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個星期，都有大紅大紫的玫瑰花不斷往家家樂超市裡送。
“程麗麗小姐，請您簽收一下。”花店員工輕易地便找到目標對象，因爲這段時間，他每天都來這裡報到。
花落誰家，簡直毫無懸念。同事們已經從一開始的震撼驚奇到現在的習以爲常。
“哇，這次還多了一盒巧克力！”站得離程麗麗最近的那個同事興奮地叫了一聲，彷彿她纔是收到禮物的那一位。
值班經理走過來，乾咳一聲說：“小程，知道怎麼做了？”
“知道。”這不都做了兩個禮拜了，“要把東西放到休息室，下班再拿走。”
值班經理瞄了一眼那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再次乾咳：“有時候，幸福需要分享。”
“……”
這是一個幾乎什麼都可以拿來分享的時代，分享流量，分享經驗，分享金錢，甚至分享愛人。
短短几分鐘時間，巧克力分光了，只剩下巧克力盒。
甜膩的糖果味依舊殘留在空空的盒子內，程麗麗自己也吃了一顆，此刻含在嘴裡尚未完全融化，香醇的苦甜奇異地讓人上癮，即使味道再濃郁，也還是覺得不夠。
“快跟我說說，你最近到底有何奇遇？”同事一把將程麗麗拉到貨物架後，這個鐘點顧客不多，方便麪促銷活動上週已經結束，兩人現在負責飲料酒水區，有更多的空閒時間聊天摸魚。
“你童話故事看太多。”生活就擺在那裡，能有什麼奇遇。愛麗絲遊蕩仙境也只是在夢裡發生。
不過事實上這段日子也的確像是夢遊。
自從遇見古小姐後，她的人生便偏離了原來的軌跡，本是平平無奇一成不變的生活，突然變得跌宕起伏撲朔迷離。
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沉迷，還是應該儘快醒來。
貪慕虛榮，人之常情，但聽說一個人吃多少用多少冥冥中已有定量，前半生若揮霍乾淨，後半生難免晚景淒涼。
淒涼就淒涼，起碼還有晚景。
人生得意須盡歡，就算只是短短片刻的紙醉金迷，也要縱情徹底。
“看你鴻運當頭，春風得意，分明就是紅鸞星動，快告訴我誰是那個真命天子。”
“是啊，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誰，你視力那麼好，白天都能看見紅鸞星，趕緊幫我在芸芸衆生中找他出來。”
同事嗔怪地撞她一下：“好討厭哦，在我面前裝瘋賣傻，明明就是和人拍拖還不承認，有照片嗎？有短信嗎？有通話記錄嗎？快拿手機出來讓我看看。”
程麗麗連忙捂着口袋，奮起反抗。
“衆目睽睽之下，成何體統，自重，自重！”
“那你誠實地告訴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是，我和他一見鍾情情投意合合二爲一，這樣你可滿意？”
同事非常滿意，笑得滿臉是牙。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可喜可賀。”
“……沒見你以前怎麼關心我，現在怎麼比我還高興？”看人果然不能看表面，那些平日裡對你冷冷淡淡的人，搞不好內裡藏着一顆友善真摯的心。
同事說：“連你這樣的都能找到如意郎君，我再也不用擔心自己嫁不出去了。”
“……”不，你的擔心並不多餘。
下班的時候，古漸尹的黑色商務車準時地出現在對面馬路，車窗沒有搖下來，就算同事們望穿秋水，也看不到裡面坐着什麼人。
程麗麗屁顛屁顛地跑過馬路，高興地鑽了上車。
“有沒有想我？”古漸尹並沒有馬上開車，轉頭看了眼那白裡透紅的包子臉，忍不住要伸手捏捏。
“想死了。”程麗麗笑着躲開她的手，將抱在懷裡的玻璃瓶放到腳邊。
