到溫玉芹身畔,匕首在她的腰帶上一挑,然後順勢前推,將她的下衣齊中割成兩片。

接着他再用匕首將衣褲都挑到兩邊,露出一雙大腿與渾圓的臀部,然後匕首一落一絞一挑。

溫玉芹發出刺耳的慘叫聲,臀上一塊血肉已隨着匕首飛在一旁,同時她也跟着痛暈過去。

漢子匕首再落,劃出第二塊肉時,她又痛醒了過來,然後第三刀她痛死過去,第四刀還沒有落,那漢子忽然平地跳起丈許高,匕首也墜落地上,捧着手腕低聲直哼。

夏侯傑知道是梅杏雨出手管事了,因爲他看見梅杏雨將手輕揚了一下,不用說她放出了鐵骨梅花針。

赫連新眉頭一揚道:“梅小姐使得好暗器。”

梅杏雨在座上憤然起立道:“不錯!是我放的暗器!我不能看你們這樣作賤一個人。”

赫連新道:“本教懲治門徒,與小姐並無相干。”

梅杏雨怒聲道:“我不管她是什麼人,只知道她是一個女人,我自己也是女人,就不能袖手旁觀。”

說着又回身對祁連山叫道:“你身爲一幫之主,而且也以正直自命。可是你只會坐在那裡,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弱女子受着慘無人道的摧殘,而且還是爲着你的原故。”

祁連山有點黯然地道:“梅小姐,你不明白,這是人家的陰謀,而我卻受着傳統的約束。”

梅杏雨冷笑道:“我可沒有傳統的約束。現在我出面禁止這項暴行,誰有話都可以衝着我說。”

赫連新怒聲道:“梅小姐,魔心聖教和聖殿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你知道管閒事的代價嗎?”

梅杏雨大叫道:“任何代價我都照付不誤,可是你們也得拿出本事來收了去。”

赫連新沉着臉一擊掌道:“掌刑使者何在?”

趙景霞從行列中走出來恭身道:“弟子在。”

赫連新道:“原來你就在附近,我還以爲你死掉了呢!本教弟子在行刑時爲人所阻,而你居然在旁邊視如未見,是否還要我提醒你的職責?”

趙景霞惶恐地道:“弟子知道職責所在,可是聖堂重地,未得法諭,弟子不敢逾越。”

赫連新大聲道:“假如我不在此地,人家放火把聖堂給燒了,你也可以說沒有得到我的命令,不敢自主嗎?”

趙景霞不敢再辯,一抽出腰劍走到那名壯漢身邊道:“把手伸出來,我看看是什麼暗器。”

那漢子連忙伸手道:“是一根小鋼針。”

趙景霞手起劍落,將漢子的手砍了下來,那漢子摔着斷臂痛得直跳,卻不敢發出呼痛之聲。

趙景霞冷冷地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要砍你的手嗎?”

那漢子忍住痛道:“使者是怕對方暗器中含毒。”

梅杏雨立刻大笑道:“本姑娘生性光明,從不使用毒藥暗器,一支梅花針已經夠你受的了,還用得着喂毒嗎?”

趙景霞沒有理她,仍是對那漢子道:“你倒想得很美,以爲我是怕你被人毒死才砍你的手……”

那漢子已經痛得冷汗直流,仍努力忍住道:“那屬下就不知道使者的用意了。”

趙景霞厲聲道:“你在教中得任司刑之職,地位已不算低,人家憑着一支小小的鋼針,就阻止了你行使職務,可見你無用到什麼程度,砍斷你一隻手!還算是便宜你了。”

漢子不敢再作抗辯,只是低聲道:“謝使者從輕發落,屬下感恩不盡!”

趙景霞厲聲道:“你還不快滾下去!”漢子作了一躬,低頭要去拾那隻斷手,趙景霞叫道:“把它留下!”

漢子一怔道:“屬下是想拿出去,免得玷污聖堂。”

趙景霞冷冷地道:“它已經玷污了聖堂,所以我纔要你留下。等上面的污跡洗淨了再拿出去。”

漢子低頭應道:“是!請示使者,是否要送到聖火上去洗煉一下。”

趙景霞厲聲道:“聖火只能洗去你本身的罪惡,而你這隻手上,卻是全教的恥辱,把它送到對方的桌子上去。”

那漢子立刻將斷手放到梅杏雨面前的矮几上,梅杏雨一怔道:“這是幹什麼?”

