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必會同意啊，你可能不太瞭解金鐘國這個人，他骨子裡是很硬氣的。受他父親那種情況的影響，他可以說是很老派的那種男性。”第二天清晨，金光洙聽到孫泰信的提議後，有些不以爲然。
“光洙哥，成與不成，反正我們給他指了一條路，領不領情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三十二歲的人了，孰輕孰重他自己考慮去吧。”孫泰信表示此事暫且就作此處理。
金光洙想了想，自嘲般一笑：也是，自己有什麼資格去對現在的金鐘國指手畫腳呢？師徒間早就反目成仇了。
於是他也只好作罷。
想了想，他問起公司的正事來：“今天早上，全寶藍的單曲要開始發售了，泰信要去看看嗎？”
孫泰信想了想：“首場籤售會還是光洙哥您去做代表吧，這事兒一直是您在跟進，咱們做到有始有終吧。”
金光洙點點頭，等孫泰信告辭後，他拿起電話，開始確定今天全寶藍單曲首賣日的諸多事宜。
CCM公司自從孫泰信來了以後，闊氣了許多。社長金光洙並不是什麼離譜的葛朗臺，所以給全寶藍安排的地方是一個很大的唱片銷售中心。今天包括她在內，有三名歌手一起拼盤這個場地。
倒不是說金光洙捨不得選個單獨的大場地，但是業界就不會有人這麼做：首先，solo歌曲的宣傳力度和鋪貨量，那是很看歌手自身硬實力和單曲質量的，我們寶藍嘛...純新人；其次，你前期工作做得再好，市場不認你又怎麼辦？那前面弄得越是聲勢浩大，後面就越難看，這反倒不是在幫寶藍，是在捧殺了。
總而言之，這首名字非常長的單曲《Lucifer Project Vol 1.愛》，最後被與另外兩名新人solo女歌手安排在一起——大家都是新人歌手，哪怕真的銷量都不好，那好歹誰也別笑話誰了。
也算是行事老到的金光洙，做出的妥善安排了。
金光洙社長知道這單曲質量只能算中上，他也爲此做了妥貼的處理方式，但他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件事：他們CCM公司現在，那都是向四大娛樂公司看齊了。來這給全寶藍開單曲首賣會，那是正正經經地賣專輯。
而另外兩家拼盤的公司，他們可沒這麼正經——另外兩名新人女歌手，一個長得挺漂亮，而且很能吃苦，在四月初穿得比盛夏還要清涼，吸引了很多男性購買；另一個明顯是富家女玩票來了，家裡給安排的托兒倒比真的消費者還多，同樣也是門庭若市。
於是像個假小子一樣、穿得很保暖的全寶藍，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就自己這中間人最少。倒是有些白瞎了公司給安排的中央場地。
雖然對能一曲而紅這種事也沒抱太大希望，但是寶藍心裡還是很失落，她倒不是說不想加入Tara組合做偶像歌手。
她只是對自己努力過，卻還是失敗得這麼徹底這件事，有些委屈罷了。
從小，全寶藍就是在電視臺、劇組、攝影棚、錄音棚長大的：祖父黃海和母親李美英是電影演員，而祖母白雪姬、父親全永祿則是歌手，是徹徹底底的星三代。
如果家裡的長輩沒有那麼成功倒也罷了，但偏偏一家人尤其是祖父母，那都是半島演藝界響噹噹的人物。
祖父黃海的地位要做個類比的話，就像是到了退休年紀的港島四大天王在本地的地位。甚至單從半島影視界來說，她爺爺那是同港島發哥那種級別地人物一樣的。
而祖母白雪姬則是美聲唱法的元老級人物——與其說是女高音歌手，那不如說是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在老一輩的心裡，樂界地位同樣非凡。
所以全寶藍真的壓力很大——她哪怕還沒出道，業內卻都知道她是誰家的孩子，知道她是黃海老前輩、白雪姬女士的長孫女。
有時候，對那些才華橫溢的後輩子孫來說，這種天然的光環那是最好的舞臺秀，能讓自己快速走紅，穩住地位。
但對一些相對平庸的人來說，這又太過殘酷了：自己的一切缺點與不足，都被專業人士拿着放大鏡看了個清清楚楚。箇中滋味，大概只有她/他們自己知道了。
