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不懂對方的語言,但張青山還是禮貌的把這些幫忙搬禮物的百姓送出了門。
可一轉身,就發現剛剛還對百姓們露出笑臉的周平一臉肅穆的看過來,而坐在他身旁的周寶玉,正翻着白眼,對周平撇嘴。
這種陡然的變化,讓張青山感到莫名其妙。
“寶玉,你老是對老周翻白眼做什麼?還有老周,你剛剛還好好地,轉眼就變成了這樣,怎麼,鬼上身了?”
“張青山同志,請你過來,坐下,我們要開個會。”
“好!”張青山笑嘻嘻地走過來,坐下後掃了眼周寶玉,見周寶玉正偷偷地看過來,目光對視,周寶玉有對周平撇了下嘴,讓張青山立馬明白,鐵定有事,而且很可能是對自己不利的事發生了。否則,周平不會稱呼自己爲張青山同志,而應該是老張。
收起笑容,一臉正色的對周平說:“好了,周平同志,開會,你先起個頭。”
“張青山同志,你是黨員,又是優秀的指揮員,我黨我軍的政策你比我還熟悉,對吧?”
“嗯!”張青山邊點頭答應邊掏出煙,抽出一根點燃後,把那半盒煙連同打火機一起放在腳邊:既然你跟我擺架子,那我還真就不鳥你。就不給你敬菸,怎麼地?
“那好,我問你,你爲什麼收百姓的東西?”說完,他緊盯着張青山的眼睛,補了句:“可千萬別說這是拜師禮物。”
張青山一聽是爲了這個,心裡就鬆懈了下來。一把坐起,給周平敬了根菸,又親熱的給他點火後,笑眯眯地問:“你叫我開會就是爲了這事?”
“嗯!”
“老周,麻煩你下次開會的時候提前跟我說一下內容……”說着,張青山往後一趟,叼着煙,偏頭看着對周平,笑道:“看你這一臉嚴肅樣,嚇死我了。”
“我沒跟你開玩笑。”也許是張青山這輕鬆愜意的態度,讓周平又點無奈之餘,再也不好入先前那樣板着臉裝嚴肅,只得苦笑道:“對於我剛纔說的,你就沒有一點解釋?”
“有啊!怎麼沒有。”張青山吸了口煙,臉色卻漸漸凝重起來:“我也有件事,正好跟你說的這個有關,現在,大家一起商量商量該怎麼辦?”
隨即,張青山把自己之所以沒有謝絕這些禮物的原因就是想幫助那四個流浪漢的意思說完後,嘆了口氣,到:“白天那個達旺大管家對我不斷的試探,想必你倆也看出來了,這說明,不管大家的私交有多好,但貴族就是貴族,天生的階級對立是無法避免的……且不說我們現在就四個人,而且向福利同志還的靠他們來治療,關鍵是,現在我們就算是想解放這些受苦受難的百姓,想發動羣衆,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說的難聽點,就是我們現在對於這種事無能爲力,所以,我們只能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幫助他們多少是多少。而且,還不能表現的太明顯……”
張青山說的有點囉嗦,而且並沒有深入說到點子上,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張青山也爲自己的語言組織表達能力不清感到惱火,使勁抽了兩口煙後,重新抽出一根菸,點燃,深吸一口,道:“你們倆說說,我們該怎麼辦,才能既保全了大家的臉面,不引起本地人的反感,更不會讓洛桑事後找那四個可憐的流浪漢的麻煩?”
是的,這絕對是個大問題,一個不好,絕對能把好事演變成壞事。說的難聽點,他們革命的本質是要解救天下勞苦大衆,可因爲在此地的駐足時間註定不會太長,而且人單力微,就算想盡自己所有去幫助哪怕是那四個最可憐的流浪漢,都得考慮本地貴族的反映,甚至還的特別注意不要引起洛桑的惦記,否則,就算洛桑不好對付張青山他們四人,但那四個可憐的流浪漢絕對死定了……想做好事都得瞻前顧後,還要特別照顧到階級敵人的反映,可見如今這世道有多難。
聽到張青山說的這些,周平早就把先前質問的事給拋到九霄雲外了,眉頭漸漸皺起,努力思考這事如何才能圓滿。
倒是周寶玉聽完後,見他倆都是一副‘苦大仇深’樣,撇撇嘴,小聲說:“這有什麼難得,把東西直接送給那四個流浪漢不就成了?”
