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中沒有照明之物,幽深一片。只有地穴內洞出,透出一道朦朦青光,給地穴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青色。空氣潮溼而渾濁,其中還有一股血肉腐爛的濃郁腥臭,只是聞上一口,就足以讓人喪失所有的味覺。而那黏糊糊的腥臭似乎就透過嗅覺直接滲入血脈之中,讓人覺得自己似乎也隨着那味道一起腐爛發臭。
這絕非是錯覺,而是妖屍修煉數千年的屍氣劇毒無比,尋常人只是聞上一口,就會立即斃命。修道人雖不會如此脆弱,可那屍氣卻會順着呼吸進入人體內,慢慢腐蝕血肉,厲害無比。
到場的人,只有石明珠和虞孝最沒經驗,修爲又淺,猝不及防下吸了一口屍氣,兩人差點沒當場吐出來。兩人表情扭曲,動作誇張,也緩解了地穴中緊張的氣氛。
葉繽、楊謹還有凌雲鳳三人都在貼近妖屍的內洞洞口旁,朗月大師和許飛娘站在地穴中心處。妖屍挖掘地穴,也不知費了多大的功夫。只是衆人站立的地方,就足有百丈方圓。
如此寬敞的地穴,當然不能是掘土而成。四壁都是一種有如堅硬光滑的暗紅結晶,看上去似乎是用某種奇異火焰燒化土石而凝成的。
葉繽、楊謹、凌雲鳳背對着三個妖屍,面前又有許飛娘和朗月相逼,局勢極爲的險惡。許飛娘和朗月若不是怕驚動了三個妖屍,早已經出手。也正是因爲有多忌憚,兩方人一直僵持着。直到石明珠兩人的到來。
兩人的表現如此蹩腳,讓許飛娘也不禁感到好笑。楊謹更不用說,臉上已經露出了笑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方人都有了說話的機會。
許飛娘輕聲勸解道:“我和朗月大師親至,你們並非對手,還是讓開路,不要壞了大事。這般僵持下去,那三個妖屍把九疑鼎煉化,倒是天上地下,也無人能破他們金剛之軀,到時候蒼生塗炭,都是你們的罪過。”
許飛娘知道這些正道小輩最是頑固,以生死相挾,她們根本不會畏懼。因此一開口,就說什麼天下蒼生,似乎真出了什麼事,就是幾個人的責任一般。
葉繽淡然一笑,這等子虛烏有的話,卻不值得一辯。
楊謹沒有葉繽那麼好修養,生性又好強,聞言嗤笑道:“黃帝至寶,有德者居之。你們一個是邪道妖女,一個是正道叛徒,何德何能,也敢窺伺重寶。好教你們知道,就是僥倖得手,也必造天嫉,最終也是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楊謹咬緊了兩人身份不正、沒資格得到寶物這一點,刻薄到惡毒的譏諷了一番。
許飛娘心機深沉,這等話也不知聽過多少,恍若不聞,明眸只是微微瞟向了朗月。
朗月修養雖深,可“正道叛徒”幾個字卻觸了他的忌諱。臉色當時就沉了下來,冷聲道:“芬陀就是這麼教你的麼,楊謹,你轉世重修,也還是沒有一點的長進。若是在這般逞口舌之利,莫怪貧僧再送你去兵解轉世。”
楊謹上一世被羣邪圍攻,在白雲寺兵解轉世,也是她的心中之痛。這時朗月再提出來,楊謹也是氣的臉色通紅,怒道:“朗月,你這峨眉叛徒,妙一真人寬仁忠厚,才容得你這般胡作非爲。你現在猖狂,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峨眉清理門戶。”
朗月怒極反笑,“也好,看是我先被清理門戶,還是你先去兵解轉世!”朗月心胸狹窄,否則也不會爲了沒當掌教而叛出峨眉。這時屢屢被楊謹刺激,也不去管什麼妖屍、法寶,快速低頌了一句法訣後,猛然發出了一聲低嘯。
十二都天神煞,乃是哈哈老祖傳授的一門魔道絕頂秘術。此法借十二都天神煞之威,能發揮出種種無窮的威力。朗月師從長眉真人,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此法直指大道,雖然修習過程奇險艱難,卻是魔道中少有的能達到巔峰的法訣。
修煉百年來,一身的正邪法訣已經逐漸融合成一體。就其神通修爲而言,已經不遜當時任何強者。此番出山,也是因爲早年欠了許飛娘一個人情,且黃帝至寶,終究不凡,他若能到手,也自有大用。因此纔會和許飛娘結伴而來。
沒料到在這裡遇到了楊謹,又被當面譏罵,朗月怎能吃這個虧。一出手就是十二都天神煞的奪魂魔嘯。朗月也並非是一時氣急,此番出手,他也是想先把一舉把楊謹、葉繽等三人打倒。至於三個妖屍,不妨徐徐圖之。只要有時間,三個蠢笨的妖屍終歸逃不出他的掌心。
