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姜勳看一眼發瘋一般的祁雲裳,猶豫着不肯走。
而權姜山說道:“裳裳現在受到的打擊太大了,你在這裡只能刺激她。還是先回去,等她平靜下來,我們再慢慢向她解釋,她會明白的。”
魏婉茹見到這種情況,已經叫上管家,一起把祁雲裳帶回了房間。眼看着她掙扎着被帶走,居姜勳嘆息說:“叔叔,我真沒想到,雲裳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權姜山也跟着嘆氣,目光也往樓上虛虛一望,說道:“怪我們發現的太晚了,之前壓力一直被她一個人扛着。她一個小姑娘,以前也沒有受過什麼挫折,一下子承受這樣大的壓力,受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居姜勳擔憂地問:“那到底怎麼辦呢?”
權姜山說道:“目前是服藥在控制,不過她的心結還是梟兒和圈圈的事。現在總算有了他們的消息,相信她接受了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
“可她現在根本不信啊!”
“我們會慢慢和她說清楚的。”
“叔叔……”居姜勳對着權姜山欲言又止,“叔叔您相信我嗎?”
權姜山這一生,經歷的事情太多,有什麼是看不透的?他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是想到居姜勳紅三代的身份,這複雜的家世,讓他有太多事情不可對人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你不用說,也不用爲難,叔叔都明白。你要是能接觸到梟兒,就替我們好好照顧他,我們就很感激你了。”
“叔叔千萬不要這樣說……”
“好啦,梟兒和圈圈有了消息,而且還安安全全在人間,這對我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我這懸在心口的大石頭,現在總算是落地了。”權姜山說,“已經失蹤了這麼久,再晚一些見到他,我們再等等也就是了。”
居姜勳用力點點頭,“謝謝叔叔這樣理解我。”
居姜勳對權家心存愧疚,但是偏偏還無法說明。現在權姜山不用他說,已經什麼都明白,還這樣安慰他,讓他的壓力着實小了不少。
他動容地說道:“叔叔放心,我一定儘快把阿梟和圈圈帶回家裡來。”
“嗯!”權姜山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彷彿已經看到了一家人團圓的場景,想了想又嘆息說,“要是梟兒問起我們,你就和他說,家裡一切都好,讓他千萬不要爲我們操心。至於裳裳的情況,你就先替她瞞着梟兒吧。”
祁雲裳惦記權均梟,惦記的要發狂,權均梟又怎麼會不惦記她呢?
不過爲了讓權姜山放心,也只好答應說:“好,我先瞞着阿梟,讓他放心。”
居姜勳離開之後,祁雲裳自己在房間裡,也慢慢平靜下來。
她現在雖然有些神經質,但是還沒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剛纔也是一時激動,沒有了分寸。這時候冷靜下來,想着居姜勳的話,心裡也慢慢有一波一波的驚喜涌出來。
等權姜山送走了居姜勳,回來到臥室裡看雲裳,她又連聲問道:“爸爸,現在均梟和圈圈真的有消息了?他們真的沒事了是不是?”
魏婉茹剛纔也是疑惑重重,現在和雲裳一起望着丈夫。
權姜山這些天也是面色沉鬱,不過家裡太多事都指望着他,不得不強撐着罷了。這麼久以來,他總算露出了一絲喜悅的神色。他坐在牀邊的沙發上,舒出一口氣,說道:“放心吧,姜勳說他們沒事,那就是肯定沒事了。”
魏婉茹幾乎要喜極而泣,就差雙手合十感謝上蒼,她哽咽着說:“我就說嘛!咱們梟兒那麼好,圈圈那麼可愛,上天也不捨得讓他們出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他們肯定會沒事,肯定會沒事的啊!”
可是祁雲裳仍舊不相信,又或者是擔憂了太久,現在不敢相信。
就想飢餓了太久的人看到麪包,總擔心是自己的幻覺,所以嘴脣顫抖着不敢咬下去。她低聲問:“那到底爲什麼,不能告訴我們他們的地址?不能讓我們見面?”
權姜山耐心解釋說:“姜勳的家世你不是不知道,他那樣的身份,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我們要理解他,不能在這件事上難爲他。”
他這樣一說,祁雲裳才隱約明白了。
魏婉茹又忍不住問:“既然沒事了,那咱們一家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團聚?”
“姜勳那孩子一定也在儘量安排。”權姜山說道,“具體的時間誰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不會太久的。”
“真的?”魏婉茹已經開始激動,唸叨着說道,“梟兒最喜歡喝的是蘆筍湯,以後我每天都燉一點,不管他什麼時候回來,都能喝到!”
她一邊說着,一邊已經一陣風似的離開了臥室,叫上管家一起往廚房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祁雲裳和權姜山兩個人,權姜山看了雲裳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現在梟兒的消息也有了,有姜勳在照顧保護他,你也可以放心了。現在總沒有理由繼續自暴自棄了吧?”
