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劍如山,鋪天蓋地,萬千星符閃動其間,這一劍的氣勢浩大威猛,觀戰之人,無不心生怯意,就連勇猛的武士,也會膽寒。
斷袍客見林開劍勢涌動猶如星潮瀚海,綿綿不絕,內中殺機更是展露無疑,當即不敢託大,周身靈氣涌動,滾滾而現,瞬間凝成一尊髙約三丈寬有十丈的金色大佛,雙手拇指與食指捏印,形成玄色漩渦,立時猶如一座天靈寶山,轟了過來。
金色大佛這麼一壓,斷袍客與林開之間的空間似是難以承受這般沉重的壓迫,空間都開始扭曲,變得像水幕一樣迷離起來。
林開全神力貫,識海之中靈魄極力催動,如山嶽般的大劍轟然一聲,與斷袍客壓上來的金色大佛轟在了一起。
就像是江河大潮來臨時,撞擊堤岸的聲音,隆隆震響,漫天都是這樣的聲音,好久那聲音才徐徐散去。冷明月和冷星月急忙朝空中望去,吃貨也是心急如焚,趕忙朝空中望去,見到林開依然挺立空中,這才心中放心下來。
很顯然,林開不僅接住了斷袍客這一擊,而且尚有餘力。
斷袍客看了林開良久,才道:“哈哈,沒想到,你小子竟然能夠接下我的金色如來印,果然是氣運加身,修仙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好,現在我就按我之前所言,履行承諾!”
“前輩客氣了,前輩讓晚輩三分,我才得以僥倖與前輩拼了個不分上下,前輩的功力在晚輩見過的人中,已是絕無僅有,世所罕見了!”林開這話一半是真,一半兒卻是恭維的話了。
“哈哈,上天生如此少年,真是我輩修士之福啊!”斷袍客對林開恭維的話很是受用,一時興致盎然,“好了,廢話不多說了,你們隨我就此離去吧,只是這混天靈珠,卻得捨棄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珠子本來就是身外之物,扔了,也不算可惜!”林開說的很是坦然。
“哈哈,好,你這性格,我斷袍客喜歡!”斷袍客甚是歡喜,對林開又親暱了幾分,“林開,你先撤去護在你朋友周圍的金剛護身陣,然後叫他們心無旁騖,放鬆即可。”
林開應了一聲便撤去了星辰古陣,同時傳聲要所有人心無旁騖,全身放鬆,此時,只見斷袍客周身靈氣涌動,在他跟前慢慢形成了一個五芒星陣,爾後從他的眉心之中浮出一顆金色星石,就像是從天上摘下來的星辰一樣,緩緩落入了五芒星陣的陣眼。
頓時,五芒星陣各條星條開始大放光芒,光芒寸閃恍若雷電,落入陣眼之中的金色星石不斷旋轉,調配着各處的能量分配。
數息之間,五芒星陣光芒越發強盛,耀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於此同時陣眼之內的金色星石旋轉的速度也快了一種讓人眼花的地步,正當衆人猜想接下來會出現什麼的時候,一道肉眼可見的金色通道徐徐出現。
“千里陰陽陣!”冷星月忍不住一聲驚呼,吃貨更是張大嘴巴驚訝地都說不出話來,冷星月是匪盟殺手壇壇主,吃貨一國之主,見識廣,自然知曉這千里陰陽陣。
所謂千里陰陽一線牽,說的就是這千里陰陽陣,雖然它不能真正的貫通陰陽,名頭是叫的大了點,但卻可以將人在瞬間移送至千里之外。
瞬間傳萬里,這種能力也只有這千里陰陽陣可以做到,而且催動千里陰陽陣的東西,就比如那顆金色星石,必然是有市無價,不能以錢財算計,所以冷星月和吃貨纔會這般驚詫。
看着衆人的驚詫震驚的表情,斷袍客心中很是得意,看着即將成形的金色通道,臉上盡是驕傲,這可是他平生最爲值得驕傲的東西。
但就在這時,那陣眼內高速旋轉的金色星石突然熄火爆停,罷工了,於此同時,原本光芒大盛的五芒星陣也隨即暗淡,噗的一聲散成靈氣回到了斷袍客體內。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斷袍客臉色青黑,千里陰陽陣突然失靈,出乎他的意料,更爲要緊的是,他在衆人面前顏面盡失。
夜深人靜,萬家都已經入眠。姬氏大宅的主房中還點着幾支油燭,姬謙正坐在桌前,一聲不吭地盯着那些燭淚,一滴一滴地凝結起來。
“唉!早些睡吧。我說還是去通
報給守備大人,”妻子一邊摸索着爲姬謙正除下青色的緞袍,一邊埋怨,“到底是什麼事情呢?難道我也不能說?你這一晚上都愁眉苦臉,若說真的是什麼歹毒的人,這諾大的南淮城,幾萬人守着,難道還怕他行兇麼?可是他要鬧出事來牽扯到你,可不是連家也保不住了。”
“不要再問了,”姬謙正的聲音少有的冷硬,“你也應該知道天下廣大,有些事絕不是我們可以管得上的。他能夠退去我已經很高興了,再也不要提起這件事,也不要對任何人說!”