趙景霞道:“你多事的結果,不僅破壞了本教的莊嚴,也害他斷了一隻手,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把你的手也砍下來,用你的血洗去上面的污漬!”

梅杏雨一笑道:“這個方法很公平,但不知你要我砍下哪隻手來作賠償!”

趙景霞道:“你哪一隻手放的暗器,就砍哪一隻手!”

梅杏雨笑道:“我用的是右手,照理就應該用這隻手爲賠償,可是我的右手是用來使劍的,爲我的梅花針斷送了,未免太對不起我的劍,我換隻手行不行?”

趙景霞聽她的語氣似乎很軟弱,冷笑道:“也行!”

夏侯傑與祁連山也怔住了,他們知道梅杏雨絕不會把一隻手腕讓人砍斷的,可是也弄不清她究竟作什麼打算!

但見梅杏雨笑吟吟地伸出左手道:“你上來動手吧!”

趙景霞神色一變,知道梅杏雨這番舉動等於是一個明顯的挑戰,看看她是否有能力砍下那隻手。

由於梅杏雨過份從容的態度,使她的心中略略有點遲疑。雖然在泰山下院中她曾經與梅杏雨交過手,知道這女孩子的劍術並不太高明。

然而那一次她是仗着魔心聖教中另一件奇珍魔心令符上一束弦目的強光,影響了對方的視力。對方的實力深淺究竟如何,她還是不太清楚!

赫連新顯然對趙景霞猶豫的態度感到很不滿意,臉色一沉道:“趙景霞,你是聾了還是瞎了!”

趙景霞受了催促,連忙道:“啓稟教主,屬下正在考慮是否值得親自下手查懲治她!”

赫連新冷笑道:“你職司刑堂,自然有權決定如何行施所事。不過我警告你一句,本教已經丟了一次人,假如再出一次醜,你自己也知道該當何罪!”

趙景霞頓了一頓,只好道:“既然是教主如此說,屬下當然自己動手,以免有辱本教威信!”

赫連新冷笑一聲道:“最好是如此,否則兩罪並罰,你的兩隻手也別想再留在身上了。”

趙景霞應了一聲,擎着長劍慢慢地走過來。

梅杏雨依然不動聲色地道:“你這次沒有那塊銀牌在手,最好要多用點本事,我的手絕不縮回。可是你想砍下它還不太容易!”

趙景霞連連受激,再加上赫連新的冷言催逼,早是氣怒交加,厲聲道:“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認罰,你如敢稍作違抗,就不是斷一隻手所能解決了的。”

梅杏雨一笑道:“只要你的劍能砍到我手上,我當然沒話說,只怕你太客氣,不好意思把劍落下來。”

趙景霞怒叱一聲,劍光高舉,正要落下,梅杏雨的另一隻手已連射三點寒星。

那又是她的鐵骨梅花針出手了。趙景霞當然注意到這一着,平劍一拍,將三支梅花針都斜裡碰開了,劍勢不變,繼續向梅杏雨的手上砍下來。

夏侯傑與祁連山都輕吁了一聲,他們倒不是替梅杏雨擔心,因爲他們都知道梅杏雨足可自保。

不過他們對梅杏雨應付的方法感到不太滿意,梅杏雨已經表演過鐵骨梅花針箭的技能,以她那種奇妙的手法與堅利的鐵箭,若是認真使用,趙景霞縱然不受傷,也不可能用劍輕易地拍開去!

可是趙景霞拍開鐵箭太容易。他們就想到這三支小袖箭僅是誘敵之計,在她的心中,一定另有打算。

是什麼打算呢?不問可知是她腰間的慧劍與那一式奇妙無比的招式,照目前的情勢說,她用那一式自保並無不對之處。然而夏侯傑是希望她能留在對付赫連新的時候再用,現在就施展出來,使赫連新有了警惕,未免太可惜了,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辦法加以阻止,只好算了。

劍光凌空急下,對準梅杏雨的左手上落去,眼看只差尺許,梅杏雨仍無拔劍之意,反而伸出那隻手,對着劍上抓去,象是要用空手去奪對方的劍。

這下子夏侯傑可着急了,無論如何,梅杏雨的功力還到不了刃劍不傷的境界,尤其是面對着趙景霞這等高手,空手入白刃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趙景霞見對方如此大膽,心中一怔。劍勢也略略一頓,繼而想到這是對方虛張聲勢,想用那只有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以保全那隻左手,心中不禁發出一聲暗笑,自忖道:

“你這小丫頭,居然敢在老孃面前玩花招,我就給你一點苦頭吃吃。”

於是她裝作不在意,劍勢繼續下落,砍向那隻挺伸不動的左手,直到距離三四寸時,驀地手腕一翻,劍光急挑而起,反砍向那隻迎來的右手。

夏侯傑與祁連山都忍不住驚叫出聲,想不到這女子的心腸如此歹毒,居然會將計就計,來上這一手。

他們不替梅杏雨的左手擔心,知道她在劍鋒迫近寸許時,還來得及縮回來,可是劍勢反近她的右手,則好是一來一往,對湊而上,梅杏雨怎麼樣也趕不及變招了。

就在他們一聲驚呼之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梅杏雨的那隻右手居然穩穩地捏住了劍葉,將長劍由趙景霞的手中奪了過來。

而趙景霞卻發出一聲痛呼,腳下連退幾步,那隻待劍的手臂軟軟地垂了下來,好象突然不能行動了。

他們再仔細看去,才發現趙景霞的那條胳臂上釘着三支小黑箭,一支在肩井穴,一支在肘彎,一支在掌後脈門處,三個部位都是要緊所在,難怪趙景霞會長劍脫手而發聲呼痛了。這三個部位任何一處受點輕傷,都可以使那條手臂無法行動,何況是同時中了三支箭。

即使拔出鐵箭,假如傷及筋絡,這條胳臂也殘廢了。

祁連山高興得大叫道:“好!梅小姐!你這一手真絕!我一直在注意着你,竟沒有看見你這三支暗器是如何出手的,更不知道你是何時出手的?”

梅杏雨將奪來的劍丟在地上,微微一笑,手指着趙景霞道:“她最清楚了,你叫她自己說好了。”

趙景霞咬着牙,忽然舉起另一隻手在傷臂上一劈,格勒聲中,將臂骨硬行震斷了,然後朝赫連新跪下道:“屬下無能,喪師辱名,自請處置!”

赫連新臉色微微一變,隨便擺擺手道:“算了!你並非不如人,只是太大意了,才上了人家的當!而且你那隻手應該可以保住的,何必那麼心急呢?”

趙景霞沉聲道:“屬下知道教主煉有續筋止痛聖藥,區區箭傷不足爲礙,然而屬下不敢要求教主寬恕,情願自殘一臂,以志今日之辱!”

赫連新點點頭道:“好!有志氣,既然你自己作了處置,我也不再處罰你了,你是怎麼中了暗算的?”

趙景霞道:“屬下改變劍招時,感到那三處地方一麻,大概就是那個時候中的暗算。”

赫連新點點頭道:“這就是了,由此可見這個女孩子不簡單。她的暗器手法雖精,倒還不足爲奇,她的心眼兒太狡猾,你日後恐怕還會吃虧呢!”

趙景霞厲聲道:“屬下不出三個月,必雪此辱!敬請教主成全!”

赫連新一笑道:“好!我一定成全你,無論如何,也讓她多活三個月,給你一個機會。”

趙景霞叩了一個頭道:“謝教主宏恩。”

赫連新搖搖手道:“你下去吧!把溫玉芹也帶下去,看來祁幫主是不會領我們的情了,我們又何必糟蹋自己呢?叫人好好招呼她,用最好的藥給她療傷。”

趙景霞應了一聲,晃着一條獨臂,將滿身血跡,遍體鱗傷的溫玉芹挾在肋下退出殿外而去。

赫連新向梅杏雨淡淡一笑道:“梅女俠心智技藝,俱稱超絕!佩服!佩服!”

梅杏雨冷笑道:“這可怪不得我,是她自己找的!”

赫連新仍是淡淡地道:“假如她中途不變招,硬是砍你的那隻手,不知你作何打算?”

梅杏雨道:“我說過絕不縮手,自然是給她砍了。”

赫連新哼道:“事過境遷,你樂得說風涼話了。”

梅杏雨作色道:“我說過給她砍左手,她偏要動歪心思砍我的右手,若不是她臨時變招,我至少會想盡方法去保全左手,顧不得去傷她了,誰叫她給了我這個說風涼話的機會呢?現在你明知我說的是風涼話,也只好認帳!”

赫連新被她搶白得無言可答,不由冷冷一哼道:“梅女俠儘管得意好了,等一下就有你傷心的了!”