祁雲裳還在這個巨大的驚喜中回不過神來,在夢裡,已經有太多場景,都是權均梟帶着圈圈回到了她的身邊。夢境太真實,而現實太虛幻,她現在隱約有些分不清,自己此時此刻到底是不是也在做夢。
經歷過太多的厄運,當真正的好消息到來的時候,反而戰戰兢兢不敢相信。
看到她恍惚的神色,權姜山又說:“裳裳,梟兒現在有了消息,眼看着就要回來了。你如果再不照顧好自己,等梟兒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你就不怕他難過?”
女爲悅己者容,當祁雲裳聽到這樣的話,馬上下意識攏了攏凌亂的長髮。這動作看在權姜山的眼睛裡,他暗自鬆了口氣,又安慰了兩句,也就關門出去。
出門之前,又忍不住說:“一切都快要好起來了,你千萬要抱着希望。”
等權姜山出去之後,祁雲裳馬上從牀上爬了起來,跑到化妝間去照鏡子。
之前無心打扮,但是至少要上班,所以每天還是要梳洗化妝盤頭髮。這些天在家裡休養,不用出去見人,她是連梳洗都懶得弄了。而且這些天吃着抗抑制的藥物,那種藥副作用很大,就是會讓人多睡發胖,而且用久了兩眼無神,皮膚也沒有光澤。
祁雲裳從鏡子裡看到自己,陌生的快要認不出來。
裡面那個眼神呆滯,皮膚灰暗,臉頰發腫的女人,真的是她自己嗎?如果權均梟看到她這樣,一定會很失望。現在有了消息,她一定要用最美麗的樣子,等着他回來。
祁雲裳從鏡子前面離開,馬上對着門外大喊道:“管家!管家!快來幫我梳頭髮,幫我化妝!”
管家本來還在樓下,陪着魏婉茹忙着做蘆筍湯。祁雲裳的聲音很大,哪怕在樓下也聽得清清楚楚。管家詢問地看向魏婉茹,魏婉茹微笑着說:“快去吧!裳裳叫你呢!”
管家連忙擦了擦手,答應着上樓去了。魏婉茹一個人忙着切蘆筍,從來不進廚房的權姜山也慢慢踱了進來,她忍不住說道:“不是君子遠庖廚,現在跑來廚房幹什麼?”
有多少天沒有這樣輕鬆地說過話了?
權姜山也微笑說:“進來看看你,還不許了嗎?”
魏婉茹送了一口氣,難得輕鬆地說:“我也是心裡高興,不止爲了梟兒和圈圈,也爲了雲裳。這孩子之前太苦了,現在有了他們父子的消息,裳裳也總算是熬出頭了!”她笑了笑,又說:“剛纔你聽見沒有?裳裳叫管家上去幫她梳頭髮呢!一個女人要是有心打扮自己了,那肯定就是心裡看開了。”
權姜山沒有她這樣盲目的樂觀,不過也是高興的,不想開口說什麼打擊她的話,只是望着滿廚房的食材,說道:“難得的好消息,今天咱們就好好吃一頓,也算慶祝了。”
權均梟父子失蹤之後,家裡的一日三餐從來沒有斷過。但是每個人都是憂心忡忡,哪裡還有心思品位什麼美食?管家和幾個傭人都在權家做了很久,說起來就像是自己家裡人一樣。權均梟父子出事,他們也是一樣跟着難過。
所以這段時間,家裡沒有人在飲食上費什麼心思,都是得過且過。現在總算有了權均梟的消息,當然要好好慶祝一下。
等魏婉茹親自下廚,做好了幾個飯菜,祁雲裳也自己下樓來。
魏婉茹一看她,見她將頭髮紮了起來,沒有盤成髮髻,只是像以前一樣,紮了一個俏麗的馬尾。臉上薄薄地用了一點粉底,遮住了慘白的臉色。最重要的是多日沉鬱的神色,現在總算隱約有了一絲笑容。
一下子像是換了一個人。
魏婉茹連忙拉着她坐在餐桌邊上,拍着她的手背說:“好孩子,這樣纔像是個年輕人的樣子。要是梟兒回來看到了,也能放心。”
祁雲裳點頭說:“我都知道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再讓您和爸爸擔心了。”
“好!那就好!”
權家總算出現了和諧歡樂的瞬間,一羣傭人們在旁邊偷偷看着,也替家裡感到高興。
居姜勳從權家出來以後,恐怕祁雲裳仍舊不相信權均梟沒事的消息,回到家裡,想來想去,決定拍一張權均梟和圈圈的照片送去,這樣祁雲裳看到了,應該就可以徹底放心了。
第二天再到權家去,魏婉茹卻說祁雲裳已經去公司了。他驚訝問道:“她……昨天我看到她,還是那樣的狀態,她還能去上班嗎?”
魏婉茹也無可奈何地說:“是呀,她的身體不好,這樣去上班我也十分擔心。但是那孩子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實要是有了主意,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脾氣。她昨天聽說了梟兒沒事的消息,說什麼也要去工作,說是不能讓梟兒回來了失望。”
“她已經相信了?”
