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渴而多飲水,易口乾舌燥,尿頻量多,多食而瘦,舌頭吐出來我看一樣。”
蘇曼看着正在給病人搭脈的成俊傑,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那個夏曰的早上。
成俊傑診斷抄方,她抓藥收錢,甘炙草在一旁喝着小酒,卡啦不住地晃着尾巴。後來自己的邊上,又多了一個葉子欣……蘇曼心裡暗歎了一聲,喉嚨又有些發堵。她連忙深吸了一口氣,將情緒平復下來,然後接過成俊傑遞來的紙條,交到了病人的手上。
別小看這一個動作,這可關係到成俊傑是否在非法行醫!
蘇曼最後遞過去的,就可以理解成這方子是經過執業醫師審覈的。出了事情,完全由蘇曼承擔。可要說成俊傑開的方子會出現問題,那這世上真的沒什麼醫生值得相信了。
“糖尿病早期症狀,你可小心了,生活要規律一點。一天三餐要吃準時知道嗎?”
前來看病的胖子忙接過紙條,笑着從兜裡拿出一個紅包,道:“成鎮長,這是一點小意思……”
“拿回去。”成俊傑搖了搖頭,嚴肅道,“我這可是在解決老百姓的麻煩!給人民羣衆解決問題,就是我們這些公務員的義務!哪個混蛋王八蛋教你的進機關辦事要給錢的?”
胖子脫口而出就想說是一個拍了王八蛋電視劇的編劇教我的,可一看成俊傑那認真的樣子,卻立馬把話嚥了回去,陪着笑道:“鎮長說的是,收了錢才辦事的官都是貪官,您哪能是貪官啊!”
……一整天下來,蘇曼好像覺得自己是又回到了醫院的門診室,彷彿眼前的一切都是她幻想出來的幻境一般。
要不是身後的黨旗和國旗在隨時提醒她,蘇曼幾乎都要忘了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成俊傑神醫的名氣果然不是蓋的。神醫在鎮政斧鎮長辦公室裡給人看病的消息一經傳出,就不斷地有人從十里八鄉趕過來,最遠的一個,甚至都不是江北區的。
江北鎮鎮政斧從來沒有如此這般的熱鬧過,原本門庭冷落的政斧大樓的院子,人最多的時候甚至堪比醫院的候診室。
好在成俊傑看一個病人只需要3分鐘,這種神速之下,纔不至於讓隊伍排到鎮政斧大門之外。
從天亮到天色擦黑,中間除了短暫的休息,成俊傑的看病偉業根本就沒有停下來過。
這壯觀的場面,自然又是落在了附近江浙省電視臺暖州市分站記者的眼裡,成百上千的老百姓皺着眉頭進去,笑得燦爛出來,如此和諧而能體現出國家體制優越姓的畫面自然而然又成了當天江浙省的一大新聞。
17點還差10分,最後一個病人終於滿意地走出了成俊傑的辦公室。
成俊傑終於可以站起身子,使勁兒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就感到一雙柔嫩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輕輕揉捏了起來。
成俊傑慢慢坐回到椅子上,微微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輕聲道了句:“謝謝。”
蘇曼甜甜地一笑,問道:“捏對地方了嗎?”
“順着肌肉的紋路捏,總能捏對地方的。捏穴位是爲了治病,揉肌肉是爲了舒緩,要是見了人就給找穴位亂捏,反而捏不好了。”
“嘻嘻,成老師真是個好老師,時刻不忘教書育人啊!”
成俊傑聞言,突然想起自己這個星期還有課要上,於是馬上對蘇曼道:“幫我跟技術科的人說一下,讓他們在門口的電子牌上打幾個字。就說我二、四兩天不接受健康諮詢,嗯……緊急情況除外!”
蘇曼呵呵一笑,道:“還定得這麼規範,成俊傑,你真打算把這個鎮政斧改裝成鎮衛生院啊?”
成俊傑輕輕拍了拍蘇曼的手背,示意她停下,然後道:“有能力就幫,沒有能力就不幫。亂七八糟的事情,辦公室都能解決,我就是在這裡敲個章,偶爾出去開個會。你說多出的時間,閒着也是閒着,能給人解決一點問題,不是很好麼?好了,下班了!”
成俊傑說完,站在他身後的蘇曼卻沒有要退開的意思。
成俊傑在椅子上幹坐了幾秒鐘後,不由笑道:“幹嘛啊?要和他在辦公室裡過夜啊?”
蘇曼臉一紅,連忙走到了一旁,又聽成俊傑接着道:“明天星期四,你就不用過來了,邊上的辦公室裡安排了你的辦公桌。既然要當秘書,就先學着寫一些文案吧,這東西技術含量還沒醫院裡的病程記錄高,我想你很快就能學會的。”
“嗯。”蘇曼微微點了點頭,成俊傑見她愣愣的樣子,不由奇怪道,“今天怎麼啦,一聲不吭的?”
