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擡眸看向他,清麗素白的小臉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卻隱隱透着不安,“時景。你是那位陸先生是怎樣認識的?”
“餘生,你大概是忘了。前年我去德國趕一場翻譯的時候,在機場碰見的陸先生。我們是同一個航班,又恰好鄰座。閒着無聊,我隨手拿起一本雜誌來看,翻開發現上面有對陸先生的採訪。當時我便覺得那雜誌上的陸先生與我鄰座的先生長得十分相似,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發現果然便是。接着我就與陸先生交談起來,然後自然而然就認識了。”紀時景說。
“怎麼了餘生?”
“沒什麼,只是記不得了,便想問問。”餘生心中仍有疑問,卻不得不擱下來。她沉默一晌,擡眸時卻無意間瞥見陸司淳的目光。
那目光冷冷的。
他含着笑看着他們,眉目清冷,面色自若,脣角微微上揚,那一抹笑中帶着寒意,本來就蒼白的臉色,就在微笑裡變得愈加深沉冷酷。
餘生被他的目光看得怔了一下,瞬間,她反應過來,揚起頭別過眼,將視線放到臺上的一對新人上。
不再看他。
臺上,林如瑟與秦鹿同交換了婚戒之後,相擁而吻。
婚禮過後,賓客們都在教堂後面的綠草坪之上吃宴席。餘生覺得懨懨的,便避開喧鬧聒噪的人羣,直直朝着教堂走去。
偌大的教堂空落落的。
晴空如洗,白雲如嫋,日光從雲層縫隙裡一點點漏落,從花格子玻璃窗外傾瀉進來,烙在鴉青色的雕花地面,像金子一般散碎一片。
教堂的正前方,十字架的底下,站着一位身形頎長高大的男子。
他正專注地望着頭頂上的巨大神像。
日光幽幽渺渺的,一層層撲下來,光線朦朧,讓整個教堂都變成了華貴的金色,他一襲黑色西裝,襯衫是酒紅色,站在日光底下,就像是午夜盛開的血薔薇。
餘生一眼便看見了他。
她一步步走過去,紅地毯上鋪滿玫瑰花瓣,細跟的黑色高跟鞋輕輕踩在上面,鮮紅的汁液就濺得到處都是。
餘生還未走到他身邊,他便察覺到她的到來,淡淡開口,“如果能夠回到過去……你說,人所犯下的罪孽可以得到救贖嗎?”
餘生也望着那滿臉悲憫的神像,說,“是什麼的因,就會種下什麼的果。”
陸司淳回眸來,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眼神沉下去,脣角含着一抹疏離莫測的笑,若有若無,隱隱透出一種悲慟的味道。
“枝枝,你恨我嗎?”
見餘生久久沒有回答,他禁不住悵然一笑,清俊的眉目間透出幾分無奈。
“我不恨你。”
餘生擡起頭來冷冷地看着他,眼角眉梢都帶着一種薄涼之意,“姐夫,我不恨你。我只是忘了你而已。”
不輕不重的話,她淡淡地說出來,卻如同一句陰曆森冷的咒語,在他心尖上一遍又一遍地迴盪。
他站在背光的陰影裡,臉部輪廓柔軟,面色模糊,表情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