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裡。
院子裡仍然垂着一大朵一大朵的丁香花,她已經換了一身黑衣站在後面,一頭烏黑的髮絲散亂的垂下來。
蓮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然而那彷彿冰封一樣的眼底卻漸漸盪開一抹漣漪,那抹漣漪終於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而後漸漸的擴散到眼眶外,睫羽顫抖,嘴角顫抖,漸漸的盪漾沉臉龐的一絲微笑。
那笑意勾起,眼底卻終於帶了些眼淚。
這兩年間多少生命浮屠,到了此處,都成爲另外的一種姿態。
宋晚致走過去,擡起手,然後,一把將她抱住,舌尖也在微微的顫抖:“阿萱。”
蓮萱的手擡了擡,又擡了擡,然後顫抖的將宋晚致抱住,過了許久,方纔喊出兩個字來:“晚致。”
互相喊出彼此的名字之後,忽然之間,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接着,宋晚致便拉住蓮萱的手,回頭對着謝春點頭致意一下,然後便拽着蓮萱一起往屋子裡面走去。
“阿萱,你這兩年過的好不好?怎麼又瘦了?”
“我和小夜都非常的想念你,小夜說過段時間就會帶着他們來看我們。”
“阿萱,事情辦得怎麼樣?”
坐在牀邊,宋晚致牽着蓮萱的手不停的說話,她向來不是個多話的人。
而蓮萱也只是帶着微笑看着宋晚致道:“我很好。”
接下來,蓮萱又將這兩年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當初蓮萱因爲腦海閃過某些模糊的畫面,於是便順着這些畫面回到宋國,但是無論如何,那些畫面都沒有匯合成完整的記憶。而在一年多前,聽聞樑國的天地大試,所以也到了樑國,想要來見一見他們,但是卻在途中被突襲,之後便被帶入了宋國,她體內的兩股力量不停的絞殺,她便這樣半昏半醒了將近一年,而在這一年間,總有一個人將一股氣息注入她的體內,似乎想要將另一股氣息完全的壓制。但是隨着他的力量的注入,另外的力量也跟着強大,於是這種情況便一直延續下來。直到一個月前她趁着自己的陡然間的清醒,所以逃了出來,但是掏出來卻又陷入了昏迷。
宋晚致聽了,大概也猜到了後面的事情,逃離出來的蓮萱,卻意外落入那戶人家手裡,然後他們瞧着蓮萱美貌,便產生了後來小白遇見的事情。
宋晚致聽了,沉吟道:“那麼,你能不能記得起那個給你輸送強大氣息的人的特點?”
蓮萱垂下了眼眸,然後道:“在隱約之中,我曾經聽到過三個字,似乎,有人在喊攝政王。”
“攝政王”,整個宋國,恐怕只有那位代替連軒理政的人了。
宋晚致握住她的手,道:“別擔心,只要找到那個人,大概,所有的問題就能解決了。”
蓮萱點了點頭。
宋晚致擡起手,然後替她理了理頭髮:“小夜成親了,和沉瑾。”
蓮萱的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因爲她也是隱約知道,小夜似乎和那位樑國的國師水火不容的。
宋晚致又道:“沉瑾,其實就是那個二傻子。”
蓮萱一時之間又有些反應不過來。
宋晚致又頓了頓:“阿萱,我也成親了。”
蓮萱的眼底閃過一絲歡喜的光芒。
宋晚致正待開口說話,那邊的門卻輕輕的響了幾聲。
蘇夢忱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晚致,飯菜好了,先出來吃吧。”
宋晚致這才拉起蓮萱的手走了出去。
蘇夢忱做的飯菜,一鍋鮮嫩的魚湯,三個小菜,兩碗蒸蛋。
小白抱着一碗蒸蛋便不撒手,擡手捂着碗生怕誰給它搶了,然而它捂了捂,突然想到小夜都不在了,也沒人給它搶吃的了,於是欣欣然放開,但是一放開,那邊坐下的謝春便一擡手,將一碗蛋一碗蓋入自己的碗裡。
小白:……
小白臉上欣欣然的笑意都還沒收起來。
宋晚致見了,忍不住笑了笑,然後將一碗蒸蛋放在了小白麪前,小白捧着宋晚致給的那碗蒸蛋,然後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一轉身,捧着蒸蛋,急忙往屋頂上跳去。
紅狐狸在屋頂曬太陽。
一羣人擡起眼,就看見一向傲嬌的小白諂媚的將爪子裡的蒸蛋送到了紅狐狸面前。
旁邊的小白鼠歪着腦袋,然後,也將自己爪子裡的一個雞蛋圓滾滾的推到了紅狐狸面前。
……
一時之間,四個人的嘴角都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蘇夢忱替三人各舀了一碗魚湯,然後方纔坐下。
謝春本來隨意的一動筷子,然而吃了一口之後便停不下來,而蓮萱早就領教過眼前的男子做飯的能力,久違的味道讓她吃的又慢又珍惜。
吃完之後,蘇夢忱去收拾,宋晚致看着謝春道:“這是我朋友,蓮萱。蓮花的蓮,萱草的萱。阿萱,這是,謝春。”
謝春微微挑了挑眉,伸出了手:“你好呀美人。”
蓮萱淡淡的伸過手,握了一下,謝春本來還想多問一下,但是一握,便感覺到一股難以言說的冷意,頓時手一縮,收了回來。
謝春轉向宋晚致,問道:“剛纔那飯菜是那個男的做的?做的可真好吃!”