梅杏雨正想再回報他兩句,祁連山卻站了起來道:“赫連新!現在該我們來解決問題了!”

赫連新又笑道:“我們兩家實在沒有什麼可解決的。敝教門下開罪祁兄,兄弟已經當着祁兄的面施懲……”

祁連山怒道:“你別扯得太遠。那個溫玉芹根本不算是玩意,若是她得罪了我,她還有命回到魔心聖教嗎?”

赫連新一笑道:“那還有什麼事嗎?”

祁連山叫道:“白駝派死了一個人!”

赫連新道:“令師弟東門先生之死,本教確實不知!”

祁連山哼道:“那天的情形夏侯大俠在旁目擊,而且有人指出他是死在魔心指之下,你怎麼會不知道?”

赫連新忙道:“那天趙景霞雖然到過東門先生療傷的靜室,可是東門先生已經死了……”

祁連山道:“死在魔心指之下。”

赫連新道:“這一點兄弟無法否認,不過魔心聖教中人都沒有下過手,兄弟可以對天盟誓。”

祁連山怒道:“你對地盟誓都沒有用,魔心指是你們獨門手法,你必須負責。”

赫連新也沉下臉怒道:“祁兄不要逼人太甚,兄弟一再相讓,並不是怕祁兄,只是顧念到兩家數十年的交情,尤其是前任掌門東門先生……”

祁連山怒道:“別提從前的事,提起來我們的仇更大了,我師兄東門一正現在下落不明,東門一方師弟又慘遭殺害!都與你們魔心聖教脫不了關係。先師兩個後人都送在你們手裡,我不找你算個明白,無以對先師地下之靈……你還是少廢話吧!”

赫連新忽地一嘆道:“東門先生地下有知,或許會給你一個明白的解釋,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赫連山大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本來就沒有話說。”

夏侯傑忽地心中一動,因爲他在泰山武當下院時,曾經聽苦果說白駝派的掌門是東門一正,也是死去的東門一方的兄長,怎麼會變成祁連山了。

他心裡雖然懷疑,卻是不便問出口。梅杏雨同樣也想到了,她卻沒有那麼多的顧忌,脫口問道:“祁幫主,我聽說貴派的掌門是東門一正先生,怎麼又交到你手中了。”

祁連山一怔道:“你聽誰說的?”

梅杏雨道:“一個叫苦果的和尚……”

祁連山一嘆道:“那他一定是二十年前到的西域,纔不知道以後的事,敝派前任掌門是先師東門威武,棄世後掌門之職遂即由敝師兄東門一正繼任,可是東門師兄在任一年後,忽然失蹤,行前只留下一個簡單的交代,叫我接任掌門,直到現在,依然沒有他的消息,想來一定是被魔心聖教中人害死了!”

赫連新道:“祁兄說話可得憑良心,毫無證據,怎可強定人罪,尤其是令師兄……”

祁連山打斷他的話道:“我師兄是個很負責任的人,假如沒有意外,他不會一去二十年不返,假如發生意外,只有你們魔心聖教嫌疑最大。”

赫連新搖頭一嘆道:“祁兄如此一說,兄弟百日莫辯,反正事情總有澄清的一天。”

祁連山一拍桌子道:“就是今天!”

赫連新沉思片刻,離座起立道:“祁兄一定不諒解,兄弟也只好奉陪了,請問祁兄要如何賜教?”

祁連山也站了起來道:“隨便你,單打羣毆,白駝派總接着。反正這是場死約會,不死不散!”

赫連新想了一下道:“這是敞教的地盤,兄弟不能落個以多凌少之嫌,再者讓小兒輩們胡拚亂圍也沒有意思,還是由兄弟與祁兄一作切磋吧!”

祁連山怒道:“我不是前來印證武功,是一決生死!”

赫連新笑道:“各有各的看法,祁兄儘管以決死之心來拚命好了,兄弟卻只能抱着印證武功的心情作戰!”

