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病

京畿道安養市,今天是義演最後一場了,是企劃開始的地方,也是結束的地方。時至今日,安養人已經知道自己居住的地方“肺癌高發、想要爲改善這一現狀儘自己的力”是RED樂隊義演的初衷,是一切的源頭。

人民羣衆很多時候是沉默的絕大多數,但他們也有這世上最樸素真摯的情感。

市立第一體育館,萬人空巷。

樸正友的病已經是束手無策,他的諸多摯友親朋都專門從全國各地趕來,只爲送他一程。樸素妍的爸爸媽媽推着輪椅,與樸正友坐在舞臺最中央,全場觀衆起立,爲他鼓掌,不少人眼中有淚。他是安養的英雄,是安養的孩子,現在他累了,要回家了。

孫泰信、樸素妍、李成明今天壓軸,但他們終究沒有再找個吉他手幫忙,儘管今天場上有很多人擅長吉他。

樸正友已如風中殘燭,他雙手扶着輪椅把手,看到這一幕,笑了。回想這一生,孩童時的無憂無慮,少年時的嶄露頭角,青年時的固執己見,中年時的病入膏肓。

爸爸、媽媽、大哥、大嫂、素妍,謝謝你們,還有我這前半生的朋友們,知己們,有你們真好啊。

樸正友擡頭看着夜空,今天真是個好天氣,羣星璀璨,星光燦爛。

漫天星光,照亮遊子回家的路。

2007年12月一個普通的夜晚,樸素妍永遠失去了自己敬愛的叔叔。

.............................

樸素妍的病來得很突然,演出結束後,她一開始只是喘息,孫泰信只以爲她是累了。但是樸素妍開始持續咳嗽、呼吸異常急促,然後意識喪失。

孫泰信就眼睜睜看着她數十秒內突然倒地,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快備車,我們得去醫院,我給醫院打電話,讓他們做好準備。”關鍵時候,李成明一如既往的可靠。

孫泰信揹着樸素妍,越跑越快,幾個工作人員空手在後面追,甚至有些追不上。“要快!要快!”他腦子裡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只是揹着她,跑得飛快。

兩世爲人,孫泰信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痛恨自己的體能水平,他只覺得自己跑得太慢。

“你這個男朋友是怎麼當的?女友有先天性哮喘,你氣霧噴劑也不帶,氣管擴張器也不帶,就沒有一點責任心嗎?”主任醫師是個長相和藹的中年男性,板着臉教訓孫泰信。

孫泰信只是低着頭,什麼也沒說,滿臉都是茫然與懊悔。

醫生看他這樣,也不便再多說太多:“今晚時間內別忙着進去打擾她了,雖然送醫及時搶救過來了,但終究耗費她很多體力,讓她好好休息吧。”

“我送送您,醫生。”李成明開口,走出病房單間,去送醫生,留孫泰信一個人,隔着病房小窗戶看着樸素妍。

孫泰信看去,樸素妍已經睡着,但臉上還殘留着痛苦之色。

明明和樸正友大叔約好了,說好會照顧她,這樣的話才說出口幾天,就發生這種事...孫泰信握緊拳頭的雙手鬆開,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不一會兒,李成明回來,看了看他的臉,卻沒問,只是用手拍拍他的肩:“手續和陪護我都安排好了,咱們出去聊聊。”孫泰信點點頭,二人走到醫院外的花園裡,找個長椅坐下。

“我就眼睜睜看着她倒在我的身上,她呼吸越來越急促,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我...”孫泰信率先開口。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泰信,我得到的情報裡,並沒有素妍患有先天性哮喘的說明,是我工作沒做到位。”李成明看着自己自責的好兄弟,開口分擔責任。

“哮喘不發作的時候跟正常人一樣,一旦發作就是急性發作,這病不分時間,不分地點,不分季節,嚴重的會造成呼吸衰竭,危及生命。”李成明簡單說明,“這是醫生給的。”

“先天性的哮喘,首先要預防過敏。即要避免接觸過敏源,並要嚴禁吃刺激性強和過冷過熱的食物,如煙、酒、茶、蔥、蒜、辣椒以及過甜或過鹹的食物。其次應防寒保暖。冬季天氣多變、溫差大,最容易引起感冒、上呼吸道感染而誘發哮喘。最後,要防止病人過度勞累或是熬夜,這同樣容易引發哮喘。”

是一本呼吸科疾病防治宣傳冊。

孫泰信看得很認真,看完後愣愣出神,似乎是有想起什麼。

“樸正友大叔那邊...”孫泰信問李成明。李成明只是搖搖頭。

“成明,這次我做錯了嗎?我是出於好意才做了這一切,我沒想過從中獲取什麼,我真的只是想幫幫她,幫幫安養的大家。我是不是把一切都辦砸了?我...”孫泰信說到此處已經開始哽咽, 來到這不到一年,他已經做了很多很多改變,一切種種,他都懷着善意的心去做了...他真的很努力了,用盡自己所能的努力了。孫泰信開始埋頭大哭。

就哭一會兒而已,他只是有些委屈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泰信,很好了。”李成明拍着他的背安慰孫泰信。

“我該怎麼面對素妍的父母,就這樣的我,哪有資格對着她的父母,說什麼把女兒交給我們公司培養這樣的話?”孫泰信關心則亂。

李成明正色,看着孫泰信:“因爲一時的挫敗,就萬事休矣?你和樸正友先生做的種種約定,素妍的音樂夢想,才投靠我們的李浩楊,家裡的投入支持,你就都想不管了嗎?像個小孩一樣,犯錯了躲回家去嗎?這樣做就可以嗎?”

孫泰信不假思索立刻否決:“說過的話就要兌現,這纔是我!”,然後一愣,看着李成明。“成明,謝謝你。”

李成明笑了,笑容中包含了很多複雜的東西,或許是期許,或許是滿意,或許是鼓勵。

“去和樸素妍小姐聊一聊吧,就你們二人,開誠佈公的好好聊一聊。”

“啊,會的。”孫泰信下定決心,“對了,成明,這裡是否對外出售醫療器具?”

“應該是,你要買什麼,我去安排吧。”

“不用,一些小東西,我自己去吧,就當散散心。”

於是這天晚上起,孫泰信總是揹着一個小巧的揹包,即使不揹着,也要放到自己眼睛能看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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