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燭火縈繞。
整個房間之中,落座三人。
吟月高居上位,身旁是滄海,最下方的纔是風九洧。這讓吟月起初十分的不舒服,可無極夫人十分堅決,她只得坐在那裡,聽她說這把匕首的由來。
原來,羅剎刃其實是排在劍冢十大武器之中的,萬宗第一,羅剎第二。
可萬宗劍雖然排在第一位,卻一直以羅剎刃爲尊。
羅剎刃的舊主曾對無極山莊有大恩,無極山莊的莊主曾許諾,一旦羅剎刃有傳人,無極山莊勢必以其傳人爲尊,這個傳承一直到了三百年後,終於有人從無極山莊取出羅剎刃,而這個一直以來都被衆人遺忘的承諾,也要兌現了。
羅剎刃的舊主或許是無極莊主求之不得的一位存在,能夠讓他許下如此重誓,相比非比尋常。
她揉了揉太陽穴,其實她只是機緣巧合,還算不上自己通過實力拔出了羅剎刃,她只不過是一時興起跟着個破匕首較勁兒,才帶出來的。
就是未曾猜到,這把看似尋常的匕首,居然有這麼不尋常的來歷。
難不成她就這麼簡單的把無極山莊收了麼?
她只是陪滄海過來做客,這客人當了沒多久,竟然就變成了無極山莊的主人。
吟月訕笑道:“風夫人,我還真不知道這匕首有這麼大來頭,那啥,讓我當莊主萬萬使不得,要不,我回去再把匕首插到劍冢裡,你看可好?”
吟月從來都不喜歡身邊太多的束縛,就連驚蟄軍,她都是甩手掌櫃,扔給漣若風打理,怡醉樓更是直接交給了藍若……她一向喜歡無拘無束,給她突然弄了個大帽子蓋上,她不舒坦啊。
風九洧苦笑道:“如果是這樣就好了,我們無極山莊每一代人都曾立下重誓,以羅剎刃爲尊,羅剎刃的主人,就是無極山莊的主人,就算是現任莊主,也要聽從暗夜羅剎的命令,這一點我無法違背,更何況……”
無極夫人將衣袖一撩,露出一條如玉般白淨的手臂,只見那手臂上有一朵暗黑色的薔薇花。
風九洧繼續道:“一旦羅剎刃現世,存在於無極山莊之中的黑薔薇蠱便會開始相互吸引,說實話,我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在羅剎刃未出世之前,其實歷代莊主都在避免着將其提取而出,畢竟這關乎到整個無極山莊的命脈,你能無意中將其帶出,只能說是天意。”
沒想到第一代無極莊主下手太過兇殘,居然讓這種血脈如同蠱毒一樣傳承下去,無極山莊代代都要誓死效忠羅剎刃的主人。
一旦羅剎刃落在了奸人之手,也就意味着,無極山莊可能會萬劫不復。
看着那黑色薔薇,滄海終於嘆了一口氣。
“這血脈蠱的確是無解之毒。”滄海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風九洧自然會全力效忠於嵐玉姑娘,只是我怕……曜兒他……”風九洧只有風池曜一個兒子,這兒子從小就性格孤僻,一根筋,哪會接受突然冒出來了的一個主人?
她是怕風池曜會因爲不順從嵐玉,被血脈蠱反噬。
就在風九洧話音剛落,外面的風池曜推了門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吟月向後縮了縮,以爲風池曜一個不對,要上來砍了自己。
哪知對方走上前,雙手握住劍柄,插在地面之上,整個人半跪在一旁。
“風池曜願意追隨暗夜羅剎,從今以後,只爲一人用劍!”風池曜這番話着實嚇傻了衆人,吟月哆嗦了一下,無極夫人則整個人如遭雷擊。
她不是聽錯了吧?
這瘋子剛纔說什麼?
她瞪了瞪眼睛,瞅了瞅一邊的滄海,又張大了嘴望了望一邊同樣傻眼的無極夫人,最後依舊保持着震驚的表情看着風池曜。
“哥……哥們……別衝動,衝動是魔鬼……”她將手擋在胸前,一副我很怕怕的樣子。
要知道,這貨前幾天還要淹死自己,現在就過來要誓死效忠,前後突變的有點快,她心再大,也沒接受得了如此突如其來的打擊。
風池曜似乎知道吟月的想法,聲音冷幽幽的道:“我並不是因爲羅剎刃的緣故,我風池曜自十二歲出無極山,未嘗一敗,如今閣下讓風某徹底拜服,此番是我心甘情願當閣下的隨從。”
這貨饒是效忠宣誓,也是逼格甚高,生猛非凡。
“額,你快起來罷。”她擺擺手,哪敢答應對方這麼強悍的效忠?
風池曜一動不動,好像她不同意,這傢伙就一直在那抱着劍跪着一樣。
風九洧看到兒子如此態度,突然想起了在雲海之巔的一戰,聽他剛纔的那番話,難不成,自己兒子居然輸了?輸給了嵐玉???
風九洧低聲詢問起風池曜道:“曜兒,你敗了?”