古漸尹朝那瓶子掃了一眼，裡面全是紅豔豔的玫瑰花瓣。
“聽說這個泡茶可以養顏。”程麗麗注意到她的目光，得意地笑道，“家裡已經存了好多罐。”
“早知道就直接買花茶送你。”
“不，我喜歡辣手摧花的感覺。”
“……”
這陣子古小姐的後宮規模變得越來越龐大，能夠被她召見的時間越來越少。程麗麗故作驚奇地問：“陛下今天怎麼會翻我的號碼牌？”
古漸尹似乎很喜歡看她一臉淘氣的樣子，笑得格外開心：“再不來見你，怕你單思成疾。”
“那真是隆恩浩蕩。”
車子行駛的路線有點陌生，不是平日常去的那幾個休閒會所或餐廳酒店，更不是她們兩人各自的住處。
程麗麗正想問她們準備去哪裡，古漸尹卻先一步開口問道：
“巧克力好吃嗎？”
程麗麗回憶了一下那醇厚香濃的味道，一個勁點頭。
“是手工巧克力。”古漸尹笑起來的時候比不笑更具魅力，可惜大多是心術不正的壞笑，總顯得莫測高深。
“手工……？”程麗麗狐疑地歪着腦袋，“意思是你在蛋糕店裡買的？”
“爲什麼你不猜是我親手做的？”
因爲我知道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就是沒有分量。
“陛下金枝玉葉，十指不沾陽春水，怎麼會做這種粗活。”
古漸尹被她誇張的表情逗笑了：“你別以爲我從來不進廚房，我早餐泡麪的時候還會自己加一顆水煮蛋。”
真了不得，是要有多精湛的廚藝才能炮製出那樣的美味佳餚？
程麗麗用崇拜的目光仰望她。
“行了，”古漸尹騰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包子臉，“你都能做影后了。”
程麗麗這才收起浮誇的表情，指指前面問：“我們要去哪裡？”
“麥琪的禮物。”
“到底賣旗還是賣禮物？”
古漸尹樂了：“你沒看過歐亨利？”
“那是什麼，能吃嗎？”
“你這個文盲。”古漸尹取笑地掐了一把她的臉。
這次程麗麗沒有躲開，任她揉搓：“我不喜歡讀書。”
“那你喜歡什麼？”
程麗麗想了很久，居然想不出來。
“慢慢想，等想到了就告訴我。”
程麗麗頓時來了精神：“我喜歡毛爺爺，還喜歡房子。”
古漸尹說：“真巧，我也喜歡那些，看來我們還蠻意氣相投。”
“……”
車子停在一家蛋糕店門外，招牌上寫着：麥琪的禮物。
“是不是覺得很熟悉？”古漸尹沒有馬上下車，而是指着周邊的景物笑問。
程麗麗頓覺不妙，眼前的街道果真有幾分熟悉，她眨眨眼笑道：“沒什麼印象，我很少走這頭。”
古漸尹挑眉看她，笑容有些古怪：“照片都沒有仔細看吧？”
程麗麗瞬間頭皮發麻，臉色驟變，但她仍嘗試着保持鎮定，勉強笑道：
“請問你是在說豔（咳咳）照門嗎？我對娛樂圈不感興趣。”
古漸尹直直地盯着她，笑意更深：“如果你想知道些什麼，可以直接問我，不必兜那麼大個圈子。亂花錢可是不好的習慣。”
東窗事發，程麗麗驚恐萬分。
古漸尹將手撐在她腦後的靠背上，湊近她耳邊笑道：“臉色怎麼那麼白？暖氣開得那麼大還覺得冷？”
程麗麗只覺得自己已經被她的氣息完全籠罩，巨大的壓迫感讓她喘不過氣，她乾脆閉上眼睛大叫：“廢話少說，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古漸尹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
“這可是你說的，我先記着，回頭再好好教訓你。”親暱至極的口吻，竟不像是在生氣。
程麗麗詫異地睜開一隻眼，偷窺古小姐的神色。
古漸尹笑嘻嘻地看着她，臉上找不着一絲憤怒的痕跡：“看資料和相片多無趣，來，我給你介紹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