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黃泉畔,那孟公明顯在那裡願者上鉤的等着久屹,說了那一番奇奇怪怪的話,難道就爲讓久屹認清自己嗎?
他話裡話外都在暗示,久屹可能是不知何處飄來的一縷殘魂少了七魄,藉着乜寒涯水玉棺中的一點生氣,附身而來。
而久屹剩下的那七魄呢?不知在何處。被打散了、轉生了、或是禁錮了,都有可能。
無論何種說法,都是認定了久屹當年原本完好的魂魄曾受過嚴重的創傷和打擊。
而久屹魂魄上的烙印能說明什麼呢?許是當年爲久屹製造劫難之人仍在追查他;亦或許是那人的幫兇、後代不打算放過久屹;也可能是久屹當年的守護者爲方便尋找他……
但這些亂七八糟的可能都在說明一件事,久屹有仇敵……恨之入骨,仇追百世的宿敵。
而這個宿敵……應該是個會上古仙道秘術之人……
那便同炆爞無關,炆爞修的乃是藥道。
到底是誰呢?上古的,太久遠了。
無論是人還是別的什麼,經歷了那麼久,要麼已經坐骨,不然也該入魔或是成仙了。
成仙的不用說都去了崑崙和蓬萊了,入魔的……不會就是這次亂世的妖魔吧……
那久屹未免也太倒黴了。前有炆爞討要屍身,後有魔族千里尋仇。
所以,那孟公就是想告訴久屹這些?好心的提醒久屹小心戒備?
以如此偷偷摸摸、含沙射影的,難道是因爲……那個仇敵就在久屹身邊?
這未免離譜了些吧,久屹同他無恩無情,他因何如此大費周章的幫他。
難道是,託他傳話的那人同久屹有交情?
但,除了以上這些猜測,還有一種情況:什麼三魂什麼七魄,統統都是鬼扯。孟婆嘛,本就是鬼仙啊,鬼話可不好信的。
若是如此,那這設計之人如此大費周章,就爲讓久屹心生疑竇,誘使他前去探查什麼所謂的前世恩仇。或是引他前去核查現下亂世的妖魔是否同自己有所糾葛,從而引得久屹落入他人彀中。
這不就是那些妖魔最擅長的手段嗎?設圈套,放誘餌,斷後路,最後下毒手。老套的不能再老套了。
若是如此……那,整個冥府,恐怕都沒幾個可信之人了。連冥神孟婆大人都已爲魔族所用,那這通冥坊中,還能有幾人可信?
那些妖魔的行動已經如此之快了嗎,勢力竟已滲透到了冥府司政老臣,那崑崙和蓬萊能夠倖免嗎?
三境六界,還有哪一處是未被侵蝕的?此時如夢初醒的人們纔開始集結反撲,會否太過晚了些?
久屹嘆了口氣靠在窗邊,看着下面後院中莫名多出來的幾個僕從,不由得好笑的搖了搖頭。
這架勢倒像是待鐘樓主回來,久屹的死期便到了一般。
不過,經過久屹的一番思索,他確定自己死不了。一時半刻還不會,他還有用處呢。
之後的時間裡,小擒他們回來有來找過久屹,但被門口的僕從擋了回去。淳于每到飯時都會遣人送來飯食,即便久屹並不吃。
久屹就這樣被關在房中整整三日,坊中不知情的人皆以爲久屹得了什麼傳人的隱疾。
嚇的小擒要將城南的老大夫請來爲久屹診病,最後被蔣灼攔了下來。
這樣關着,非常像在給犯錯之人以無聲的下馬威。
不過久屹到不吃這套,他本就喜靜。無事可做他便在房中練起字來。
久屹平日的結文寫的還看得過去,但字跡總是同乜寒涯的有所不同,神韻和力道上都大相徑庭。
但若久屹想去刻意模仿乜寒涯的筆跡之時,寫出來的字,那叫一個看不下去。
拿着自己雄壯有力的墨寶,久屹不禁長長的嘆了口氣。
乜寒涯寫起字來遊刃有餘啊,墨跡看起來即纖細流暢又不失蒼勁氣魄。
怎麼到自己這,同樣的手法,寫的便像白字先生呢?
終於,在他苦練的第四日,樓主回來了。跟隨樓主回來的秋炎敲開了久屹的房門。
“公子,樓主回來了,有請公子書房一敘。”
久屹剛跟着秋炎走出來,就聽這一層的臥房門嘩啦啦啦的一個接一個的打了開來。幾顆熟悉的腦袋像蘑菇一樣齊刷刷的探了出來。
蔣灼臥房同久屹相鄰,他靠在自己門框旁賤兮兮的問道:“出關啦?上刑場怕不怕?”
看他的樣子,似乎也是過來人,不過久屹倒是沒同他一般見識,笑了笑不打算揭他的短。
“什麼上刑場啊?久哥,到底發生什麼啦?你們這是要去哪啊?這幾天他們爲什麼關着你啊?”
小擒扒開門探着腦袋緊張兮兮的問道。那上下打量的目光活似在找久屹隱疾的所在。
“沒什麼大事,回去唸書吧,待我回來陪你去人定街。”
另一邊探出頭的徐夢澤見久屹回答的從容,好像真的沒發生什麼嚴重的事,便沒多口打探。
淳于景蘭也站在一旁朝久屹點了點頭。
久屹心想,別說,這架勢頗有幾分上刑場的感覺。
更有甚者,待久屹走過之時,直接開門跟了出來。
對,不是別人,正是湛暝。
久屹以爲鐘樓主也邀了他,誰曾想,待到了大堂,秋炎便攔下了他。
“湛公子,留步。樓主叮囑只帶久公子一人。”
看着攔在自己面前的手,湛暝的面色沉的嚇人,擡起的眼神嚇的小秋炎不由得輕輕縮了一下脖頸。
“湛暝?”久屹疑惑的回身看着身後戳着的兩個木頭。
“我陪你進去。”
看着湛暝視死如歸的神情,久屹不由得無奈的笑了起來。這樣子好像怕鐘樓主把久屹吃掉一般。
不過……誰怕誰,還不一定呢。
“多謝好意。你不必擔心。
況且,我當初行事也並非未加思量,如今所得也是我的選擇。更沒什麼資本破壞坊中的規矩特立獨行。
你放心吧,即便規矩嚴苛、懲罰殘酷,但我也不是什麼一般人。”
看着久屹泰然自若的神情,湛暝似是還想問些什麼。靜了良久,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停在那裡看着久屹的背影,袖中攥起的拳良久不能鬆懈。
久屹跟着秋炎,忽然想起湛暝這次也被久屹所累破了坊中的規矩,可卻並未受到同樣的監禁。
現下看來,湛暝定是早就知道通冥坊中案閣後的秘密。
同是結契的法修,說不定,蔣灼也是知道的。
所以,走到這一步,久屹基本已經猜得到樓主會對他說些什麼了。
秋炎送久屹進了樓主的書房,躬身關門退了出去。
書房中飄然的沉香令人心神陳靜,卻未能舒緩凝重的氛圍。
鐘樓主仍舊一身漂色,正端端的坐在桌案前寫着什麼。
見久屹進來,擡了一下眼皮,又接着垂眼寫着,邊道:“坐吧。”
樓主直到放下筆桿纔開口問道:“聽聞久公子日前在坊中捉賊捉到案閣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