宋晚致點了點頭:“他做的東西,向來是很好吃的。”
蘇夢忱收拾規矩走了出來,謝春看着慢慢走過來的蘇夢忱,道:“以後,飯菜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放心,你若是受了什麼欺負,我謝春肯定馬上出來給你撐腰!我謝春別的方面雖然差了些,但是打架卻是一把好手。”
蘇夢忱道:“謝姑娘是晚致的朋友,在下自當盡地主之誼。”
謝春點了點頭,然後又掏了掏,從自己的破衣裡掏出了一個破竹簡,甩在桌子上,道:“這是我謝春的招牌,我才入東都,還沒有打拼出什麼,但是出了東都,尤其在三國的邊界,大多數都要給我一點面子。”
宋晚致看着那竹簡,也不推辭,雙手接了,道了聲謝。
謝春這纔想起來一件事情:“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宋晚致微笑道:“我姓宋,你可以叫我晚致。”
謝春點了點頭,正待說話,卻突然間愣住了。
這名字怎麼有點熟悉?!
而後,她猛地跳了起來,拿着手指頭顫抖的指向她:“你你你……你是宋晚致?”
宋晚致失笑:“我是宋晚致。”
謝春艱難的吞了一下口水,這纔想起來剛纔身邊的男子剛纔就喊過“晚致”二字,但是這世間,這個音的人有多少,她一時之間便也沒多想。
想到此處,謝春猛地將頭“刷”的轉向身邊的布衣男子。
這回,她的嘴巴連哆嗦都哆嗦不出來了。
有宋晚致在的地方,自然就會有另外一個人。
那三個字所代表的東西,說出來都帶着異樣的力道。
謝春說不出話來,腦袋裡只有一個聲音翻來覆去,她剛纔說了什麼,她剛纔說要讓他做飯?!
她去!
她幹了什麼傻事!
謝春很得不時間倒流,她瞬間就想去奪回自己那見不得人的竹簡,自己的名字,和這兩個人比起來,算個屁呀!
她傻愣愣的站了起來,然後擡起手扶着額,她要去冷靜冷靜,誰都不要攔着她。
然後暈頭轉向的一撞,就撞到了旁邊的柱子,宋晚致站起來想要去扶她,然而謝春已經一跳,然後一翻滾,就朝着外面跳了出去。
宋晚致忍不住失笑。
宋晚致道:“阿萱,你的身體還要修養些時日,等時間到了,會有秦陵試,我要去秦陵試看一看,如果你想去,等你傷好了,我們就一起去。”
蓮萱點了點頭。
晚上的時候宋晚致躺在牀上,看着旁邊的蘇夢忱,他的髮絲柔滑而微涼,落在她的臉上,帶着些微的酥麻。
蘇夢忱擡起手,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問道:“舒服些了麼?”
宋晚致蹭了蹭,道:“我,沒什麼事情。”
蘇夢忱聞着身邊少女的氣息,帶着隱約的安靜,道:“聽說女子小日子的時候總歸有些不舒服。”
聽到蘇夢忱提及這些,宋晚致總覺得有些怪異,然而,卻又忍不住想笑:“我沒事,我是大夫。”
蘇夢忱輕輕的擁着她,外面的燈火照進來,將少女的耳朵照出隱約的透明,他忍不住湊過去,輕輕的吻住。
“夢忱,我……”少女一時之間便有些緊張。
蘇夢忱閉着眼眸,深深的問道:“晚致,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他的氣息往耳朵裡鑽,宋晚致忍住想要縮回自己脖子的想法,道:“都好。”
蘇夢忱擡起手,輕輕的理着她柔順的發,眼底沉沉,最終只是一笑:“你喜歡就好。”
“我害怕生下來的是兒子,小男孩頑皮的緊,作爲母親總要煩心的多謝。”
宋晚致只覺得心底微微一觸,彷彿有一根羽毛輕輕的掃過,她轉身,擡起眼看着他:“有你呀。”
少女明亮的眼帶着深深的信賴和依戀。
到底經過多少,才能讓眼前的她終於露出這樣的眼神?
然而,那眼神如綿軟的針,一針針的將心給紮起來,在緋紅的桃花色底,閃過一絲無法想象的冰冷。
蘇夢忱深深看着她,輕笑了一聲:“是呀,有我。”
蘇夢忱抱住她,一揮手,將牀外那扇燈給熄滅了,輕輕的吻在她的額頭。
“有我,晚致。”
無論什麼事情,都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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