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是個淺眠者。
當他側耳聽到雨點聲打在窗玻璃上時便睜開了眼睛，天雖然陰沉着，但已大亮。倫敦的天氣呀，他搖搖頭。
擡手就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低頭一看，是凌墨華趴在牀邊睡得正香。
她側臉枕在胳膊上，睡顏安靜，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垂下，在眼睛下方映上了淡淡的青色。
沈穆擡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手感並沒有看上去那麼順滑。
許是覺得有人觸碰自己，凌墨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待清醒了片刻後就發現這是病房。
“醒了？”沈穆風輕雲淡的聲音傳來。
下意識地點點頭，“哎？”凌墨華扭頭，就看到他一派悠然地躺在病牀上，眼神裡多了分精神，讓蒼白的臉也顯得有了生氣，“你醒了？那我去叫醫生，沒事的話，咱們早點出院。”說着就要站起來。
沈穆一下按住了她的手，緩緩道：“急什麼？”
凌墨華卻一下回想起了昨天早晨她在他家都做了什麼，立刻抽回了自己被沈穆按住的手，慌忙解釋道：“嗯，在家靜養比較好，對吧？醫院來往的人員太多，會很打擾你的休息的。”
沈穆勾了勾嘴角，將凌墨華的慌亂盡收眼底，他輕輕道：“墨墨？”
“嗯？”沒有注意到沈穆對她稱呼的變化，凌墨華答應道。
“你不好意思了？”沈穆忍着笑說道。
凌墨華臉上一紅，垂下眼睛，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你別多想。”
沈穆點頭道：“也是，你又不是第一次。”
“啊？”凌墨華心下一緊，什麼？第一次？
沈穆一臉鄭重地說道：“十九次。”
凌墨華徹底傻了，沈穆的數學也太好了吧，她給他做了多少次人工呼吸都數的清清楚楚！
“你！”凌墨華語塞，她瞪大雙眼，這該怎麼問？怎麼問都不太好意思呀。
“哎呀，你們都醒了，來，準備出院吧。沈，我可一聽說你的太太在這兒就飛奔來看你了，我夠朋友吧！美女你好！”一個穿着白大褂、金髮碧眼高鼻樑的醫生走了進來，滿口純正的英倫腔立刻就化解了凌墨華的尷尬，他饒有趣味地打量了下坐在沈穆病牀邊上的凌墨華，然後對沈穆露出賊兮兮的笑。
聽這口氣，好像與沈穆很熟，凌墨華掃了眼這個英國醫生。
就聽沈穆靜靜的聲音立刻讓方纔的聒噪安寧了下來：“凱撒，一個同學。”
凌墨華點了點頭，站起身打招呼道：“你們先聊，我去辦理出院手續。”
沈穆點點頭，等凌墨華走遠了，就見凱撒雙眼放光地跳到他面前道：“你從哪裡拐來的？”
“鄰居。”
凱撒不甘心地扁扁嘴道：“纔怪呢，瞧她對你關心的樣子！還有，你的腿有沒有好些？”
沈穆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雙腿上，眉頭微蹙，他搖了搖頭。
凱撒低聲道：“你確定是老頭兒乾的嗎？”
“嗯。”沈穆輕輕地點了點頭，眼光一沉，語氣雖淡卻透着威嚴，“這場戲要演下去。“
凱撒口氣凝重，沉聲答應道：“好。”
凌墨華辦理出院手續前先給沈穆的秘書打了電話，等她辦理手續的時候就聽到護士小姐囑咐道：“沈太太，沈先生這次是因爲胃病住院，你要多照顧他呀！”
凌墨華追問道：“是要讓他多吃流食還是？”
護士小姐一副驚訝的樣子道：“一日三餐就行，不用流食。”
哦，原來是沒有按時吃飯才暈倒的，凌墨華鬆了口氣，隨即想到人工呼吸就又開始暗暗地臉紅心跳。
她走回沈穆病房的時候，發現那個金髮醫生早就沒了影子。
遞過去熱牛奶與三明治，凌墨華輕鬆道：“可以出院了，一會兒司機來接你。”
沈穆把食物放在了一邊，凌墨華立刻走過去，又把熱牛奶和三明治堆在了他的手裡，嚴肅道：“醫生說你要好好吃飯，否則胃一罷工就又會暈倒了。”
沈穆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毛，身子微微前傾，在離凌墨華很近的距離淡淡道：“暈倒不是有你呢嗎？”
凌墨華愣神，不是沒有離沈穆這麼近過，這是第一次在天色很亮的時候近距離看他。沈穆淺棕色的眼眸裡沒有冷漠，反而帶着笑意，還泛着一點溫情。
“沈總，車子到了！”秘書先生很不及時地衝了進來，看到自家老闆與凌墨華的架勢之後，又自動地退出了病房。
沈穆拍了拍凌墨華的手臂，舉着手中的食物晃了晃，勾起嘴角道：“路上吃。幫我把輪椅拿來。”
他笑了？凌墨華只覺撲面而來的是可以融化冰川卻不會讓人灼傷的暖意。她把輪椅推到病牀邊，剛要伸手去扶沈穆，就見他雙手一撐牀，靈活地將自己的身體挪進了輪椅裡。
臂力很好，凌墨華目測。
沈穆擡頭就又見凌墨華望着自己出神，這丫頭怎麼越來越愛對着他發呆？他輕了輕嗓子，凌墨華立刻反應過來，連忙把病牀上的三明治和熱牛奶塞進了他的手裡。
沈穆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拿着熱牛奶，真是哭笑不得。
“我們回家了。”凌墨華推着輪椅，聲音從他的頭頂傳來。
回家？沈穆的眼裡帶着笑意，真是溫暖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