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同志們救了起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口被水坑裡的毒水感染,還是受到了雨水的侵蝕,自從那天氣,他就開始發高燒,雖然組織上給他發藥,可他的高燒卻時好時壞,反反覆覆不斷。更嚴重的是,他右腿的傷口發誓發炎……
又過去了幾天,有一次,他很清醒的時候,覺得自己現在成了累贅,對前途感到絕望,就在夜裡,偷偷地脫離了部隊……這也就是先前所說的那種‘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犧牲精神。只是他是其中的之一。
他本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算了。但就在他要吞槍自殺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讓兩個掉隊,正往這邊追趕主力的戰士碰見,自然沒有自殺成功。
然後,還沒等三人就是否結伴同行而爭論出個高低的時候,他所領導的那個排的戰士們,分出了一個班來這邊搜尋他。他不想被找到,可他身邊的那兩個同志的想法剛好相反,於是,他就跟鍾鴻鈞他們碰頭了。
而這時候,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他們碰頭後,反過來開始追趕主力,卻不知爲何,居然跟主力錯過而走偏了。等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黃昏了,於是一行十五人就只能邊追趕主力邊調整方向。
而在這段時間裡,他們犧牲了一個同志,這就讓羅革命心裡十分愧疚,因爲這個犧牲的同志,當時說是替他去挖野菜,結果,一去不回,找了整整一個下午,連屍骨都沒找到,估計是被沼澤泥潭給吞噬了。
雖然跟同志們在一起趕路,可他身上的傷勢卻不斷的加劇,越來越嚴重。
碰到劉兵他們的時候,羅革命已經處於昏迷狀態,連動都不能動。因爲一個稍稍的晃動,昏迷中的羅革命的眉頭就會微微皺起,顯然,他是感覺到了疼痛,或者是別的不好的感受……說白了,此時的羅革命,已經離死不遠了。
所以,劉兵他們纔會在跟鍾鴻鈞他們碰面的時候,一開始就爲能否擡着羅革命趕路而爭論,最終,雙方誰也無法說服誰。直到張青山他們的槍聲發來信號,劉兵才無奈的讓張青山他們過來幫忙,以便於擡着羅革命前進。
聽完鍾鴻鈞對羅革命的情況的介紹後,秦芳的眉頭微微皺起,小臉蛋上不見一絲笑容,肅穆的讓人覺得可怕,甚至,就連語氣也充滿了沉重感。
“幾位領導,我說句實話:我剛纔給羅革命同志檢查了一下傷口,我認爲……他撐不過今天了……”
“什麼?”
雖然這個事實,在鍾鴻鈞的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當聽到一個他眼中的醫生這麼說,他心裡那種‘希望不會’的心願立馬膨脹,感覺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一時激動之下,大怒的叫了聲的同時,抓向秦芳的衣領:“你說什麼?”
“你幹什麼?”張青山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鍾鴻鈞的右手,大眼怒瞪着鍾鴻鈞,溫怒的呵斥:“這是女同志,你怎麼能隨便的動手動腳?”
說完,把鍾鴻鈞的右手向其後以揮。鍾鴻鈞連連向後退了兩三步,差點沒站穩而跌倒。卻看的一旁的劉兵心頭有點震驚:這個張青山還真不愧是突擊連的連長,真是厲害,別的不說,就這順手一揮,就讓鍾鴻鈞這樣的人向後退了幾步,光是這把子力氣,自己就自愧不如。
而張青山心裡的怒火還沒結束,瞪着鍾鴻鈞,威脅道:“要敢再這麼對女同志動手動腳,可就別怪我沒打招呼就對你不客氣。”
紅軍向來軍紀嚴明,怎麼可能出現這種調戲婦女的事,更何況是抓向婦女的衣領。鍾鴻鈞剛纔也是一時激動之下才會如此,劉兵見他臉色一紅,站在那裡不動,眼神卻有些躲閃,知道他現在是有點下不來臺。
劉兵趕緊送上臺階:“老張,你別這麼激動嘛。老鍾和羅革命同志革命戰友的感情深厚,剛纔也是聽到秦芳同志說羅革命同志的情況,一時無法接受,纔會這樣……都是誤會,大家都消消氣……”
說完,還特意給秦芳連打眼色。
秦芳先前面色也不好看,畢竟,鍾鴻鈞剛纔抓向的是她的衣領。不過,秦芳到底聰慧,接到劉兵的眼色,再看看一臉怒氣的張青山和一臉尷尬的鐘鴻鈞,想了想,覺得這很可能是對方情緒一時激動下所謂,不是專門的,現在,自己還是不要深究的好,畢竟,羅革命的事纔是當務之急的大事。
“姐夫,算了,鍾鴻鈞同志剛纔也不是故意的他是心情一時激動所爲,這種情況,我也能理解。再說,我現在這不是也沒事嘛……都是自己同志,算了。”
“對,秦芳同志說的對,都是誤會,誤會而已……”劉兵趕緊打圓場:“好了,秦芳同志,你再好好想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辦法?”