奪魂魔嘯的聲音並不高亢,反而低沉晦澀,讓人聽不清到底是什麼聲音。此魔音專攻擊人神魂,並能根據人神魂反應,演化種種天魔之相。對於修道之人而言,此音能破人道基,最是惡毒。
楊謹首當其衝,就覺心中一空,人似乎跌入了茫茫無際的深淵之中。楊謹也知道這是神識幻象,當下緊守道心,不去理會這種幻象。恍惚之間,神魂就破開迷霧,清醒了過來。但入目所見,卻是一道湛藍無儔的劍虹。
楊謹本就才從幻象中清醒過來,氣息微亂,這時在劍虹壓迫下,內外呼吸一起斷絕,周身氣機亂成一團,只能仗着轉世不滅的夙慧,勉強運轉金剛法華輪護身。楊謹心中卻是一片冰冷,“壞了,縱然自己能僥倖不死,雲鳳卻說什麼也受不住這一擊。只盼望葉繽姐姐能接住這一劍……”
冰魄神光也在這時募然閃耀而起,無量的億萬萬五色神芒輝耀方,地穴之中頓時變得色彩斑斕,有如仙境。就是那道無儔的湛藍劍虹,也都淹沒在五色神芒之中。
“轟……”天魔誅仙劍和冰魄神光正面相交,引動的無數氣機震盪暴碎。要不是有黃帝聖陵層層法陣壓制,狂暴的力量幾乎要把整座地穴轟塌了。
這樣狂暴的攻擊,也讓煉化三個妖屍從入定中清醒過來。三個妖屍都是神智清醒,不過是在地下呆的久了,腦子轉的有點慢而已。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青黑的妖屍急忙用法訣收了九疑鼎,另一個妖屍身材稍矮的妖屍則一翻手,拿出一面古樸的赤銅鏡。三個妖屍怒嚎了一聲後,從內洞中蹦了出來。
拿着尺許高九疑鼎的妖屍一跳出來,就像葉繽抓了過去。妖屍練就的金剛不壞,且力大無窮,青黑的指甲有如短劍,一爪過去,比法寶還要威猛厲害。
妖屍看似笨拙,這一抓卻快似閃電。葉繽甚至沒能做出反應,那一抓已經抓在冰魄神光上。冰魄神光的五色光芒如一個碩大光球般,把葉繽、楊謹、凌雲鳳都包裹在裡面。可在妖屍的爪子下,五色光球猛然凹陷兩尺有餘,五色神光暴碎中,最後堪堪抵住了妖屍的攻擊。
緊貼着五色光球的妖屍,青面獠牙,尖利的犬齒在嘴邊伸出了兩對,灰白色的眼眸,鐵青的面孔,粗糙到似乎要掉渣的皮膚,還有烏黑的長舌頭,隔着冰魄神光,看的分外清楚。膽子最小的凌雲鳳幾乎要握不住白陽劍,全是一個勁的顫抖不停,心中祈求着,冰魄神光可不要破啊。
“噗噗……”妖屍一爪無功,電閃間已經不知揮出多少爪,就見五色神光不停的暴碎破裂,光球似乎隨時都要被抓破一般,情勢危急萬分。
葉繽也是無奈,她的冰魄神光能化無量神芒,能剋制一切五行陰陽變化。可那妖屍手中有九疑鼎護身,本身又是金剛不壞之軀,冰魄神光雖強,卻也奈何不了他。而要護住楊謹和凌雲鳳,葉繽一時又無力催發其他法器。
楊謹在這時也催發出了金剛法華輪,金光飆射電轉,卻都被九疑鼎的朦朦青光擋住,也無傷害妖屍。
當然,他們的敵人朗月和許飛娘也不好過,那一對妖屍也在拼命的圍攻他們。許飛孃的天魔誅仙劍本是天下絕頂神劍,可在這聖陵之下,受到強烈的壓制,仙劍的威力發揮不出五成。劍光砍上去,兩個妖屍雖然皮開肉破,卻不傷筋骨。
朗月也是如此,雖有斷玉勾這等玄門至寶,可對上妖屍的半調子昊天鏡,卻也無可奈何。玉色勾形神光一閃,就被赤色神光打散。而其他的法訣魔功,又傷害不到妖屍根本。
在洞口看熱鬧的石明珠和虞孝,先是被十二都天神煞的餘**及,隨後又在兩股強大力量衝擊下直接震飛。
過了好一會,兩人才清醒過來。石明珠看着地穴內神光四射,妖屍飛騰,猶豫起來。他們雖有剋制妖屍的法寶,可現在出手,不是便宜了那兩夥人。
正在這時,地穴上空傳來了一聲錚然刀鳴。“錚……”
刀鳴聲如罄如鍾,清脆高亢偏又雄渾浩大,一時天地之間,似乎只有那刀鳴聲不絕於耳。
所有人的動作,都不由的一緩。每個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都能感覺到刀鳴聲那種欣喜快意。
隨後,一道水色刀光自地穴上空傾瀉而落。明澈悠遠的刀光,就似乎最上品的美玉,溫潤無暇。沒有凌厲的刀氣,沒有霸道的刀意,如同秋水長天,空明湛然的刀光中,捧着九疑鼎的妖屍應刀而滅。妖屍先是緩緩從豎分成兩片,可軀體還沒徹底的分開,無數刀氣再次爆發,把妖屍絞碎成最微小的灰塵。
衆人都是一呆。
水色刀光再閃,一抹流光輕盈掠過,另外兩個妖屍也齊腰而斷。隨後水色刀光募然一盛,兩個妖屍在刀光中化作了一抹飛灰。
刀光一斂,露出高遠的黑衣身影。
九疑鼎和昊天鏡在地穴中靜靜虛浮飄蕩,寶光微閃,在場之人,卻沒人敢有半分動作,地穴之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