蘇曼猶豫了一會兒,想要說些什麼,又搖了搖頭,半天才低聲說了句:“咱們晚飯吃什麼啊?”
成俊傑一愣,反口問道:“這裡和你家的車程不超過20分鐘,你晚上不會去嗎?”
蘇曼又是一陣沉默,疫情期間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豁出去精神,想來幾天不鍛鍊已經縮回去了。她手心微微出汗,很是扭捏地憋出一句:“就是想多和你待一會兒。”
這下子,成俊傑也閉口不語了。
兩人都低着頭,一動不動地面對面站着,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正巧要進來的吳克迪剛一進門見到這場景,立馬怪叫着“我什麼都沒看到”就退了出去,這才驚醒了正各自糾結着的兩人。
成俊傑搖了搖頭,低聲對蘇曼說了句:“回家去吧,叔叔阿姨等着你去吃晚飯呢!”
說罷,成俊傑就一個人走出了辦公室,腳步很快,走得很急。急到連辦公室的門都沒關。
吳克迪遠遠地看着成俊傑下了樓梯,就連忙跑進了成俊傑的辦公室,一看蘇曼正一臉難過地站着,忙上前問道:“小曼,進度條到百分之幾了?”
蘇曼嘴一癟,坐到了沙發上回答道:“進度條都沒出現!”
吳克迪一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便坐到蘇曼身邊安慰道:“小曼,你可別被成俊傑的樣子騙了。這死了老婆的男人啊,心裡最是空虛寂寞冷,可能他心裡還想着他老婆,就算沒想着,裝裝樣子緬懷一下向外人表現一下他作爲一個好男人的癡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可你不要忘了,他首先是一個男人,其次纔是一個死去女人的老公。只要你能死皮賴臉緊追不放,以你的……作爲一個女人的先天條件,全世界能抵擋住你魅力的男人,絕對是姓取向有問題的!”
吳克迪的葷話說得蘇曼不由又煥發了勁頭。
“真的?”
“比真金還真吶!”
……成俊傑在平時每天都去的小餐館裡解決完晚飯,回到家洗了個澡,又練了1個小時的字,一看時間是9點多了,也沒心思看電視或者玩遊戲,直接就上了牀。
可剛躺下沒多久,屋外的門鈴就響了起來。
從臥室到家門的距離,已經大大超過了成俊傑透視的能力,他只好站起身子走到門口,對着貓眼一看,頓時頭大了起來。
開了門,成俊傑沒好氣道:“你這麼晚過來幹什麼?”
蘇曼聽着成俊傑埋怨的語氣,心裡雖然委屈,卻還是強笑着指了指放在腳邊的行禮,大聲道:“我決定搬過來住!”
成俊傑一驚,又聽蘇曼解釋道:“我正在找房子,今晚上先在你這裡將就一下,你就當我們在醫院裡值夜班吧!”
成俊傑從不知道,蘇曼還有這麼厚臉皮的一面,只好搖頭苦笑道:“這裡又沒有病人,你用值什麼夜班啊?”
成俊傑說着,蘇曼已經提着行禮走了進來。
兩室一廳的房子空空蕩蕩的,放了蘇曼兩個小袋行禮後,依然沒有半點堵塞感。
既然蘇曼來了,成俊傑想這麼早睡覺就不可能了。
衝了一杯很淡很淡的綠茶放在蘇曼的面前,成俊傑問道:“晚上你想睡哪裡啊?”
“一來就問我睡哪裡,你什麼居心啊?”
成俊傑心裡清楚,這話必然是吳克迪那個看起來就賤得很深邃的混蛋教給蘇曼的,只能應付着道:“問你睡哪裡,又不是問你要睡誰。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蘇曼被成俊傑這麼牛逼的反問弄得說不出話來,盯着成俊傑半天,終於漲紅了臉大叫道:“成俊傑,你就這麼不想把我放在心裡嗎?!”
成俊傑慢慢低下了頭,安靜了好久後,才站了起來。
他走到窗臺邊上,指了指上面的花盆道:“這是師父,我曾經很放在心上。他走了,我心痛,但是心在在。心裡還能放得下東西。”
蘇曼跟在成俊傑身後,進了他的房間,又見成俊傑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本普普通通的本子,卻聽他說出了讓人連心肌都感覺發麻的話來。
“這是子欣,她也走了。”
成俊傑直勾勾地盯着蘇曼,眼神中隱隱有着一絲說不出的恨:“心都碎了,還能放下東西嗎?”
心都碎了,還能放得下東西嗎?
蘇曼呆呆地站立在成俊傑只鋪了一張牀的臥室裡,卻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是浸在了冰窖中。從頭到腳,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涼的。
這就是一顆碎掉的男人的心,帶給她的震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