秦芳仔細想着,時而眉頭微皺,時而咬牙切齒,時而低頭沉思……
“對不起,我是實在想不出辦法了……”說了這一句後,她明顯感覺到氣氛一沉,頓時想到自己這一說,不就等同於宣判了羅革命的生命的滅亡了嗎?她又趕緊補充道:“我雖然小時候跟這阿爸學習了一點中醫,但我參加革命後,一直是在做護士工作……我沒有辦法,但不代表別的醫生沒有辦法。”
“對!對!對!”鍾鴻鈞心裡明白的很,可潛意識裡卻還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聽到秦芳這樣說,他趕緊點頭道:“她說的對,我們還是趕快分散些,看看是否能碰到別的掉隊的同志,希望他們當中有醫生。”
“可是……”
秦芳剛開口說兩個字,但看看三人的目光立馬盯過來,她有點害怕的閉嘴,低頭。
“可是什麼,小芳,都是自己同志,有什麼話,你直接說。”
秦芳看了眼劉兵,咬咬牙,道:“可是,就算我們找得到醫生,但現在這種情況,恐怕我們也沒有藥……”
後面的就不用說了,大家都明白那意思。事實上,大家心裡多多少少都想到了這個,只是誰都不願提起,不願意打破這種希望而已。現在,被年輕的秦芳一語戳破,那就面對現實吧。
張青山和劉兵互視一眼,彼此眉頭深皺,而鍾鴻鈞緊皺着眉頭,痛苦的慢慢地蹲下……
張青山想上前安慰他幾句,可還沒等他開口,鍾鴻鈞卻猛地站起來,長嘆一聲,一拍大腿,向羅革命那邊走去。
張青山趕緊給劉兵使了個眼色,劉兵立即追上去。
“姐夫,我剛纔是不是說錯了?”
“沒有錯……好了,小芳,我們也去看看羅革命同志還需要什麼?”
其實,張青山很想說:你剛纔說的過於直率,以後說話,還是委婉點好。可再仔細想想,這種事,尤其是在這個場面下,說的越直接越好,如果委婉點,反倒是可能引起對方的誤會,而對未來做出錯誤的判斷……一時間,張青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乾脆就不說。
“姐夫,他都那樣了,我們還能幫得上什麼忙?”
“就算羅革命同志要走,我們最少也得讓他臨走前不要受那麼多罪,走的舒服點,對嗎?”
“嗯!有道理。”
來到衆人身邊,張青山讓秦芳到裡面去照顧羅革命,他則在不遠處,抽着煙,看着天空出神……說實話,他有些理解鍾鴻鈞剛纔的衝動。他跟羅革命沒有一點交際,之所以有點傷感,只是因爲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有種革命戰友倒下的悲傷。跟鍾鴻鈞他們不同,鍾鴻鈞他們可都是一直在羅革命身邊,時間久了,自然有一份兄弟間的情義在,所以,想到羅革命就要離開了,他們心頭自然是萬分悲切。
張青山不想打攪他們,也不想見到這樣的生離死別,所以,他乾脆站到一旁,不去想,不去看,不去打擾!
發愣的時候,是最不覺得時間的快慢。
張青山只覺得自己好像就發愣了一小會後,就見鍾鴻鈞他們開始行動:在一陣關心的喊話中,羅革命的擔架被人擡起,大家開始趕路。
張青山疑惑的看着他們:不是說不能動,一動,羅革命同志就會感到疼痛,現在怎麼擡着趕路了呢?
趕緊走過去,來到劉兵身邊,小聲問道:“老劉,怎麼回事?不是說不能走嗎?”
劉兵左右看了看,把張青山拉到一旁,小聲的解釋起來。
原來,在鍾鴻鈞等請求下,秦芳用鍼灸的方法,讓羅革命暫時清醒了過來。隨後,羅革命聽說大家爲他的病情而耽誤了趕路,頓時就不幹了,強行下令大家不用管他,必須立即趕路。還開玩笑的說自己反正在昏迷中,就算是痛也感覺不到,如此正好可以兩不耽誤。
鍾鴻鈞等人哀求無果的情況下,只好聽令出發。
這種情況中,爲了保證儘量不晃盪,行進的速度就不用提了。可就算是如此,纔剛走出幾十米,羅革命又昏迷過去了。
大家好一陣緊張,深怕羅革命就這樣離去。好在秦芳給羅革命檢查了一下,確定他只是暫時昏迷過去,衆人這才放心的繼續趕路。沒有人吩咐,可大家都很自覺的放慢速度,如同羅革命還醒着一樣,都怕哪怕是輕微的晃盪而讓羅革命感到疼痛。
張青山他們輕裝跑過來的時候,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可現在,他們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但路程也僅僅到一半而已。但就是這樣,還是無法避免一個問題——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