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世間安得雙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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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右手摸着不動法師的手,不過片刻時間,身上的氣質已經完全改變。

溫柔、平和、慈悲、柔弱。

與之前的暴虐、血腥完全是兩個概念,如同佛魔兩面。

“師傅說的沒錯,我就是玉女,擾亂引誘你墮入魔道的玉女,這是我應得的,我只希望你能陪陪我,哪怕一刻鐘也好。”

不動法師臉上露出世間最美好的笑容,柔聲說道:“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以後我永遠的陪着你。”

“真的?”姑姑驚喜道。

不動法師緩緩站起身,對着李毅輕輕打了一個佛號。

“南無阿彌陀佛,讓施主受驚了。”

李毅也趕緊回禮,輕聲說道:“法師不必如此。”

“世間一切皆有因果,種因結果,結果而因,老衲罪孽深重,自此以後封閉這凌虛畫境,永世不得踏出。”

李毅臉上露出動容的神色,要知道不動法師乃是地仙,此處更是位於地仙領域之中,只要不出這洞天之中,從此便會與天地同壽,與萬物同庚,除非整個洪荒地仙界破碎,不然便是長生不死。

自封於地仙領域之中,那也就意味着坐牢,永生永世無期徒刑的那種,如何不讓李毅震驚。

“法師何必如此?”

不動法師笑着搖了搖頭道:“這便是老衲種下的因,結出的果。”

右手一張,不遠處跌落的樹枝飛入掌心,也就是之前姑姑手中所拿着的當做法杖的樹枝。

“此乃藥師琉璃光佛身邊所長的一種靈木所化,便贈予施主。”

李毅心中一動,伸手接過樹枝,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它身上的氣息與之前丁香給的那隻枯枝同爲一體。

“多謝法師。”李毅躬身行禮道。

姑姑也緩緩站起身,雙目直視不動法師,開口問道:“你真的願意與我在此永不出世?”

“自然。”

下一個姑姑笑了,笑的是那麼美,那麼純淨,如同一個孩子,綻放出世間最純美的笑容。

擡頭看向李毅,終身到了一個萬福,說道:“公子乃多情之人,之前多有得罪,還請公子恕罪,牡丹等人是我自幼養大,雖不知公子用何方法讓他們離去,不過還請善待她們,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多有祈求,此物贈予公子,就當是報酬。”

伸手將一枚拳頭大小的黑石遞了過來。

李毅道:“姑姑放心,牡丹姑娘等人心性純潔、善良,雖是妖身,但心懷慈悲,以後如願跟在我身邊,李毅自當真情以待,如若不願,也可放棄離開,至於報酬就不必了。”

姑姑笑着搖了搖頭道:“以後我都不會離開此地,此物留着也是無用,就贈與公子了。”

說完不由分說將石頭放入李毅的掌心。

下一刻在李毅的身後憑空出現一道門戶,淡淡的吸力從中傳來。

不動法師與姑姑並排站立,一人深深打了一個佛號,另一個則是對着李毅道了一個萬福。

一老僧,一女子。

兩人看起來是如此的違和,但又如此的和諧。

李毅心中一動,揮手間眼前出現一道桌案,胡四所贈的筆墨紙硯也在其中。

潑墨揮毫,頃刻間將眼前的一幕記錄於靈紙之上,畫中一老僧,一女子,相持而立,身後盡是無盡的荒山,兩人的眼神中盡是愛意。

一旁的空白處則寫着文字。

“大胤仁和十五年,毅與友人路經荒山,山中有一蘭若,中有畫壁,其上竟是宮廷樓閣豔麗女子,神入其中,恍然凝思,身忽飄飄如騰雲駕霧,內有仙子……

……老僧與女子自此封於其中,或已成佛可知?

毅有感,作詩以贈之。”

美人不是母胎生,應是桃花樹長成,

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靜時修止動修觀,歷歷情人掛目前,

若將此心以學道,即生成佛有何難?