最終，一上午時間，全寶藍的單曲也只是賣出了幾十張而已——儘管鋪貨本來也不算多，但這個銷量已經非常難看了。特別是在拼盤兩邊的女歌手，都起碼賣了數百張的情況下。
另外兩人午休時段倒也來互相認識了一下，表面上倒是還算客氣。
三人的單曲可以說是同時期的競爭對手，但是兩人都不會去得罪全寶藍：富家女知道全寶藍一家都是什麼級別的前輩，她雖然只是來玩票，但腦子是清醒的；長得漂亮的出自一家中小型娛樂公司，她知道CCM公司是CJ系，同樣不會開罪全寶藍。
兩人說了些真真假假的安慰之言，時間一到，立馬散開了。只留全寶藍一人冷冷清清地坐在籤售臺前，接受在場諸多工作人員與兩邊排隊的消費者共同的目視。
她剛剛午休沒吃幾口飯，一是沒胃口、二是沒心情。原本就低血糖的她，過了一個多小時才覺得有些不妥，心想應該去找些什麼吃的才行。
但是此時全寶藍心裡就是很擰巴：總覺得自己這樣起身去找吃的，或者讓別人幫她帶一些來，在這臺前公然開始吃東西的話——那不是很可悲嗎？搞得自己這個solo是個笑話一樣...雖然已經很像個笑話了。
眼前一黑，全寶藍以爲是午後的第一位支持者來了，她下意識開口：“午安，謝謝您的支持...”擡起頭來一看，是孫泰信。
“人挺少啊，寶藍。”孫泰信想了想，從手裡的購物袋裡拿出一個熱騰騰的烤紅薯：“閒着也是閒着，陪我一起吃點？”
他午飯後跑來看看，聽在場的CCM公司員工說，銷量很不理想，全寶藍急得中午都沒吃什麼東西。
公司裡的藝人們、練習生階段的孩子們，現在都在三星生命醫療研究中心接受專業的營養輔導和健康規劃，誰的身體有些什麼毛病，他心裡都有數。
像樸素妍的先天性哮喘、全寶藍的空腹低血糖症、具荷拉的營養不良、樸智妍的腦子不好使等等諸多問題，他都一一記在心裡。
於是剛剛又折過身去，買了些吃喝給她帶來。
“哥也真是...”全寶藍徹底泄了氣：“這是我的單曲首賣會啊，讓我閒在這裡吃烤紅薯嗎？”
孫泰信不接話，把挺大個兒的紅薯掰成一大一小兩半，把較多的那一半遞給全寶藍：“你們還當着農會的宣傳歌手呢，不要浪費糧食。你們這些有錢人，就是太不知道糧食的來之不易。”
全寶藍心裡很無語：在你面前，我也算什麼有錢人嗎？她自暴自棄般地接過冒着熱氣的紅薯：“又不是冬天，這都四月份了，吃這個不是很奇怪嗎？”說是這麼說，本來就很餓了，聞着香氣，她還是開始小口吃起來。
“你看，我就說你是幸福的孩子。紅薯並不是冬季的零食，而是很多人的主食。”孫泰信幾下吃完自己這份兒，拍拍手，想起前世身爲老師地母親的教誨：‘在咱們黔省，過去很多地方連米飯都沒得吃，全是以土豆和紅薯當作主食！’
他擡頭看看天：“所以寶藍啊，能吃是福，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啊。這話是我最重要的親人告訴我的。”
說完，他把購物袋放在她籤售桌上：“裡面是草莓牛奶和一些軟糖，真是，像小孩子一樣。記得牛奶別馬上喝知道嗎？”
想了想，孫泰信掏出錢包，拿出一疊萬元大鈔，自顧自的拿走一張專輯，也不回頭，揮揮手走了，邊走邊說：“既然都‘謝謝我的支持’了，那我就支持一下吧，走了~”
全寶藍手上還拿着紅薯，她看了看購物袋，又單手理了理錢，提高些音量對還沒走遠的孫泰信說：“哥哥，錢給多了吧，再說，我也還沒簽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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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泰信停住腳步，回過頭來，露出一張十分詫異的臉：“多的部分是你吃紅薯賣萌的表演費，至於簽名...你那三腳貓字體我要來幹啥？畫單曲封面上辟邪嗎？”說完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什麼賣萌...再說我寫字也不醜啊...”全寶藍紅着臉碎碎念。她低頭咬了一大口紅薯，只覺得手上這個紅薯很暖很甜，暖及全身、甜到心底。
......
