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背光的陰影裡,臉部輪廓柔軟,面色模糊,表情看不出喜怒。
沉默一晌,她轉身就走。
“枝枝……”他追上去,一把攥住她纖細的皓腕。
餘生回眸來。
“枝枝,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陸司淳靜靜地看着她,深不見底的眼瞳裡,微瀾輕起,有水光濺在無垠深處,“枝枝,如果當年我沒有丟下你,沒有逼你離開,你是否……是否能夠原諒我,原諒過往的一切。”
“姐夫,枝枝都已經忘了,不管之前我們有多大的隔閡多大的芥蒂,枝枝都已經忘了,不記得了。所以,對於我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原不原諒,恨不恨。”
餘生慢慢掰開他攥住她皓腕的修長手指,淡淡的笑了。
寬而長的走廊是如此的寂靜,帶着從骨髓深處透出來的陰涼,一點點蔓延過來,浸入他眸底,微冷。
他站在原地,熠熠的眸光逐漸沉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
餘生擡眸盈盈一笑,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說,“時候也不早了,姐夫。我要先出去了,他們都還在外面等着我呢。”
話罷,她就無視他冰冷的臉色,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出教堂。
長長的走廊裡,燈光昏暗,她轉過一個轉角,就再也忍不住,悽悽的哭了。
她靠着背後冰冷的鴉青色壁牆,無力地蹲下身子來。爲了不哭出聲音,她伸手緊緊捂住脣,纖薄的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透着難以禁止的脆弱。
臨風欲折。
原來時間隔開的只是她的自以爲是而已。
在身體的某一處,陸司淳這三個字如最頑固的病菌,在體內吸取養分,瘋狂滋長,只爲某一日某一刻,捲土重來,揭起驚濤駭浪。
讓她欲罷不能,彌足深陷。
餘生小時候還不叫餘生,她叫餘枝。
餘生的父母都是80年代有名的畫家,他們在蘇聯相識,相知。父親餘斯年拉得一手好琴,又會畫畫,母親秦蘇曼才貌雙全。郎才女貌,又情投意合,很快兩人就走到了一起。
90年代,餘斯年事業有成,留在了俄羅斯美院任教,秦蘇曼卻堅持要回國。兩人意見不合,又僵持不下,誰也不肯妥協誰,便離了婚。
餘斯年帶着姐姐餘湄繼續留在俄羅斯,秦蘇曼則帶着餘生回了國。
餘生的媽媽秦蘇曼,是個典型的南方女子。
溫婉清淡,柔情似水,身形窈窕妙曼,纖巧玲瓏,喜好穿青白素色的裙衫,還說得一口嬌糯軟綿的蘇白,讓人聽了不勝歡喜。
她時常用她柔柔細細的聲音輕喚餘生,“枝枝。枝枝。你快過來看看媽媽的頭髮梳好了沒有,有沒有亂的地方?如果有,你就幫媽媽捋順好嗎?”
秦蘇曼是個很愛美的女人,因爲美,所以愛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