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到現在都沒有追來,看來,咱們前天的計策成功了。”
“恩!”張青山隨口應了下,眼睛卻一直盯着自己的左小腿傷口處,因爲他覺得傷口好多了,今天吃早飯後,便隨地走了走,結果,雖然依舊疼,但好歹能不靠柺杖走幾步了。
聽到張青山應了聲後沒回應,孫志平放下望遠鏡看過來,見張青山這樣,便笑道:“老張,你這腿又沒傷到筋骨,養了這麼多天,應該快好了。等再過幾天,就能……”
話還沒說完,卻聽一旁的老田略帶驚喜的說:“快看,他們要我們趕快過去,十有八九是好事。”
自從張青山碰見他們開始,就從來沒有見到前面偵察的同志打出要他們趕快過去的信號,所以,陡然見到這信號,別說老田,就是張青山都顯得有些激動。
確定了信號的正確後,張青山主動請人帶上自己,一路衝過去。
不用別人提醒,衆人在離山頂還有五六米的地方,紛紛臥倒,慢慢地爬過去。並且,就算爬到山頂,就算再激動,大家還是很自覺的沒有貿然衝過去……這一路上驚險過多,眼前的兩人萬一是敵人佈下的圈套了?還是小心點爲好,最少,這樣做,可以避免大家第一時間一頭撞進敵人的圈套裡。
“怎麼了?什麼情況?”剛爬到山頂,張青山邊拿出望遠鏡邊問。
“隊長,你看,那邊有兩個穿着咱們衣服的人。”
順着這名戰士手指的方向看去,百米外果然有兩個人,雖然用肉眼看的不太仔細,但可以肯定,那兩人穿的是紅軍軍裝。
透過望遠鏡,張青山僅僅是掃了眼那兩人後,趕緊仔細觀察周圍……感謝這一路來的收貨,讓這個只有二十六人的小隊伍裡,卻有四個望遠鏡:前方偵察兵和斷後的偵察兵各拿一個,剩下的兩個望遠鏡則由張青山和孫志平使用。
“你確定他們還活着?”觀察着周圍,嘴上卻詢問着。
這一路走來,他們碰到了不下十次這樣的場面,但都是滿懷希望而去,期盼着能碰到活着的戰友,結果,都是失望。所以,張青山必須要問清楚——沒人再願意失望,因爲這種失望格外的打擊人,感覺就好像滿世界就他們這一點紅軍了,其餘的全是敵人。
“我確定。”
聽到對方如此肯定的回答,張青山扭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觀察。
“我剛纔看的很清楚,那個小點的戰士翻了個身。”
張青山沒有再詢問,可是他的心裡卻燃起了希望,渾身有種衝過去的衝動,真的開始激動起來。可是他剋制的很好,因爲長期的軍事生涯讓他明白一個道理:任何時候都需要冷靜!尤其是在這種激動的時刻,越要保持冷靜。
足足觀察了十分鐘,張青山才放下望遠鏡。扭頭看向身邊的孫志平,卻意外發現,大家都看過來,那眼神,激動中充滿了期望,卻又帶着幾分疑惑。顯然,大家都在等待他的命令。
孫志平感覺到了張青山的目光,放下望遠鏡,對張青山搖搖頭:“沒發現異常,應該不是敵人佈下的圈套。”
張青山眉頭微皺:不管是不是敵人的圈套,除非確定,否則,就必須要過去查看一下,只因爲對方穿着相同的軍裝。
沉默了一下,道:“派兩個戰士繞道過去看看……大家散開一些,做好戰鬥準備。”
“跟我走!”
張青山原本要阻止孫志平親自去查看,可話到嘴邊,見他已經向後倒爬,張青山只能作罷。
孫志平帶着一個戰士,退到山下後,繞道向那兩人跑去……這樣的查探方式一路上“演練”了很多次:要是直接從這兒向那兩人跑去,萬一是圈套,豈不是主動暴露衆人所在之地?還是繞道的好,最少,就算他倆暴露了,也能盡最大的可能,減少衆人暴露的機率。
通過望遠鏡,見孫志平兩人跑到離對方二三十米的地方,那個小一點的傢伙一把爬起來,右手拿着一塊石頭高高舉起,左手指着孫志平二人,嘴裡喊着什麼。而孫志平兩人則回了幾句話後,雙方又說了幾句,隨即,孫志平兩人把槍舉扛在肩膀上,慢慢向對方走去。
張青山覺得這個小紅軍的身材有些熟悉,可對方臉上如同被煙火薰過一樣,黑一塊灰一塊的,根本無法看清他的長相,讓張青山無法確定。
雙方接近後,又說了幾句,估計是互相詢問對方原先的連隊班級。
可下一秒,張青山透過望遠鏡明顯的看到了孫志平兩人猛地停頓了一下,隨即,就見孫志平轉過身來,喜上眉梢的對這邊打手勢,要大家過去。倒是那個小個子,顯然有很強的戒備心,雖然睜大眼睛向這邊看來,嘴巴也長的大大地,一副經愕狀,可右手裡的石頭卻沒有丟棄。
“都別動!原地戒備。”見衆人激動的就要爬起來衝過去,張青山趕緊制止大家:“小胡,幫個忙,跟我過去看看。”
兩人同樣後退到山下後,繞道向對方而去。
然而,在離對方還有三四十米時,那個站起來的小個子好像看清楚了張青山,“哇”地大叫一聲,把石頭往地上一丟,飛奔而來。
一把抱住張青山,就哇哇大哭,嘴裡含含糊糊地說着聽不清楚的話。
張青山也楞住了,雖然聽不清楚對方說什麼,可這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除了小鬼頭周寶玉還能是誰?