祁連山勃然大怒道:“赫連新!你別仗着自己的武功了不起而賣狂,假如你只想印證武功,我就叫門下弟子來會你,他們纔是你印證的對象。”

赫連新笑道:“兄弟無所謂,今高足只要有興趣,兄弟照樣奉陪不誤,聽說貴門下這十八羅漢,個個都有降龍伏虎之能,兄弟也希望能見識一下。”

祁連山原是拿這句話來氣氣赫連新的,想不到他居然接受了,倒不禁爲之一怔。他明白自己這些門人武功基礎雖然都很紮實,還是差得多,然而話已說出了口,又不能翻腔。

正在爲難之際,他身後那六名各喪一目的大漢全部挺身而出,一個漢子代表請求道:

“幫主!弟子等被魔心雙煞各殘一目,發誓必雪此恥,請幫主難弟子等先了結此事。”

另一邊的西門玉也插身前來道:“教主!您的身分何等崇高,由弟子打發他們算了。”

祁連山正擔心他的六個門下不足與赫連新抗爭,見西門玉自動出面接受挑戰,連忙道:“好極了,白駝派一向主張恩怨分明,誰欠的帳就該誰還!”

赫連新微微一笑道:“祁兄不要以爲小徒出手你就可以佔便宜。若是由兄弟領教,最多點到爲止。因爲兄弟一方面要守着印證的約束,另一方面也不好意思跟後生小輩太認真,換了小徒就沒有這些顧忌了。”

祁連山怒叫道:“你那個臭徒弟只要有本事把我這六個門人全宰了都沒關係,這是他們自己找死!”

赫連新微笑着朝西門玉道:“祁幫主既然明白交代了,你就出去應戰一下吧,不過對方有六個人,你是否要叫師妹幫你一下忙!”

西門玉傲然道:“用不着,我們兩個人在挑瞎他們一隻眼睛時,也只有一個人出手,弟子絕對接得下來!”

那六名大漢卻異常沉穩,絲毫不爲他的狂言所動。六人魚貫走到場中,分成一字排開。

西門玉緩步走到六人面前含笑道:“六位將如何賜教?”

一個大漢冷冷地道:“適才多承冰心羅剎手下留情,只取了我們一隻眼睛,我們也不敢多作要求,由臺端陪我們一隻眼睛算了。”

西門玉微微一笑道:“兄臺說話未免太只顧一面了,敝師妹雖然得罪了六位,卻是替敝教中三位師兄索取欠債而已,收教也有三個人丟了六隻眼睛,這筆帳該如何算法?”

那大漢道:“那三個人是咎由自取,敝幫主曾經叫他們留在原位,他們偏要逞強出列……”

西門玉冷冷道:“魔心聖教的門下,憑什麼必須要聽白駝幫主的命令呢?何況三位師兄也是受了敝教主的命令,向各位進一步求救的。”

大漢沉穩地道:“是非曲直是敞幫主與貴教主的事,我們只知道誰剜了我們的眼睛,誰就該付出同樣的代價。”

郝步芳忍不住叫道:“師兄!眼睛是我下手剜出的,讓我來跟他們了結!”

西門玉微笑道:“白駝門下個個都是絕頂高手,若不是我在中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你那有這麼方便摘下他們的眼珠,因此這件事大家都有份,你還是在旁邊看着吧,免得人家說魔心聖教倚多爲勝。”

那大漢不理他的冷嘲熱諷,只是淡淡地道:“刺目之事你們兩人都有份,你們若是肯一起上來,倒是免得我們費事,我們六人必須一起動手,這不是我們存心想倚多爲勝,而是你們兩人合起來也只有四隻眼睛,全部賠出來也不夠,可是我們六人都不能失去討債的機會……”

西門玉不等他說完就大笑着道:“照兄臺這樣說起來,我這隻眼睛也只夠賠一個人的,因爲即使六位一起動手,也只有一個人能得手。”

大漢凝重地道:“閣下錯了,我們六個人雖然同時出手,目標卻完全集中在閣下的左眼上,若是一個人能得手,其餘五個人也絕不會落空。”

西門玉微怔道:“兄臺是說六位可以同時弄瞎我一隻左目?”

大漢點頭道:“不錯!冰心羅剎若是一下場,我們六人照樣也可以同時弄瞎你們的左目。”

郝步芳又想衝出來,西門玉搖手阻止道:“師妹!我倒覺得他們六位不是在說瞎話,你還是別上來,我拚了一隻眼睛,也得叫他們遺恨終身,無法把你算進來!”

言下之意很明顯,他也許無法保全自己的眼睛,可是這六個人也無法再留得性命,繼續去找郝步芳了。

郝步芳懂得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師兄!白駝派門下都是說一不二的,你恐怕想得太差了!”

西門玉哈哈一笑道:“魔心聖教門下也是說一不二的,一招過後,這六個人若是還活着,我就把頭也賠上。”

那大漢朗聲道:“閣下小心了,我們馬上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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