許久,他嘆了口氣,“你永遠不會明白的。他們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十個人,也許他們會是千百人,列着隊衝鋒的時候,星辰會變化,連諸侯的大軍也要退卻。”
“他們是武神的使徒,”他的臉色在燈下說不出的怪異,“他們真的是!”
“武神?我看你是被嚇破了膽,聽昌夜說他倒是賞識姬野?”
“野兒在武術上確實有天賦,今天他刺殺那人的一槍到我胸口,本來我絕沒有閃避的機會,已經有了必死的心,沒想到他居然還能收住,”姬謙正嘆息,“可是槍勢太烈,終究都是個暴戾的性格。”
“都是你當初堅持要教他槍術,”妻子恨恨的,“他現在練了槍術,那雙黑眼睛更兇,平時瞟我一眼也嚇得我不輕。一個侍妾的兒子,你教得卻比昌夜還好,難道如此厚此薄彼麼?”
姬謙正長嘆一聲,“對於昌夜我纔是花了心血的。野兒練習的毒龍勢本來暴烈,不是中正平和的槍術,所以纔會進境快過昌夜。我教昌夜的大齊劍術纔是姬氏最高的武術,上手艱難,可是以後的成就一定超過野兒。而且昌夜學文練武,成就比野兒高十倍百倍也不難,武士不過抵擋幾個敵人,昌夜卻可以有統御一國的才華,不能比的。”
“那你何必又教姬野,他那種乖戾的性子,隨他去好了,”妻子眉梢的神色緩和了幾分,卻還在埋怨。
“上陣親兄弟,”姬謙正陪着笑,“野兒雖然不是可造之才,不過練成一點武術,將來昌夜成了大器,還可以保護昌夜,跟隨他做一個參將什麼的,對昌夜也好。”
“你就是想得周到。”妻子再也無話可說,挽着他的胳膊,一起鑽進被子裡。
裡面的聲音漸漸地低落下去,到後來只有吃吃的笑聲,隱約中還在談着什麼將來的事情。
屋外,星月的光輝流瀉下來,難得的靜馨。萬家房舍,屋頂彷彿都流淌着一層水銀。
挑出很遠的寬闊屋檐下,一個還顯得單薄的黑影獨自站在星月都照不到的黑暗裡。
屋內細碎的聲音再也聽不清楚,姬野擡頭凝視自己懷裡的猛虎嘯牙槍,槍鋒寒得令他心裡顫抖。他看看屋後的小松林,又看看自己的北廂房、園子裡滿是青草的石墁地,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他轉了一圈,抱着槍默默地走在園子裡,連屋裡的姬謙正也不曾發覺他的來去。姬野的腳步像一隻潛行的貓,姬謙正總是說那不是磊落的腳步,其實猛虎的腳步和貓並沒有區別,只不過姬謙正未曾見過猛虎。
走到了牆邊,姬野左右看看,搬了幾塊大石,壘起了一個階梯,悄無聲息地爬上了牆頭。他沿着牆頭默默地走,無邊的南淮城在他腳下沉睡。姬野只是這樣走着,一遍又一遍地來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裡去。
最後姬野坐在了自家的屋頂上,抱着自己的雙腿,枕着自己的膝蓋,好像要在微寒的夜風裡睡着了。
“姬野,姬野……”一個細而輕的聲音從背後飄來。
姬野猛地驚醒,回過頭,看見一雙玫瑰紅色的眼睛在看他,花瓣一樣的嘴脣邊帶着一絲玩鬧的笑意。 wωω▪ TTKΛN▪ C 〇
“羽然?”他認出那是白日裡來訪的女孩,“你怎麼會在這裡?”
“爺爺和我住在那邊的一個旅店裡,我想出來看看,可是白日裡出來總是不方便。”
“不方便?”
