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快歇歇吧,你現在身子重了,這種活可不能再幹了。”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正拉着一個婦人的衣角揚着頭說道。
馮氏慈愛的看着小叔子關切的眼神,笑道:“小武,女子沒事,你別擔心,這也不是第一胎了,再說這孩子在肚子里老實,也不折騰,你大哥還說若不是這肚子一天天的見長,還真沒以爲我有身孕呢。”
馮氏一邊說着一邊停下手撫摸着肚子,說來這胎也是奇怪,跟帶頭幾個小子的時候一點不一樣,頭兩個小子,從三個月左右開始孕吐,吃什麼吐什麼,那時候除了肚子大了些,整個人都瘦弱的不行,林文瞧着擔心就要張羅着去鎮上看大夫。可像林家這樣的家庭,平日連吃飽飯都是奢望,哪裡請的起大夫。後來林文愣是自己跑到後山呆了三四天,回來的時候身上也有了新傷,不過成果到還不錯,獵到一頭野豬,幾隻野兔,送去賣了錢纔算湊齊去鎮上的醫療費。
雖是如此,馮氏依然百般勸阻,山裡人家有這點錢不容易,還是林文冒着風險從動物嘴裡搶出來的,馮氏心疼林文,怎麼忍心花,再說身邊還有個小叔子林武,從小沒了娘,兄弟二人相依爲命,從小到大都是撿着左鄰右舍不要的衣服穿,吃的更是有上頓沒下頓,可這山裡人家本就住的稀鬆,同族類的親人過的也都不好,所以就算有心照顧兄弟兩個也沒有多餘的能力。誰家都有老弱婦孺,日子也都是精打細算的過,因此林文和林武兄弟兩個小時候的日子可想而知,直到林文稍大些,跟着同村的獵戶一塊進山,偶爾能打些小點的獵物,拿到鎮上換些錢,可林文那時候纔多大,十一、二,力氣小,獵物也是一次有一次沒有的,得來的錢能維持溫飽就不錯了,想娶媳婦簡直就是不敢想了。
馮氏又想着肚子裡這孩子生出來也要吃穿,當然是能省一點是一點,所以無論林文如何勸,都沒同意,還去同村的人家求土方子,看有沒有能治孕吐的。
林文一直覺得馮氏能嫁給自己受了委屈,說來林文能夠娶到馮氏也算是因緣際會了。馮氏家與林文住的這個山村隔了一座大山,兩村人基本沒有走動,可馮家村裡馮老爹打獵手法好,在這一片山裡卻是有名氣的。
馮氏上面有一個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妹妹,馮老爹是打獵好手,所以家境還算不錯,馮氏雖是二女兒,不及小女兒受寵,但在家裡也是衣食不缺的。
那年冬天馮家大嫂要生馮家的長孫,馮老爹心理高興,想取個采頭,就想進山裡尋尋看能不能找個好獵物,扒了皮毛給大孫子做見面禮。馮家大娘知道自己老頭子有時候固執起來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當馮家老大勸阻時就被馮老爹拒絕了,馮家老大一起又要跟着一起去,被馮老爹罵道:“你去湊什麼熱鬧,你媳婦眼瞅着要生了,到時候來回跑着找產婆不都是你的事,你那幾個妹子沒經過這事,少不得你母親上前,她們也就只能打打下手,你不在家,到時候你媳婦心理沒底怎麼辦,我告訴你,咱們家現在什麼事都沒有我大孫子來的重要,你就在家守着,我去山裡轉悠轉悠,碰到好的就獵,碰不到也會早些回來,這大山來來回回我都走了多少年了,閉着眼睛都不帶丟的,你就放心吧。”
馮大娘給老頭子準備好了吃食,又叮囑了一通,馮老爹便一個人上山,偏生那年冬天雪大,馮老爹跟蹤一隻火紅的狐狸,一時沒注意瞅腳下的路,這不一打滑就從山上滾了下來,好在馮老爹反應夠快,身體迅速拳縮起來,順着下坡的力道滾了下去,到了谷底,還好沒有傷到筋骨,不過還是歪了腳,馮老爹心下慶幸不已。
只是慶幸過後又擔心起來,這一片谷底明顯不是馮家村那邊的面積,自己沒來過,這會扭了腳,若是在大道邊還好些,路過的行人車輛都能求上一求,可這谷底明顯的荒蕪人煙。自己暫時怕是動不了,若是再等下去沒人來晚上怕是不好過啊,這大冬天的野獸覓食本就困難,自己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想到這馮老爹又擔心起來,不過多年的經驗,馮老爹還算鎮定,掏出懷裡的火摺子一見還能見,不得心中慶幸不已。艱難的蒐羅些樹枝,用火摺子引了起來,不一會就冒出濃濃的白煙,馮老爹以這煙爲信號向外求救,不過這也只報了一線希望而已,馮老爹又不斷的蒐羅着身體附近的枝條,想着萬一不成也要保證晚上有個火堆,有的動物對火有天生的畏懼,只要能保證火光不滅就還算安全。
