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比死更冷。
——詩篇。
“我要你。”
高高的階梯,架起他和她的距離。
他甚至看不清她的模樣,但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傳進她的耳朵裡, 彷彿他勢在必得一般。
“你這惡魔!不得褻瀆女神!”
“哼。”他睥睨地掃了一圈她的使徒們。這些小羅嘍只敢用語言恫嚇他……
完全無視包圍住他的這些使徒, 他直勾勾地注視着上方——他心所在的地方。可是她始終未轉過身來。
“我不愛你。”女神的嗓音輕柔, 卻冰冷。
“不, 你愛我。”他的眼神灼熱, 像在說她註定是他的。
女神皺起眉,似乎從未見過這麼自以爲是的人類,這讓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得不悅。然而這個人卻依舊毫無自知地直視着她。
“布萊恩, 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的自信。”她轉過身,冷漠地回視他, “你必爲你今天的狂妄無理付出代價!”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妄地仰天長笑道, “我的女神, 你註定是我的,是我的!”
站在她身旁的神使怒不可遏地斥道:“你這大膽的人類, 來人,立刻將他驅逐出神之界。布萊恩,你永遠也別想再回來!”
她目送着其他神族將他帶走,不知道爲什麼望着他的背影,她內心卻無法平靜下來。明明馬上就可以消失, 可以不用再見到他, 但……她總覺得似乎忘了什麼, 什麼重要的人和事。
“女神大人, 請隨我來吧!”神使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她面無表情地擡起臉, 輕嚀了一聲,便扶着神使遞來的手, 從階梯上慢慢地走下。
回到她獨居的艦艙內,她遣走了其他人。神使從背後環抱住她,溫柔地在她耳邊勸哄道:“女神大人,你不需要爲這些愚蠢的人類煩惱。你是高貴無比的神族,你是這世界的一切……”
“一切嗎?”她重複着神使的話,喃喃道,“我是一切嗎?”
“你是我的一切。”神使收緊環繞在她肩膀的手臂,“我願意爲你付出一切,女神大人。”覺察到神使的動作,她有些不解,但並沒有阻止神使繼續。
絕不允許那個低賤的男人觸碰女神大人,所有企圖接近女神的人,都必須要消滅才行。神使如此發誓。
“女神大人……”
“不要!放開我!”她揮舞着手臂,從夢裡驚醒,睡在一邊的布萊恩撐起上半身,抱住她。
“不要!住手!”她捶打着布萊恩,意識渙散,直到布萊恩低沉乃至不悅的聲音響起。“我還沒有做什麼。”他捉住她的手,將她拉至懷裡,“告訴我,夢見什麼了?”
她掙扎了一會兒,終於冷靜下來。埋首在他的胸膛,她悶悶地說:“過去一些事,可怕的事……”
“呵呵,原來女神也有害怕的事。”他的嗓音裡不自覺透着笑,聽在她耳裡尤爲嘲諷。於是她推開他,有些不高興地背過身。
他一手攬過她的肩,一手將她垂落的秀髮攏到耳後:“我以爲你無所畏懼,一直以來你都是那麼高高在上……”
“你恨我。”她說。
“我也愛你,你知道的。”他在她蒼白的臉頰上落下輕吻,“我愛你。”
“那就不要再喊我女神。”她靠向他,“喊我的名,不要再喊我女神!我不想當女神!”
“你的名……”
四、
很久很久之前,誰都不能直呼□□字。
不,也許直到現在也一樣。
身爲侍奉女神的神使的他,也放棄了自己的名,僅僅以一個僕人的身份,被衆人選出,然後將此生一切都奉獻給女神。
本該如此,自從他們的母星泰瑞恩星球毀滅後,神使更是肩負着守護女神,保存神族能量核心的存在。神族的能量核心,只能被保存於女神的□□裡,然後源源不斷地供給神族的生存所需。無論是這好似神蹟一般的能力,也是因爲有着能量核心的支持,所以才能釋放出將精神力實體化,甚至可以扭曲改變空間的能力。所以他們是神族,神之一族。
但是現在女神停滯的時間卻開始流動了。
以前即使沒有這個核心,神族也可以通過泰瑞恩星球上的其他能源來獲取生存物質。然而現在,由於母星的毀滅,能源的枯竭,他們不得不成爲這個宇宙上的流浪族羣。
如果不盡快找到新的能量核心,或者新的適合他們神族生存的家園,那麼等待他們的也將是和泰瑞恩一樣的命運——絕滅。
作爲神使的他,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着這樣的事發生。
於是他們開始乘坐母艦遠征,涉足進存有其他生物物種的星球,例如之前被暗之一族統治的亞特蘭星球,又或是現在這顆人類生活居住的小行星上。
感知到這個暗族公主,純粹是一個意外。他沒有想過,會在這顆充滿愚昧人類的星球上,遇見曾經的死敵。
沒錯,在泰瑞恩星球毀滅後,暗族的母星亞特蘭星球也緊跟着滅亡。互爲死敵的暗族與神族一樣,也開始了不停尋找新家園的征途。
暗族的公主美麗迷人得讓他意外,儘管之前的資料影像裡記載過暗之貴族,都有着一頭如月光般皎潔銀色的長髮。可當他真正看到她的時候,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使命,只想佔有她。對,他只想以一個男人的身份佔有她。
如果他不是神使,如果她也不是暗族公主,那麼此時此刻的狀況會改變嗎?