當晚晚些時候，女孩兒們都知道了全寶藍單曲銷量慘淡的事情。
樓下的樸奎利上來與鹹恩靜商量，兩人是Kara、Tara的隊長，又都是童星，經濟能力是女孩兒們中最強的。兩人在商議着是否揹着全寶藍，合力湊錢去買個幾十張來支持這個大姐。
然後就是一拍即合。
“對了，寶藍姐今晚不在嗎？”樸奎利沒見到全寶藍。
“嗯，回家去了，可能還是受到不小地打擊了，讓她回家去靜一靜吧。”鹹恩靜解釋一下。
二人剛到一樓，發現另外幾部電梯也都到了一樓，電梯門打開，是其餘的女孩兒們，連本應回家了的姜知英也在。
衆人大眼瞪小眼，然後笑出聲來——美女所見略同，嗯，同去，同去。
“我知道一家挺偏的音像店，我們去那兒買吧，不容易遇到熟人。”文藝少女樸孝敏提議。
衆人沒意見，樸素妍有些奇怪：“泰信哥哥今晚去哪兒了，都這個點了，沒見到人啊？”
“可能有事出去了？他這幾天不是挺忙的嗎？”李居麗回她。
她們不再糾結此事，有說有笑地走到樸孝敏說的那家音像店，說笑聲戛然而止。
“那是...是泰信哥吧？”姜知英不是很確定，低聲問：“他在做什麼？”
“是這哥哥，沒想到啊...”韓勝妍喃喃自語。
孫泰信推着個挺大的那種超市手推車，車裡裝了不少東西。他從音像店走出來，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衆人等他走遠一些，進到店裡，問及今天才上架的全寶藍單曲。
店主大叔一臉不巧：“哎呀，你們晚來了一步，這單曲封面是個蘑菇頭的童顏女孩兒吧？我進貨不多啊，一共就幾十張，剛剛被一位年輕的先生全買走了。一張也沒剩呢！”
說完又有些好奇：“這歌很不錯嗎？我問他爲什麼買這麼多，他只是笑着搖頭，也不說話。你看，這才幾分鐘，你們這麼多美女又來買，大發！這單曲難不成要大賣...”
衆人沒繼續和店主大叔閒聊，都沉默着走出來。
“我總有種預感...”鹹恩靜先開口。
“我也是...”好友樸奎利和她對視一眼。
衆人又找了好幾家音像店，果然，全寶藍的單曲都被包圓了。有的店主說是一名戴着眼鏡的年輕寸頭男子買的；有的說是一兩名身着黑西服的壯年男子買的；還有的說是一名戴着棒球帽的中年大叔買走了...總之，這單曲全都賣斷貨了。
“可是，泰信哥買這麼多，他拿到哪兒去呢？總不能都扔了吧？”樸智妍有些不解。
樸素妍想了一會兒，回答了這個大家心中的疑惑：“我可能知道他拿去哪兒了，你們跟我來。”
衆人來到江南區繁華地帶一家很大的咖啡廳旁，這裡到了晚上依然很熱鬧。
果然，孫泰信帶着些宿舍樓的安保人員，在向路過的人們贈送這單曲。他面前擺了幾大個購物車，裡面滿滿的都是專輯。
“是泰信哥會做的事兒啊。”樸孝敏今天沒有咆哮，反而聲音有些低沉，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神奇地是，衆人都不約而同的點頭，似乎對這話都能感同身受。
樸素妍看着去年打工的這家咖啡廳，怔怔出神。
“我們去幫幫忙吧，這麼多，要贈到什麼時候？”是鄭妮可。
“我去給大家買些咖啡，恩靜、智妍，你們來幫我提。”樸素妍開口。
“我也來幫忙拿~”具荷拉與姜知英也去幫忙。
樸素妍買了很多咖啡，店長女士還記得這個認真負責的小姑娘，笑着問她：“看起來麻煩都解決了，仁靜。”
樸素妍向她深深鞠了一個躬：“是，去年謝謝您的照顧了。”想了想，她露出發自內心地笑容：“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呢~”
“是嗎？那就好啊...”店長女士笑得很和藹。
......
“我說孫社長，你這樣算不算貴公司單曲銷量造假？”戴着棒球帽的中年大叔笑着問很嚴肅的話題， 神情卻很放鬆。
“全大叔有臉這麼說嗎？呀，作爲歌謠界大前輩，半夜帶着行李箱偷偷跑出來買女兒的專輯，一買就是一整箱，佩服啊。”孫泰信一聽他這麼說，當時就不樂意了：他能受這委屈？
“少廢話，比比看，看誰先發完怎麼樣？你那些保鏢發的不作數。”全寶藍父親全永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整理一下頭上的帽子，把臉遮得更嚴實一些，岔開話題這麼說。
“那我如果還有幫手來幫忙呢？那些算我頭上嗎？”孫泰信反問他。
全永祿十分不屑：“你以爲你是萬元大鈔嗎？人見人愛？這麼晚了，誰還會跑來幫你發免費專輯？這又不像你這些安保，別人這麼做可沒薪水拿。”
孫泰信笑了：“啊，我不是萬元大鈔，但我覺得我比100美元上的本傑明·富蘭克林先生更受人歡迎。長得帥有人愛這種事，大叔你是不會懂的了~”
他已經看到迎面走來的衆女。
女孩兒們過來圍住他，都看着這哥笑，也不說話。
而在不遠處一個角落裡，全寶藍默默地看着這一幕，看了很久，才慢慢退出畫面中。
......
第二天，不少江南區周邊的音像店都希望CCM公司補貨，但都被孫泰信拒絕了。
對此很是奇怪的金光洙若有所思——一大早，全寶藍就跑來對他說：不要再額外鋪貨了。這二者肯定有關聯。
他想了一會兒，想通了。笑着搖搖頭：這個孫社長啊，也就你會這麼賠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