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以爲,何爲佛?”
沉默片刻後,魔佛突然問道。
“世人眼中的佛,是慈悲的象徵,也是解脫和救贖的希望。”清羽並未直言自己的觀點,反倒是說出了世人對佛的印象。
“然而,解脫和救贖終究只是妄想,吾觀世間佛徒不事生產,不勞而獲,世人將救贖的希望放在他們身上,當真可悲。”魔佛道。
“佛經有云:末法之時,波旬以魔子魔孫着僧衣,以佛之名行魔之事。這所謂的不事生產、不勞而獲之佛徒,豈不是魔佛子孫?”清羽淡笑道。
魔佛說要滅絕魔子魔孫,當真是有些怪異。
“何爲佛經?佛之言也。吾這魔佛,何必顧及如來之言,”魔佛道,“世間好壞都被佛門說盡了,行善便是他佛門之善功,行惡便是魔徒混進了佛門。爲何不是佛門本身藏污納垢呢?吾倒是覺得,滅絕佛門佛法,纔是剷除惡果之正理。”
說到這裡,魔佛也算是圖窮匕見了,他之所爲,便是滅佛。
但是,不得不承認魔佛所言也是有幾分道理的,要是所言之論沒有道理在內,那不過是詭辯,詭辯連歪理都算不上,盡是虛妄,想靠詭辯去滅佛法,怕是癡人說夢。
依魔佛言論,佛門將敗類之名推給所謂的魔徒,其本身便是將自家擺在正義的那一面。
佛門將佛之名和光明、希望等正面意義掛鉤,將佛這個字昇華成一切正面意義的集合體。
世間本無神,先民崇拜難以理解的力量,將其奉爲神。世間本無佛,佛祖來了,就有了佛,他塑造了佛,也讓佛和世間一切善掛鉤。
很難說到底是佛行善而尊崇,還是佛因善而尊崇。
也許在久遠年代之前,佛因行一切善而得到世人的供奉,至此坐上神臺,但是現在,更多的還是因爲人信佛,所以便是善,而後得到他人的敬慕。
魔佛想要滅絕的佛法,不是字面意義上的佛法,不是佛門的那些經典和佛理,他要滅絕的,是代表着正面意義的佛。
經典佛理滅得再多,佛祖任出一言,也可再度流傳無數經典和佛理。
但是,若是把佛這個字眼和光明、解脫等正面意義剝離,那麼便是佛理再多,經典再繁,也無法拯救沉淪的佛道。
可以說,魔佛想法中的滅佛,纔是真正的根絕佛道,將佛從世間剷除,這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比起他來,歷朝歷代統治者所謂的滅佛,都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能有此想,也無怪乎能稱之爲佛敵。
“魔佛想與我合作?”清羽問道。
話到這裡,清羽要是還不明白魔佛的意思,他也未免太蠢了。
“北周如今坐擁中原最廣的疆域,想要滅佛,可繞不開北周。”
“但是如今的北周已經沒有佛門的立身之地了,魔佛該是知曉貧道和佛門的矛盾的。”
清羽再度以“貧道”自稱,提醒魔佛自己的身份。
和佛門,尤其是心緣那賊禿明爭暗鬥數次,雙方的矛盾早已積累到不可化解的地步,佛門想在北周傳教,想得太美。得罪了道君還想好過?怕不是做夢。
“道君應該明白吾之意思,吾要徹底滅絕佛道。”魔佛道。
絕了傳教有什麼用在,只要佛之名還在世間流傳,魔佛的目的就無法達成。
“此非一朝一夕之功。”清羽回道。
到底是在世間存在了數千年的教派,當初佛門初傳入中原之時未曾垮掉,現在已是根植於中原百姓之腦海,就更不可能垮掉了。
“吾有魔羅經幢一座,可助道君一臂之力。”
“然後佛門信徒都變成你魔佛信徒了是吧。”
清羽暗暗翻了個白眼。
魔佛所謂的魔羅經幢,便是當初梵天逡巡蜀州用來釋放佛光的那個。被那佛光照射之後,會經受一遍又一遍的洗腦,洗到最後,洗出一大堆魔佛信徒來。
‘不過,儒門的浩氣長河即將大成,倒是可以藉助這儒門至寶淡化佛門的影響。’清羽心中暗想。
北周原疆域燕州和雲州,還有本爲化外之地的蒙州還好,新拿下的洪州,可是受佛門影響甚深啊。畢竟大禪寺之所在,便是在那洪州邊界之處。
也就是去年清羽將佛們打得沒了聲息,讓佛門諸般勢力都龜縮不出,不然想拿下洪州還沒那麼容易。
“魔佛不止是想要滅絕佛法,你還想將自己搬到佛的位置上,遲早,你也會成爲新的大患。”清羽輕擊寶座負手,淡淡道。
魔佛之心,乃是取佛祖代之,他可不是那種滅了佛道之後就退隱逍遙之人。單看現在宣州和蜀州的情況,就可知魔佛之野心了。
如今的宣州和蜀州,可是沒多少正常人了,基本都是魔佛的信徒,他人日後便是佔了這兩州,也得掃清這些信徒再說。
“吾便是要成大患,也是在未來,”魔佛一直平靜的面龐上露出一絲微笑,“現在,道君與吾還是以對付佛門爲先。”
“那麼······”清羽緩緩擡起手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魔佛同樣擡手。
雙方隔空擊掌爲誓,一金紅、一墨綠兩隻真氣大手隔空相擊三次。
三次擊掌之後,清羽端坐在寶座上的身影緩緩化虛消失,寶座化爲齏粉隨風飄散。
‘看來,是魔佛略勝一籌。’阿修羅見狀暗想道。
方纔兩隻真氣大手相擊,看似無波無瀾,甚至連勁風都未曾掀起,但是站在魔佛身側的阿修羅卻是能感受到魔佛身上傳來的凝重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