“你權叔叔和她解釋了一下,她也就相信了。”想了想,又說,“姜勳,裳裳不是不信你,她只是突然聽到這好消息,有些不敢置信罷了……”
“阿姨我知道,您不用對我解釋。”居姜勳打斷她的話,說道,“我明白雲裳的想法。只是她今天就去上班,我有點擔心呢。”
魏婉茹說:“謝謝你這麼關心我們,不過你也別擔心,今天是你權叔叔和她一起去的。萬一要是有什麼事,他們也可以互相照應的。”說了這樣半天,纔想起來問:“姜勳你自己也忙,怎麼今天又過來了?”
“哦,我是來送點東西給雲裳。”他從大衣內袋裡拿出一個薄薄的信封,遞給魏婉茹說,“這是阿梟和圈圈最近的照片,我怕雲裳不信,所以特意拿來給你們看看。你們看不到人,現在看看照片,也可以暫時放心了。”
魏婉茹本來都伸手要去接,但聽說是權均梟和圈圈的照片,望着那信封,竟然有些雙手發顫。
居姜勳又往前遞了遞,她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來,顫抖着問:“這、這真的是他們的照片。”
“是,是昨天才拍的。”居姜勳抱歉地說,“我現在真的是有難處,不能對您和雲裳透露更多。現在這張照片,是我唯一能給你們看的。”
他沒有說,拿出這照片來,其實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
魏婉茹連連點頭,說道:“知道,我們都知道!能有這張照片已經很好了,我們已經很謝謝你了!”
居姜勳走了之後很久,魏婉茹才下定決心一般打開了那個信封。
打開之前,她腦子裡涌現出無數可能,猜測着即將出現在眼前的那個畫面。也許權均梟和雲裳一樣,被思念折磨的形容憔悴。也許他們受到了什麼虐待,滿臉都是血污。又也許……總之想來想去,都是不好的畫面,讓她幾乎都要失去打開信封的勇氣。
最後還是管家說:“老太太您就別想那麼多了,居先生都說了他們沒事,這照片也是來保平安的!”她笑着說,“小孩子長得最快,您也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小少爺了,打開照片看看,說不準真的認不出來了呢。”
想到自己孫子胖嘟嘟的可愛模樣,她這纔打開信封把照片拿了出來。
照片上去權均梟抱着圈圈,兩個人看上去都有些消瘦,但是精神看起來還好。權均梟微微笑着,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眸裡含着無盡的意味,彷彿是在安撫,告訴他們自己沒有事。而圈圈依偎在父親的懷裡,小傢伙雖然看起來有點瘦,但是正在長身體的年紀,真的如管家所說,長高了好多,五官也長的更開了,看起來和權均梟更像了。
一大一小臉貼着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魏婉茹看着照片,看着久未見面的兒子和孫子,伸手顫顫地在照片上摩挲着,好像撫摸着孫子嬌嫩的皮膚,那樣小心翼翼。
正一眼不錯地看着,權姜山和祁雲裳一起從公司回來了。看到她坐在沙發上,拿着一張什麼硬紙片,臉上的表情動容又悲傷,忍不住問道:“媽媽,您看什麼呢?”
魏婉茹還戴着老花鏡,一擡眼看到他們兩個回來,連忙把老花鏡摘了下來,朝他們招手說:“你們回來了?快過來看,過來看看!”
她就算不說,祁雲裳和權姜山也都好奇地走了過來。祁雲裳湊到她的身邊,一看到照片上的人,馬上就愣住了。她頓了一下,伸手將照片奪了過來,看上幾眼,又偏頭來看魏婉茹,“媽!這是均梟和圈圈?這是他們的照片?”
魏婉茹已經平靜了不少,笑着說:“當然是他們了。怎麼,分開這一段時間,連自己的老公和兒子都不認識了?”
祁雲裳激動地拿着照片,不過是一張薄薄的紙片,可她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捏着。
權均梟和圈圈沒事的消息已經足夠讓她驚喜,而現在,當他們的影像清清楚楚地真實呈現在面前,那種從心底發出來的悸動,仍舊讓她熱淚盈眶。
她盯着照片喃喃自語道:“均梟一點都沒變呢……圈圈……圈圈長大了,也更帥了!看起來越來越像均梟。”
權姜山坐在魏婉茹的身邊,只能看到照片的一角,他問道:“這是姜勳送來的?”
魏婉茹點頭說:“是,那會你們還在公司沒有回來,姜勳特意拿來的。他說怕我們不肯相信均梟沒事的消息,也怕我們擔心他的安全,所以拿了這張照片過來,希望我們看到了可以徹底放心。”
“姜勳真是個好孩子,他也算是有心了。”
“是啊,等梟兒回來,可要好好謝謝他。還有修戚,這次他也出了不少力氣。等梟兒他們回來,估計圈圈也要過週歲了。到時候把大家都請來,我們要好好熱鬧一番……”魏婉茹喜不自勝,已經在計劃着他們回來之後的事情。
而祁雲裳的思緒還被那張照片牢牢地佔着,滿腦子都是他們父子兩個現在的模樣。
這段時間,權均梟見不到她,有沒有想念她?而圈圈和她分開這麼長的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記得她這個母親?他們父子兩個到底經歷了什麼?現在……他們還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