結盡同心締盡緣,此生雖短意纏綿,

與卿再世相逢日,玉樹臨風一少年。

不觀生滅與無常,但逐輪迴向死亡,

絕頂聰明矜世智,嘆他於此總茫茫。

山頭野馬性難馴,機陷猶堪制彼身,

自嘆神通空具足,不能調伏枕邊人。

欲倚綠窗伴卿卿,頗悔今生誤道行。

有心持鉢叢林去,又負美人一片情。

靜坐修觀法眼開,祈求三寶降靈臺,

觀中諸聖何曾見?不請情人卻自來。

入山投謁得道僧,求教上師說因明。

爭奈相思無拘檢,意馬心猿到卿卿。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不動法師心中微顫,看李毅的眼神也瞬間變色,那是找到知己的感覺,深深打了一個佛號。

“南無阿彌陀佛。”

姑姑也是眼前一亮,口中喃喃自語道:“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不負如來不負卿,多謝公子,公子大才。”

李毅對着二人拱了拱手,將桌案收起,轉身朝着門戶走去。

眼前一黑,當再次睜開雙眼時,赫然已至寺廟之中,眼前依舊是那副高大的畫壁。

畫壁之上有兩人,一老僧,一女子,二人相視而笑,充滿了和諧之感。

下一刻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見,畫壁也變成了一堵牆壁,光禿禿的沒有任何東西,李毅能夠清晰的感知到那畫壁上的空間波動也消失不見。

“看來是真的將整個凌虛畫境封閉了。”李毅輕嘆一聲說道。

外面天一大亮,後夏正忙碌着燒火做飯,孟龍譚醉眼朦朧,朱孝廉卻早已在讀書習字。

“先生,快來吃飯,不然一會飯菜該涼了,吃完飯之後還要出發。”後夏笑着說道。

其他人也邁步走來。

李毅有些詫異地看着衆人,疑惑道:“孝廉,昨晚如何?”

“昨晚?昨晚不是睡得挺香嘛?”朱孝廉有些迷茫的說道。

“是睡得挺香的,就是這個蚊子有些多,害得我一晚上醒了好幾次,這寺廟年久失修,常年無人居住,蚊子實在是太多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孟龍譚大聲的說道。

看這幾天的眼神,李毅自知不是說謊,扭頭再看了一眼已經空白的畫壁,對於不動老僧的力量也是心有所感。

昨晚在畫壁之中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朱孝廉赫然已經忘記,忘記了姑姑、忘記了牡丹、忘記了芍藥、忘記了丁香、忘記了金甲武士……

“如此遺忘於世間,自此與人事相隔,我不如你。”

忽然之間朱孝廉眼前一亮,眼神有些火熱的盯着李毅手中的畫紙,開口問道:“先生,這可是您的新作?”

看了一眼手中的畫紙,李毅笑着說道:“昨晚與佛前酣睡,偶做一夢,心有所感,醒來之後趁着時間將夢中之事畫了下來。”

朱孝廉更是眼中火熱:“可否讓孝廉欣賞一番?”

李毅也不在意,伸手將畫紙遞了過去。

孟龍譚與後夏此時也端着米粥湊了過來。

“什麼東西啊?讓我也看看。”

這張的大部分位置是不動法師與姑姑的畫像,相視而立,相持而生,一人眼中飽含慈悲之色,另一人充滿了愛意,違和卻又和諧,寥寥幾筆卻將兩人的情感描繪的極爲豐富,如同傳說中的畫龍點睛,一切盡在那雙目之中。

“怎麼是一個老和尚,旁邊還有一個女人,先生,你是不是畫錯了?這女人是老虎,和尚最是忌諱。”孟龍譚高聲說道。

“你閉嘴。”

這個時候朱孝廉也讀到了一旁的文字。

“大胤仁和十五年,毅與友人路經荒山,山中有一蘭若,中有畫壁,其上竟是宮廷樓閣豔麗女子,神入其中,恍然凝思,身忽飄飄如騰雲駕霧,內有仙子……

……老僧與女子自此封於其中,或已成佛可知?

