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凌從未見過溫潤如玉的楊勇神色這般凝重,只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柔聲道:“勇哥,我是無妨。只需你一切安好便可!”
楊勇眼中的寒意這才逐漸驅散,清澈的眸子又一次映現而出:“你放心,我上次不是便說了麼,那些餘黨只是虛張聲勢罷了,並沒有什麼可怕,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
雲凌輕柔一笑,點一點頭,道:“這樣便好。御醫不是說了,咱們儼兒雖然是早產,可身子還算健壯,應是不會有大問題的,你儘管放心便是。”
楊勇愛憐的撫了一撫她的額發,道:“嗯,我走後,你便要辛苦些了。不過一月之期,說短也短,說長也長,我還有一段日子可以陪着你們母子。”
雲凌正待回答,門外卻突然想起了“嗒嗒嗒”的叩門聲,彷彿有十萬火急之事:“殿下,殿下!”
從聲音中依稀可以聽出是子衿,雲凌雖在月中不宜見人,但對於子衿,她自然沒有什麼忌諱,只對楊勇輕輕頷首。
楊勇輕輕拍了一拍雲凌的手,爲她輕輕蓋好錦被,才道:“進來吧。”
子衿一向滿身的書生氣,跟隨楊勇也有些許年了,年齡雖小,做事確實難得的耐心穩重。可這次卻是十分不同,因着來得及,額上竟冒出了幾絲細密的汗珠。一進門,他先輕輕向雲凌一頷首,纔對楊勇道:“殿下,宮中出事了,快些進宮吧!”
“出事了?”楊勇心中一動,眉心不禁緊緊蹙起。
按說楊勇雖然身爲太子,但是畢竟是居住在東宮之中,無論皇宮之中出了什麼樣的事情,都有文帝在,哪裡至於這樣急急地宣召他來解決。子衿這一句話,讓他有些莫名其妙。
而云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面上的笑容逐漸收斂,對子衿疑惑道:“出什麼事了?你且慢慢說來。”
子衿一拱手,早已失去了往日那般風度,急急道:“殿下,陛下被人劫持了!”
“什麼!”楊勇驀地起身,聲音如雷貫耳。
而他的腦中,更是猶如驚雷滾滾,突然一片漆黑,充斥着一團亂麻。雲凌聽聞此言,也是嚇了一跳,顧不得自己仍在月中受不得風,掀了錦被輕輕起身,扶了一
扶有些站立不穩的楊勇,蹙眉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宮中守衛森嚴,如何會進了刺客!”
“殿下,娘娘,不是刺客,”子衿搖首道,“是宮中剛剛晉封的陳美人!就是南陳宣帝的二十四女臨川公主,陳柔言!她在勤政殿挾持了皇上!”
子衿的話猶如玉珠落盤,一下下敲擊着雲凌的心。怎麼會這樣?
陳柔言…她若復仇,不是該去尋獨孤皇后的嗎?她怎麼如此極端,竟然連陛下也一同報復!
無論是念及文帝對自己生產楊儼之時的恩德,亦或是因爲他是自己丈夫的親生父親,還是對他身爲一國之君的敬重,雲凌都不希望文帝出任何事情!
愧疚如泄了閘的洪水一般從心底滾滾涌出,巨大的衝擊讓雲凌險些喘不過氣來,本就月中虛弱的身子此時不禁微微一晃,便跌在了楊勇懷中。
“阿凌!”
楊勇連忙扶住了懷中的雲凌,讓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榻上。他眼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慌張與焦灼之色,猶如獵場中受了驚嚇的小鹿,暴露了他內心中的惶恐不安。
“阿凌,你在這裡好好待着,我去進宮一趟。”
“勇哥…你,小心。”雲凌望着他急急遠去的身影,一顆心不禁落到了谷底。
沉星已然進來侍奉,連忙關上了適才爲了透風才微微打開的窗扇,又小心翼翼地爲雲凌重新鋪好錦被,秀氣的臉頰也是不禁微微抽搐,然卻仍強顏歡笑,道:“娘娘,宮中的事兒,咱們還是不想了。娘娘身在月中,若是這時受了涼落下了病,可是一輩子的事情,萬萬大意不得。”
雲凌任由沉星侍奉着自己,水剪的眸子不禁輕輕闔起,長長的睫毛顫抖不定。她低下頭,秀拳重重錘了一錘牀榻,沉聲道:“都怪我,都怪我。”
“娘娘糊塗了,”沉星連忙握起雲凌的手,揉了一揉,見皮肉上並沒有受傷,才稍稍放下心來,低聲道:“這關娘娘什麼事。而且陳柔言不過是一介女流,宮中大內侍衛個個都是高手,怎會任由她一個女子在宮中做出這等謀逆之事。”
“你不必安慰我了,”雲凌輕輕一擺手,眼底不禁流露出痛苦之色,“此時雖然不是我
授意,可…終歸與我有脫不開的關係。”
爲何,爲何當初沒有想到這一點?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雲凌怎能不怨恨自己?
早已知道,那陳柔言的xing子十分極端。表面上,她雖然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可她若是放手一搏,再多的大內高手又能拿她如何?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還有什麼事情能夠做不成?
雲凌不得不承認,當初,自己正是看上了她這一點,才覺得復仇有望。可怎知,她雖心恨獨孤皇后,卻更恨文帝!她雖心痛獨孤皇后處死了自己的母親,但文帝,纔是那個始作俑者啊!
“沉星,我…我要進宮一趟。”雲凌痛苦地搖了搖頭,豆大的淚珠子從眼眶之中輕輕墜下,啪嗒啪嗒的落在錦被之上。
“這怎麼行?”沉星大驚,連忙否定道:“娘娘,此事萬萬不可。如今您身子虛弱,哪裡經得起舟車勞頓呢?何況您就算去了,也是於事無補啊。”
“不,”雲凌擺一擺手,哽咽道:“此事皆是因我而起,我若不去看看,怎能安心?”
“難道娘娘準備前功盡棄了麼?”沉星心中一急,輕輕跺一跺腳,道:“娘娘怎麼糊塗了?宮中的陳美人因着南陳的舊事行刺陛下,東宮的雲昭訓不顧自己身在月中,巴巴的跑去是要作甚?豈不是不打自招,平白惹人疑心麼!”
“這…”雲凌雖是一向的心思縝密,可往往容易情緒用事。而沉星此時的提醒,恰恰是提醒了她。
“娘娘,”沉星輕輕屈身,在牀榻邊握一握雲凌的手,道:“娘娘,聽奴婢一句勸。咱們與那陳美人見過兩面,奴婢可以斷定,她絕不是個蠢笨之人。一個人若是想死,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她若不堪受辱,早已沒了生存之念,早在她被陛下臨幸的那一刻便一條白綾懸在了樑上,何必等到今日呢!”
雲凌輕輕吸了一吸鼻子,適才慌張的心也漸漸平穩了下來,輕聲道:“所以,她定不會讓自己死的毫無價值。”
“不錯,”沉星輕輕點頭,道:“林姬去了也有些日子了。她若真是一時衝動來行刺陛下,何必等到今日?依奴婢看,陳美人,定是另有所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