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藤椅看似散落,但在場都是當世大儒,對於風水陰陽都精通無比,具體擺放位置其實還是有講究的。
原本是以宋帝趙擴爲中心,依次散開,成爲衆星捧月的結構。
但陸明隨手移了下藤椅的位置,便從衆星位搖身一變,成爲了主位,衆星捧月之勢,瞬息間變爲了日月爭輝。
楊萬里主管禮部事宜,眼見如此大不敬行徑,不由眉毛一挑,臉色也沉了下來。
環顧四周,卻見朱熹等人個個面無表情,視若未見,楊萬里心中一動,便也強自按捺住。
他畢竟也不是純學究型研究員,身爲心儒書院的副山主,本來就歸屬朱熹一派。
之前他們幾個心儒書院的文宗已經商議過了,如今陸明時勢所造,地位超然,也算是朝中大勢。
故心儒書院等人聯手把控朝政便可,名利二字讓出幾分,其實也無妨。
若是爲了個座位就開戰,顯然是因小失大,主次不分。
但讓陸明大搖大擺坐在那裡,到顯得跟皇帝地位對等,己方衆人便是朱熹也成爲了配角,氣勢無端弱了幾分。
“陸魔主果然行事大氣磅礴,也對,你武道修爲乃人間無上之境,本爲武中帝王,朕不過俗世稱帝。你我並稱,倒是朕佔了個便宜。”沉默了片刻,趙擴輕輕一笑,臉色卻頗爲淡定。
聽到“魔主”二字,辛棄疾和陸游微微一喜,而朱熹等人臉色更爲難看了。
這一句話,就算欽定了?
史載宋寧宗趙擴的政治能力並不十分出色,甚至統治前期朝政由韓侂冑把持,後期則由史彌遠與楊皇后控制。
但他平時虛心好學,生活節儉,並善於聽取臣下意見,總體而言尚算一名仁德之主。
但是此界突如其來的靈氣復甦,大儒們個個文武雙全、一怒破軍,韓侂冑、史彌遠等人既然沒證到文宗,哪怕再善於專營,也不過混個三品大員。
三品大員,小日子固然過得不錯,但想如同前世一般一手遮天則是無望了。
文宗者,天地共鳴,方纔算是讀書有成,堪稱文人領袖,也才具備身居一二品主官的資格。
當然,讀書人的境界高低其實跟他在道德上是不是聖賢、或者施政能力好壞,並沒有半點關係。
但誰在乎呢?
況且,身爲文宗,個個文采斐然,除非遇到陸明這種不講道理的,常規辯論則是文宗擅長的領域。
對於趙擴而言,其實是頗爲不滿的。
朱熹、辛棄疾既然存着實現自己政治理念的心思,想要實現理念,首要便是掌控權力。
朝臣掌控權力,自然便要分走君主手中的權柄,在空前強勢的幾位文宗分權之下,皇權已經變得更多是一個象徵了。
既然這樣,還不如變得更亂一些!
如果花點虛名給陸明造勢,讓他可以反向制衡這些文臣集團,對於趙擴卻是無本萬利。
當然,趙擴所不知道的是,其實這個局面與歷史上的南宋相比,已經好的太多。
韓侂冑倒也罷了,只是力主“開禧北伐”金國,因將帥乏人而功虧一簣。
而史彌遠實際掌權,便將韓侂冑設計劫持至玉津園殺死,函首送到金國,恢復了秦檜的申王爵位及忠獻諡號,積極奉行降金乞和政策。
行事之卑劣,道德之糜爛,都是如今兢兢業業的朱熹和辛棄疾極爲不齒的!
“得陛下妙語一讚,幸何如之。”陸明看了趙擴一眼,商業互吹道。
花花轎子人人擡,陸明求的是天下第一宗門,有朝廷出面背書自然簡單很多。
“今日朕請諸卿過來,正想商議此事,今有日月閣之主陸明,武道通神,舉世莫敵,朕欲拜其人爲‘魔主’之號,封其日月閣爲天下第一宗門,宗門遇事各級官員鼎力配合,諸卿以爲然?”趙擴環視左右,笑道。
“……”蔡元定等人同時面色冷了下去,對視一眼,均露出憤慨之色。
心儒書院雖然有官方背景,但其實是個巨型書院,就坐落在臨安郊外,具備爲民間選士的職責。
這些年,心儒書院數千學子,更有四大文宗,儒門高手無數,儼然在江湖地位已經超過了少林。
畢竟,武道宗門多得是,但要成爲文宗,除非是天縱之才,自學便可爲百世師,否則大都首要考慮來心儒書院求學。
若是求個一官半職,來心儒書院也比在江湖門派簡單的多。
朝廷還是儒門的天下,讀書人在先天上就比猛將兄多了很多優勢和機會。
“臣以爲不可。”朱熹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朱熹乃儒學集大成者,更將理學推動到空前絕後的地步,說是半個聖人也受得起,但他性情傲然,其實深爲趙擴不喜。
朱熹昔年奉詔進講《大學》,便反覆強調“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目,通過匡正君德來限制君權的濫用,引起宋寧宗趙擴極度不滿。
歷史上,趙擴一個不喜,便直接內批罷去了朱熹待制兼侍講之職,徹底封殺。
兩年後的“黨禁”事件中,更讓朱子門人或流放或入獄,朱熹也因此病故。
但如今的位面,朱熹卻空前強勢,一人之力便足以應對數名文宗武宗,甚至道濟神僧和辛棄疾都自承不敵,稱其爲朝廷第一高手。
這種情況下,面對這位儒門領袖,趙擴也有些唯唯諾諾,根本不敢重拳打壓。
對於朱熹來說,他求的是名垂青史,對自己實力高低,其實不太在意。
陸明受封魔主,甚至天下第一人,朱熹覺得大家不是一路人,追求不一樣,都可以不加理會。
說實話,“天下第一宗”這個名頭,心儒書院這種無冕之王本來也不在乎。
但自己不在乎是一回事,給了別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身爲書院院主,自然不能容忍朝野之外,還有宗門凌駕於書院之上。
尤其這還是當今皇帝欽定的“天下第一宗”!
既然這點已經涉及底線,朱熹便也無所謂得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