“寶玉,如果想直接送給那四個流浪漢,我早就這麼幹了。可是,不行啊!”張青山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時,搖頭苦笑道:“我剛纔就說了,這事,必須要考慮到洛桑的態度。要知道,洛桑先前可是接觸過紅軍的,絕對知道我們紅軍的政策,從本質上說,跟他的階級就是對立的。所以,我們要是直接把東西送給那四個流浪漢,難免會讓洛桑以爲我們想在他的地盤上發動羣衆鬧革命了。到那時,就算他出於朋友之情忍下來,送我們離開,可他心裡絕對不舒服,絕對會想着把他族裡的革命之火給滅了,到時候,那四個流浪漢就算不想死都不行。明白了嗎?”
“既然想幫助那四個流浪漢,又不想讓他們受到處罰,我看,乾脆我們走的時候帶他們一起離開就行了。”
“現在可是在開會,你小子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張青山揉了下週寶玉的頭髮,道:“我先前不是說了麼,達旺大管家可是特意提醒過我,當初這裡可住着十一個流浪漢,而中央紅軍那一支人馬走的時候,有七個跟着走了,留下他們四個。這意思就是說,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這四個人是不會跟我們走的。”
周寶玉有撇了下嘴,卻沒接話。倒是周平嘆了口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乾脆跟洛桑挑明瞭,就說我們沒有別的意思,更沒有跟他作對的企圖,只是見不得窮苦人家,想誠心誠意幫助他的族人……不對,在他的部族人眼中,這四個流浪漢是外人,不過,我們依然可以這麼跟他挑明……畢竟,這是在幫助他地盤內的人改善生活,想來,他應該不會反對。”
“老周,先不說這話他信不信,就說這是你按自己的意思去想,可你得站在他的立場上想想。他是這裡的首領,或者說是這裡的土皇帝,在他眼裡,你這麼直接去做就是收買人心,甚至他會想着你這是不是打算在他這裡鬧革命,造他的反?畢竟,我們只是外來者,他纔是本地的土皇帝,這種在他看來是收買人心的行爲,只能他去做,別人做,就是犯了他的禁忌。到時候,那四個流浪漢還是會成爲他的出氣筒。”
三人商量來商量去,各種可能都提出來了,就是沒商量出一個好辦法。
見如此,張青山讓他倆先休息,自己到外面透透氣。
出門後,本想再去那四個流浪漢的蔵包去看看,可想想,還是不要惹麻煩的好,免得洛桑誤會。乾脆就在自己蔵包外十多米處的一片空地上躺下。
頭枕在雙臂上,仰望星空,感覺羣星是如此的近,越發的美輪美奐之餘,彷彿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完全沉醉在這璀璨羣星的美景中。這一刻,張青山突然覺得人類是如此的弱小,甚至,他很想成爲神仙,不爲別的,就爲了能飛昇上去,看看羣星中是否也有生命,那些生命是什麼樣子?他們此時又在幹什麼?是否也如自己一樣在瞭望星空?還是說,跟家鄉的傳說一樣,每一顆星星都是人死後靈魂的化身?
是的,張青山思鄉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張青山感覺到有人走來,赫然扭頭一看,原來是向福利正杵着根樹杈,一瘸一拐地走來。
等向福利在身邊坐下,張青山給他一根菸,幫其點燃後,自己也吸着根菸,還把煙盒和打火機順手放在兩人中間。
兩人就這麼坐着,看着天上羣星壓頂,都沒有說話,不知是不是沉醉在這美景之中。
直到一根菸吸完,向福利抓起煙盒掏出一根菸。
“福利同志,你可別告訴我,你這兩天都被迫戒菸了?”
“那怎麼可能?”向福利的音量陡然打了些,有點惱羞成怒之下死要面子之意,但也僅僅說了這麼一句,就被張青山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給弄的低下了驕傲的頭顱。
用屁股都能想得到,以央金蘭澤那敬業的都有些過頭的心態,肯定會牢牢地看住向福利,而且張青山連央金蘭澤的藉口都能一口說出:吸菸有害健康,尤其會拖延傷口的恢復速度。只是現在不好跟向福利明說,免得傷了他的面子,但張青山內心一想到,堂堂一個紅軍戰士,卻被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給光明大地整治的服服帖帖,他就想放聲狂笑。所以,他忍着,但臉上就難免露出那種戲弄的笑意。
低着頭得向福利,沒聽見張青山繼續說話,不由的好奇的擡頭一看,卻見張青山嘴角都裂開了,那是無聲而笑,頓時惱羞成怒的直起脖子問道:“隊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最近這兩天,你受苦了……你眼睛瞪這麼大做什麼?你是真的受苦了嘛!”
這下,向福利臉都有點紅了,只是眼睛瞪的更大,典型的羞憤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