在這種大環境下,在這樣大的地方,居然能碰到周寶玉,這簡直是奇蹟。讓張青山一時也有點不相信,忍不住一把抓住周寶玉的肩膀,仔細看着他:“寶玉,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
“大哥!是我,我……我總算找到你了,嗚~!嗚~!”
“好了,別哭……”張青山心裡也有些發酸,但更多的是高興,正要繼續說話,卻發現不遠處的孫志平正向他打手勢要他趕快過去。張青山這纔想起還有一位戰友,心頭猛地一沉,不由的祈禱着:看這情況,那個戰士的情況顯然不好,可千萬別是我認識的,要不然,老天爺也太沒眼了。
“寶玉,躺在那兒的人是誰?”
周寶玉還沒從驚喜中回過神來,眼神迷糊了一下後,猛地清醒過來,“啊!”地叫了聲,邊拉着張青山向那邊跑邊急促的說:“大哥,快去救救董二哥,他受了好重的……呃~!大哥,你腿還沒好?”
張青山被他猛地一拉,匆忙跑了幾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不過,現在顧不得這些了:“沒事,別管我,趕快去看看。”
一看到這個年約二十的年輕人,張青山的眉頭就皺了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對方朝天躺着,面色灰白,嘴脣發青,一看便知是失血過多所致。而他胸口偏右的地方,早已是鮮血一大片,在其身下,還能見到一片血跡,正有一滴滴鮮血低落而下。
“董二哥,你快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們突擊連的連長,也是我大哥。呵!呵!”
對方的眼神明顯有些潰散,但見到張青山和周寶玉到來,聽到周寶玉的話,他好像又恢復了點精神。
看了看周寶玉,向其伸出左手。只是,他實在太虛弱了,左手只是微微擡起,堅持了一下就落下。倒是周寶玉機靈,趕緊跑到他身邊,抓着他的左手,哽咽的叫道:“董二哥,你要說什麼……”
董二哥看了看他,又看向張青山,張了張嘴,喉管裡發出幾聲如同燒開的水發出的“嘍嘍”聲。也許是太想說清楚,又或者太痛苦,他掙扎的擡起頭,脖子上青筋凸起……可是,他太虛弱了,一切都徒勞無益。還沒等張青山上前詢問,他猛地一仰頭,就這麼去了。
雖然對方沒有說出一個字就這麼去了,但在場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希望大家,尤其是希望張青山能把周寶玉帶出草地。
“二哥~!”
見過太多生死的張青山,哪怕聽到周寶玉如此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也僅僅是掃了他眼。隨即,蹲下,摸了下董二哥的脖子,對正帶着強烈期盼看過來的周寶玉微微搖頭。
“董二哥啊~!”
雖然不認識對方,但大家穿着相同的軍裝,有着相同的稱呼——紅軍!雖然這一路走來,這種事見的實在太多,按說張青山的心裡對此應該麻木了,可是,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的內心依舊傷感。
張青山面色凝重的摘下對方軍帽上的五角紅星,放進口袋……一路走來,收集到的戰士遺體上的五角紅星,都由周平保管。
周寶玉哭的很傷心,顯然和這董二哥有着深厚的情分。張青山嘆了口氣,站起來,脫帽,敬禮後,走到周寶玉身邊,拍着他的肩膀,默默地安撫着他。
一小會兒後,孫志平卻突然問道:“小同志,你們倆的武器了?”
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因爲傷心而不像搭理他,周寶玉沒有回答。可張青山一聽這個問題,心頭的疑惑大起,便拍着周寶玉的肩膀,柔聲問道:“寶玉,你的槍了?”
周寶玉這纔回頭,擦着眼淚,哽咽的答道:“我們的武器早就被搶走了。”
“什麼?”
怪不得張青山和孫志平異口同聲的表達出驚訝,要知道,紅軍武器都是繳獲來的,本來就沒多少——有些新兵打仗時拿的還是大刀長矛了。因而,每一位紅軍戰士都異常看重武器,可以說是第二生命。要是戰死或者慌亂中不小心把武器弄掉了,這都好說,可關鍵是,現在的環境下,你竟然告訴我們你的武器居然是被搶走了,也就是說,搶你武器的人對紅軍的態度肯定是敵視的。那麼,問題來了:搶走你武器的人爲什麼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