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樑嶽看向胡得鹿,“胡老你怎麼也跟他們胡鬧上了?”
胡得鹿板着臉道,“方纔太子與這小子喝多了,非要結拜,我說這不妥吧。他們說那帶你一個,你年紀最大當大哥,我說這更不妥了……然後他們就讓我當三弟。”
“你就同意了?”樑嶽道。
“我當然沒有,但是你看這重要嗎?”胡得鹿指了指二人攬着自己的手。
陳舉和太子顯然是都開心了,在那裡拉着胡得鹿,兄弟三人轉圈圈。眼見天星璀璨、晚風微涼,陳舉又提議道,“不如我們叫個船家,夜遊清河吧。”
清河澄澈,在星星多的夜裡,水面倒映漫天銀河,美不勝收。
除了那些文人雅士聚會喜歡的遊船畫舫之外,也另有許多正經的船家,撐着樸素的烏篷船,在那裡等候夜遊的客人。
“好啊!”太子欣然應允。
陳舉當即便喚了一個清河船家,四人一同登船。船由城中穿行一週之後,還能順着水路出城,繞過城外雲宮山再回來。
躺在烏篷船的船邊,太子嘿嘿笑道:“這趟來雲麓城,小吃巷子逛了、魏家大席吃了、雲中仙舫去了、清河船家坐了……好像也不差什麼了。”
“只剩案子還沒查清了。”樑嶽在一旁小聲道。
好麼。
您跑這來打卡來了。
有條件是不是還要貼個告示,清河邊上的海鮮排擋絕了,生蠔大補,好吃到跺腳腳……避雷江上十樓,本地人都說不正宗,專坑遊客的……天氣好的話,一定要坐清河船家,風景絕絕子!
“案子不是有你在查嗎?”太子抓住樑嶽的胳膊,略帶醉意卻又有些真誠地說道:“父皇教過我一個道理,什麼都不會也沒關係,凡事讓擅長他的人去做就好了。我需要做的,就是一定要看清楚究竟誰纔是值得相信的。一個人在這件事上可信,在另一件事上就未必可信。”
“在我這裡,我覺得樑嶽你就是任何事都值得相信的人。”
“所以這件案子交給你去查,我給你提供一切你需要的幫助,並且不指手畫腳,就是最好的了。”
聽到太子居然是這樣的想法,樑嶽還真是有些觸動,小胖子平時看起來憨憨傻傻的,其實看得很通透嘛。
這未嘗不是一種大智慧。
“太子殿下言重了。”樑嶽說道:“我必定盡力而爲。”
“你辦事,我放心!”太子嘿嘿笑道,“以後等我登基了,就讓你做我的左相,爲我外御強敵、鎮壓賊寇、管理內政、懾服百官、教化萬民、治理河山。”
說着,他又轉頭拉住陳舉,“你就做我的右相,文武班頭,爲我選妃!”
樑嶽一陣無語,敢情幹這麼多事情的比只負責選妃的還低半頭是吧?
陳舉高聲道:“臣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有我在,必使得後宮妃子美女如雲!”
太子重重道:“有二弟你在,我心甚安!”
二人四手交握,彷彿千里馬終遇伯樂、高山恰逢流水,說到激昂處直眼泛淚花。
樑嶽在旁邊擦了擦冷汗,不是,這兩個人在燃什麼啊?
一個選妃莫名搞出了託孤的既視感。
胡得鹿則是在旁邊痛心疾首,“太子,你這左右相選的天上一腳、地下一腳。所謂親賢臣、遠小人,你不能全都要啊。”
“三弟,我不會忘記你的。”太子回過頭又拍了拍胡得鹿,“到時候就讓你主管飲馬監,做我的皇城暮虎!”
“……”胡得鹿聽得下身一涼,趕緊閉嘴不言。
雖然年紀挺大了,可是未必就再也用不上,他可不想臨了臨了遭此一劫。
……
太子殿下之前在宮中,應該是不敢喝酒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老老實實都要被一羣人盯着挑毛病,哪裡再敢吃喝玩樂露出破綻。萬一酒後說出什麼有瑕疵的言語,立刻就會變成遞給六皇子一黨的刀子。
如今沒有那麼緊張了,加上又是在宮外,他這纔敢放開稍微喝了一點,立馬就多了。
醉後的胡言亂語,也沒有人會當真,樑嶽坐在船尾看着他們在那鬧,暢想着未來去四海九州巡遊選妃,也沒有搭話。
正常的時候,河段出入城牆的大閘都不會放下,船家就這樣順水劃出了雲麓城,沿着清河繞過雲宮山。
雲宮山十分高聳,數座峰頭入雲,山頂方正隱約形似宮殿,因此而得名雲宮。山大且高深,很多雲麓城大戶都會在山上有別院,春秋踏青、夏季避暑,都是不錯的去處。
眼看着黑夜中山色莽莽,忽的其中一處竄起火來。
呼——
蒼深顏色中多出一抹紅芒,看起來雖然不大,可是卻很顯眼,直透過夜色遠遠傳過來。
看體量可能只是一個火把、或者一團篝火,衆人也沒有驚訝,只是樑嶽突然想起了齊仲卿所說的話。
他說明早雲宮山還會出一個大案,清都刑獄官的位子一定會盡快定下來。
難道會和這把火有關係?
一念及此,未及多想,就見那團紅芒快速在山間擴散,轉眼就覆蓋了半座峰頭!
“山火!”見到這一幕,陳舉頓時清醒了幾分。
“尋常山火絕不會蔓延這麼快,應該是有人特意放的。”樑嶽道。
胡得鹿修爲最高,神識也最廣,直接篤定說道:“不是人,是妖。”
又是火妖?
樑嶽轉頭道:“我去看看。”
若是尋常時候,他不是一個好多管閒事的人。
可是如今初來乍到雲麓城,正是要多收集信息準備查案的階段,有事自然都要去看一看。
而且雲宮山這個地方本身就很敏感,趙法先失蹤前就在查與雲宮山有關的案子,義火教想要阻止他。而齊仲卿知道雲宮山會出事,這件事可能與齊家也有干係。
現在趙法先案牽扯的這兩條線,都能匯到雲宮山上來。
他自然不能遠遠觀望。
交代一聲之後,他轉頭就將身形一遁,竄進夜色之中,向那紅芒繚繞處竄去。
“樑嶽!”太子叫了一聲,蹙眉道:“這火勢這麼大,萬一他有危險怎麼辦?胡先生,要不你去跟着他吧?反正這裡還有趙先生在保護我。”
“不可。”胡得鹿斷然拒絕道:“我與趙夢魚一明一暗保護太子殿下,方能萬無一失,但凡離去一人,太子都會面臨些許風險,萬一有失,那悔之晚矣。樑伴讀身手了得,奪城之戰名揚天下,早已不可等閒視之,現在能讓他逃脫不掉的人已經不多了,太子殿下不必過多擔心。”
“只是此時前方情狀不明,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麼……”未知纔是最令人擔心的,太子想了想,道:“既然胡先生只負責保護我,那我也跟着樑嶽過去就好了吧?這樣胡先生你就可以順便保護他了。”
這話說得讓胡得鹿一愣,理是這麼個理。
可總感覺他在卡什麼漏洞。
因爲怕太子有危險,所以安排了兩個一品供奉隨行保護。現在爲了讓他們保護別人,太子反而要以身涉險。
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陳舉看看情況,道:“你們要是都去,那我也過去。”
胡得鹿一臉黑線,你們還怪講義氣。
分明是該你們仨結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