風池曜縱橫江湖近十載,未嘗一敗,今天栽了,她這個當孃的也是震驚了。他的劍術是傳承了風蕭聖人,又經過了重重磨練,纔有如今的水平。
她吟月縱然是再怎麼刻苦,恐怕也沒有風池曜那種不眠不休的練劍更瘋狂的了。
今天,他不僅敗了,而且敗的一點餘地都沒有,當着天下英雄的面前,被吟月完全的打服了。
他一個歸宗劍練了十多年,從百劍歸一,到千劍歸一……其中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苦,揮灑了多少汗水。
如今,就被對方看了一次招式,就放出了一招歸宗劍的終極奧義。
他自問,沒有十年,他絕對用不出來萬劍歸宗,而且能夠如此輕鬆的就止住了劍勢,這等強烈的震撼讓一向自負劍術天下第一的風池曜心理防線瞬間崩潰。
彷彿龍吟月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巍峨崇山,他以爲自己站在了江湖的巔峰,可是,當他擡頭,卻發現還有更高的山擋住了他。
她是他一生無法跨越的無極山,只一劍,他便臣服!
有些人,不需要去拉攏,去巴結,往往你打服了他,就算你將他踹的遠遠的,他也會要死要活的跟着你。風池曜是一個,驚蟄軍的萬千士兵何嘗不是被他虐的心服口服,到最後加入了她的陣營。
在滄海眼裡,這個女人天生就有着一種吸引着別人的魅力。無論是那些江湖痞子,還是高傲如斯的風池曜,在她的面前,紛紛由曾經的老虎,變成了一隻收起了自己爪牙的大貓。
吟月看着風池曜十分堅持,自己趕緊揮手企圖溜之大吉。
臨走的時候,傳音給滄海道:“狐狸,我看此地不宜久留,你那鳥先借我用用,帶我下了山在從長計議!”
她的輕功自然無人可敵,想要從衆人眼皮子地下溜走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風九洧正要給她斟茶,奈何剛舉起茶盞,一道風吹過,坐在上方的吟月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風夫人,您好生保重,嵐玉先走一步啦。”她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給她個皇位,她都懶着去當皇上,別提當無極山莊的主人了。
她趁着夜色正濃,搭乘青鳥下了山,晃悠了一圈,卻是在霽月帝國人生地不熟,沒什麼地方可去。
當自己在山下百無聊賴的晃悠着時,一人從山上的石階上正一步十丈的向下走着,來人步行如風,飄逸非凡,幾乎是眨眼間,便來到了吟月的身前。
不是楚流音還是誰?
“嵐玉公子,又見面了,這麼晚下山可是要去哪兒麼!”楚流音自從受了她的點撥之後,整個人更加的出塵了,儼然一派道骨仙風的模樣,看的她感覺自己也有要白日飛昇的感覺了。
可算看到個熟人,她笑的特別真誠道:“小楚,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兒?難不成又要跟軒羽那個不修邊幅的傢伙去光煙柳巷麼?”
她亦步亦趨的跟着楚流音,反正只要不在無極山莊,去哪兒都行。
楚流音笑容淡淡道:“難不成閣下也去了風花雪月樓?楚某怎的未曾發現?”
她剛說完,就捂住了嘴。
那時候她穿的可是女裝,更是在風花雪月樓以青樓女子的身份跳了一支舞,後來,在無極山莊巧遇楚流音,剛好那時候他彈了一隻滄海一聲笑,她也沒能忍住,大致彈了一下。
聰明如楚流音,他再猜不出什麼,也枉爲四大公子了!
“你……你都知道啦?”她摸了摸鼻子,暴露身份的感覺真不怎麼好。
“不知楚某該叫閣下吟月姑娘,還是繼續叫嵐玉公子呢?”楚流音的聲音如同一汪清泉,讓人十分舒坦,饒是她有心戒備,也感覺很是輕鬆。
“你既然知道了,那就隨便了唄,也不是什麼大秘密,起碼那狐狸和你的好夥伴都知道我的身份,不過你可千萬別大嘴巴告訴風池曜!”她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趕緊提醒道。
楚流音一愣,問道:“這是爲何?姑娘很怕風公子麼?”
對於一個文質彬彬的人的問題,她着實沒有理由置之不理,但又想不出如何回答。
只好道:“今日雲海之巔贏了那廝一局,我怕他知道了之後,心理承受不住打擊。”
風池曜敗了,本就是一個足以轟動一時的大事,如果他知道他不僅敗了,而且敗在一個女子的手中,恐怕會立刻揮劍自盡了吧。
自古男人都是不可避免的大男子主義,越是厲害的人,就越覺得女人只是個玩物,像是楚流音這種天地萬物都一視同仁的傢伙簡直少見。
楚流音聽了之後,淡淡一笑道:“想必風公子也斷然沒有那麼心胸狹窄,雲海山巔一戰我未曾觀摩,不過看風公子回來時的樣子,許是受了你很大的打擊。”
吟月乾笑了兩聲。
打擊麼……
她也感覺大了點,她都有些後悔使出那招萬劍歸宗了。
“咳咳,就是雕蟲小技,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她尷尬的說着。
楚流音笑道:“若是萬劍歸宗都是雕蟲小技,那才真叫打擊人。”
她摸着鼻子,笑呵呵的跟着楚流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