羽然瞪大眼睛,拈起脖子邊那縷淡金色的頭髮,“看我眼睛的顏色,還有頭髮,你說我怎麼敢白天出來呢?我一路上都戴着風帽,有的時候真恨不得把帽子扔了,騎在馬上披着頭髮跑,可是爺爺不讓。我
恨死了。”
“我看了啊,”姬野認真地點點頭,“挺好看的。”
羽然呆了一下,“人人都像你那麼木頭腦子就好了。”
姬野並不生氣,“你回去吧,夜深人靜,外面可不安全。”
“有什麼不安全?在我們寧州的森林裡,你若是旅行,經常會有我們羽族的村落。到了月光最好的夜晚,我們都會穿着白紗一樣的衣裙,在月光下面拉着手行走。我們也不點火,月光照在裙子上,像是透明的,像是蜻蜓的翅膀。傳說女孩子這樣走,月神的光輝就會都照在最輕盈的那個女孩身上,她就會在所有人的目光裡飛上天空,去神的宮殿,可惜我沒有見過,不過,”羽然嘆了口氣,“那時候真是很美的,大家都很美。”
姬野看着她拈起白裙的裙角,站在屋脊的盡頭,微風吹起她金色長髮上的白綢飄帶,整個人像是虛幻的。他忽然注意到羽然是赤腳的,半是透明的腳輕輕地踏在青灰色的瓦片上,盈盈地踮起來,像是隨時就會飛走。
他默默地站起來,羽然歪着頭看他,許久許久。
姬野明白過來,窘迫地抓了抓脖子,“你還是回去吧,這裡不是寧州,是南淮。夜裡會有賊的,他們拿着刀在街上搶^劫。聽說很多地方都在鬧饑荒,那些人跑到宛州來,還是吃不上飯,就只有做賊。”
“喂,木頭,你那麼喪氣幹什麼?”羽然說,“你父親對你很兇的樣子,他後來又罵你了麼?”
姬野搖頭,“其實他也不常罵我的,他不管我的。你父親管你麼?”
“我沒見過他,他就死了。你在這裡坐着不冷麼?”
“不冷,我不是很怕冷的。我剛纔想去練槍,可是現在不想了,我又不想睡覺。”
“那我們說話玩吧,我要聽關於龍的,”羽然說,“我偷偷跑出來,要等爺爺睡熟了才能回去,要不然就糟糕了。”
“我……也不太知道。”姬野訥訥的。
“別怕別怕。說錯了也沒事啊,你出海的時候畫了龍回來給我看,我們就知道了。”
“畫龍……”姬野低下頭去,“我只是說說的。”
“什麼啊?你不是答應的麼?不能耍賴吧?你們東陸的人怎麼是這樣的?”
姬野忽然站了起來。他倔犟地轉過頭去不看羽然,“我不會畫龍給你看的,因爲我根本不會畫畫。沒有人教過我,我連字都不認識!”
羽然呆了一下,“你不識字啊。你阿爹沒有教你麼?我看你家裡很多的書……”
“不會!”姬野猛地把頭轉回來,他死死盯着羽然,“我就是不會!沒有人教過我!我很笨的,學了也沒有用,你爲什麼老是纏着我?我就想一個人坐在這裡!你們走了我阿爹就打了我,我什麼都沒有做!”
羽然有些害怕,她想要逃開。可是她擡眼看見姬野的眼睛,卻不覺得他真的生氣了,他只是努力地在瞪大眼睛,那雙明亮的漆黑的眼睛。
“那你會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姬野搖頭。
羽然猶豫了一下,上去拉了拉他的手,一根手指在他的手心裡點了點,“那我教你,你們東陸的文字,其實哪有我們羽族的神使文那麼難學。”
姬野感覺到了她掌心裡的溫暖,手抖了一下。他忽然把手整個抽了回去,掉頭跑了。他看着深湛的夜空,滿天都是星星在閃爍。他沿着那些勾連的牆壁拼命地奔跑,穿過院落的屋頂,他跑得飛快,像是怕被那個金髮紅眸的女孩追上來。
最後他停在鳳凰池一片清澈的水邊,他站在那裡呆了一下,雙手攏在嘴邊,對着湖對岸用盡了全身力氣大喊起來。誰也聽不懂他在喊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月下鐘樓巨大的影子投在他的身上,文廟的鐘聲響了起來,終於把他的喊聲吞沒了。
他站了許久回過頭來,看見鐘樓的屋脊上那雙晶瑩透明的赤裸的雙足,女孩子站在那裡,有些怯怯地望着他,她的裙帶在風裡輕輕地飄啊飄。
兩個人彼此默默地看了許久。
“你真的教我識字麼?”姬野狠狠地揉了一下鼻子,揚起了頭,“我想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