毅有感,作詩以贈之。”

“美人不是母胎生,應是桃花樹長成,

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首詩是六世達賴喇叭倉央嘉措所寫,後又經過文人加工而成,整個篇幅之中最爲經典的就是後面那四句。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如此來描繪一個僧人心中那最後的信仰與無奈。

三人之中朱孝廉是讀書人最能夠感受這其中的情感,一時間雙目通紅,心中思緒萬千。

“如此之情,如此之愛,一邊是心中的佛法,另一邊卻是最美的愛人,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與卿,哎!”

一聲哀嘆道進了這其中的真情與無奈。

隨後又對李毅拱手行禮道:“先生大才,每次與先生相聊,都會讓孝廉受益匪淺。”

李毅笑着擺了擺手道:“三人行必有我師,不過是相互學習罷了,不說了,吃飯。”

早飯最後四人便起身離開了,看了一眼在朝陽下散發着光芒的寺廟,雙手合十,輕輕鞠了一躬。

“走吧!”

……

十天之後,四人在一處岔路口停了下來。

李毅笑着說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也是時候分開了。”

朱孝廉臉上盡是不捨之色,躬身行禮道:“的確是如此,孝廉也不做小女兒姿態,餘生不知還能否有相見之日,此次一別,望先生珍重。”

孟龍譚與後夏也趕緊行禮道:“望先生珍重。”

“哈哈,有機會的話去錢塘縣看看,我就住在那裡,如何不會相見?此次你前去三元郡趕考,以你的實力定當能夠榜上有名,此次先提前預祝你。”李毅哈哈大笑道。

“多謝先生稱讚,這半月時光孝廉受益匪淺,以後如若有事,但請吩咐,孝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朱孝廉道。

孟龍譚也舉起手中的朴刀大聲的說道:“我老孟其他的沒有就一把的力氣,等我告完狀就去錢塘縣找先生,到時候給先生做一個護院,您看可好?”

“哈哈,那感情好,如此便告辭了。”

“告辭。”

“告辭。”

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李毅轉身朝着另一條岔路走去,獨留下三人對着李毅的背影搖搖鞠躬。

看着已經消失不見的李毅,朱孝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先生已經走了,我們也走吧,放心,以後定當有相見之日。”

“真的嗎?少爺。”後夏有些不開心的說道。

“那當然,此次鄉試結束之後我們便轉道去錢塘,去找先生的住所,然後再回家。”朱孝廉道。

“太好啦,就這麼幹。”

“嗯,就這麼幹。”

說完幾人便興致高昂地朝着另外一條岔路走去,那是同往三元郡的位置。

一人一劍一卷書,外加一條狗。

如此瀟灑的走天下自然也是一件快事。

不過旺財的存在感比較低,畢竟這裡是人類的世界,一條狗做出太過於出格的事情也是麻煩,基本上都是跟在自己的身邊,不鬧不叫,總是讓人下意識忽略他的存在。

李毅並沒有特定的目標,自然是走到哪兒看到哪兒,或是名川大山,或是城鎮閣樓,無論什麼地方都是自己的目的地。

舉目朝着四周看去,眼前是一處巨大的山川,行人稀少。

尋找一處山洞,李毅走了進去,洞中乾燥,角落裡還帶有動物的糞便,很明顯此處應該是一個動物的巢穴。

心念一動,李毅的身影消失不見。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十里桃林之中,清風吹過,帶動桃花雨瓣,粉紅色的氣息瀰漫在整個空間,讓人爲之而心醉。

靈藥圃的十里桃林是李毅最喜歡的地方。

靜靜地站在原地,感受風吹花落的律動,那股靜謐之感讓李毅很享受。

默然間遠處傳來陣陣歡笑聲,李毅緩緩睜開雙眼,邁步向前走去。

跨出桃林,眼前是一處巨大的山谷。

山谷溫暖如春,遍野綠色,在其中生長着一株株巨大的花草,所謂巨大,便是體型放大了數十數百倍。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那中央的幾株花草。

十米之高的牡丹、潔白如玉的芍藥、散發着濃郁香氣的丁香、猶如懶散休息的海棠……

在她們的周圍也生長着顏色各異,大小不同的各式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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