不,他很肯定,即使作爲普通人類活在這個星球上,只要他見到她,不,他一定會見到她,本能的去尋找她,找到她,然後將她佔.爲.己.有。
他嫉妒那個暗王,嫉妒那個得到她全部注意力的男人。其實有沒有暗王的記憶核心,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記憶核心可能記載着很多關於暗族的秘密,但記憶核心只不過是驅動能量核心的一把鑰匙。就像認證密碼般,只有“他”,暗王本人才可以打開的門。如果承載着暗王的記憶,就算□□不相同也沒有關係,那顆“心”依然是本人。所以他才嫉妒得發了狂,只要得到暗王的記憶核心,毀掉它,那麼這個男人就永遠死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冒這麼大的風險,但他知道,他必須要讓那個暗王從她的生命裡消失!她!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五、
“瑟薇兒?”男人發現了從暗處裡走出來的她,“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男人難掩激動地走到她面前,抱住她。
“嗯……”她任他抱着,感受着他的溫暖,這讓她心安。
“瑟薇兒?是誰傷了你?!”待男人注意到她身上破損的衣裳,和斑駁的傷痕後,急切地問道,“告訴我!我要殺了他!”
她攔住他:“不……別爲我冒險。”
“瑟薇兒!”男人不解地望向她。
“你忘了娜塔莎嗎?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她的聲音裡透着些許苦澀。
“孩子?”男人更加疑惑地皺緊雙眉。
瑟薇兒點點頭:“娜塔莎有了孩子,她和我說,要給你一個驚喜。你就算不在乎你自己的生命,但如果你走了,娜塔莎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所以,不要再做冒險的事了。”
“但你……”男人仍然不肯罷休。
“我沒事。”她擡起頭,凝視着男人關切的臉,像是要把他記在心裡,“我真的沒事,而且,我還有你……”
“瑟薇兒……”
“永別了,我的暗王。”她忽然推開男人,露出一抹傷懷的笑容,“請你忘記我吧。”
“瑟薇兒?!”
在男人身後突然打開的傳送門,將男人整個人吞了進去。她回過身,望向已經出現在她身後的他。
“你把他傳送到哪裡去了?”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你永遠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她回道,“不,應該說,你永遠也去不了他在的地方。”
“呵呵。”他笑了起來,“你想毀掉自己的核心,和我同歸於盡?”他彷彿一眼看穿她的目的,卻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張開了雙臂,像是等着她過來。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前面是生或者死,都已不再重要。儘管如此,她還是流下一滴淚來。不爲其他人,只爲她自己,以及那句永遠也無法對那個人說出的“我愛你”——…
吾王。
三年後。
炎熱的夏天,蟬鳴聲總是叫人那麼的心煩意亂。
男人坐在屋外那棵大樹的樹蔭下,笑容溫柔地望着正蹲在自己腳邊堆石子的小男孩。
“親愛的,吃飯啦!”在門裡探出腦袋的妻子朝他們喊道,“記得讓尤金洗個手,別髒兮兮的就來吃飯。”
“知道啦,親愛的。”男人應道。他和他的妻子娜塔莎縱使結婚這麼多年,感情依然很親密。他深愛着她,她也深愛着他。他牽着自己小兒子尤金的手,帶他到門前的小溪邊:“乖,先把手洗乾淨。”
他低頭看着兒子小小的身子,直到水面出現另一個人的倒影。
“瑟薇兒?是你嗎!”那名身著黑衣的美麗女子,就這麼站在他的面前。
聽到男人的呼喚,女子困惑地皺了皺眉:“你說的是誰?”
“瑟薇兒?你不記得我了嗎?是我啊!”
女子無動於衷地望着男人,和他身旁的小男孩。而下一秒,她毫無預警地拔出腰間的配槍,對準男人的心口。
低沉喑啞的嗓音從她耳上佩戴的通訊器裡傳來。
“殺了他,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