林文這日剛巧一個人進山蒐羅,正一無所獲,見前面的谷裡有煙冒出來。林文以爲是同村的獵戶出來打獵這會餓了烤野物吃,便想過去看看,順便再學些打獵的技巧,不然以自己現在的手藝,爹爹的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上。自打林文的娘生下林武以後身子就沒好,熬不過一個月便去了,林老爹就用了家裡僅有的積蓄買來一隻母羊,林武就靠吃着母羊的奶長大的,直到能正常吃飯。林老爹自打妻子去了,便落下了心病,再加上常年的營養不良,身體一日日衰敗,林文費來求了大夫來給看過,大夫說要用人蔘吊着,可那金貴東西豈是林家這樣的家庭能消受得起的,所以林老爹的身體現在是每況日下。這兩日林文就想着上山尋些獵物,就算不能賣了給林老爹吃點好的補補也成啊。
尋着煙霧過來的時候林文就發現了馮老爹費力的撿拾柴火,瞧着樣子就像是腿腳不便利的,林文急步上前道:“大叔,你的腳怎麼了,這山裡這麼冷,若是不及時醫制,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馮老爹看到林文,一張老臉都要笑出花了,高興道:“小夥子,你來的正好,我從山上滾了下來,這會扭到了腳,正愁晚上沒着落呢,沒想到竟遇見了你。”
林文一聽忙低頭看,瞧見馮老爹的腳踝已經腫了起來,當下也不敢大意,貓着腰道:“大叔,你趴在我背上,我揹你出去吧,我們村裡有個大伯會治這傷,我讓大伯給你看看。”
馮老爹眼見能出山,心下高興,不過瞧着面前的小夥子瘦瘦弱弱的,真怕自己趴上去反這孩子壓壞了,爲難道:“你還是扶着大叔慢慢走吧,你這身板怕是背不動大叔的,到時候咱們叔侄兩個都要困在這裡了。”
林文雖然不會給馮老爹治傷,可卻知道這種傷不能再受力,如今只能揹着馮老爹出去,否則這傷更不容易好了,林文貓着腰往後靠了一點,雙手扶着馮老爹的大腿窩就送到了背上,邊走邊道:“大叔的腳傷的厲害,小子不會治,可也知道耽誤不得,大叔好好趴着就是,小子若是背不動的時候再說。”
就這樣林文一路揹着馮老爹從山裡走了出來去了村子裡治跌打損傷的林大伯家。林家村的人多數都姓林,算來算去都是拐着彎的親戚,到了林大伯家的,林文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了,還是林大伯家的大小子,眼尖見到他背上背個人,忙喊了二弟出來,兩人扶着馮老爹下來,再由大小子背進了屋。
林大伯家的大小子叫林狗子,這會把馮老爹放到炕上,喊着二弟林杞子去叫自家老爹回來。林杞子先把林文送進屋裡歇着,接着一溜煙的跑出去找自家老爹。這個時辰一般是快吃晚飯的點,林大伯有個習慣,吃過中飯通常會在村子裡的大槐樹下坐着跟村子裡閒着的老人們嘮嗑,一直聊到晚飯時分,回家吃過飯再做些手工活計不再出來,山裡天黑的早,這裡的人們淳樸,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說爲了省點煤油錢,也沒誰家捨得點燈。
林杞子急慌慌的找來,林大伯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剛要訓斥,就聽見林杞子道:“爹,快回家,文子背了個病人回來,好像剛從山裡出來,那大叔不是咱們村裡的人。”
林大伯一聽就知道是去山裡打獵的獵戶出了事,都做這一行的,深知山裡的危險,林大伯急忙往家趕,得知人安頓在狗子屋裡,直奔而去,林大娘這會正燒好了飯叫爺幾個吃飯,還不知道家裡來了外人,瞧着林大伯焦急的神色還納悶兒的叫道:“老頭子,可是出了什麼事,你那臉色怎麼這般不好。”
林大伯招呼了自己媳婦一聲,道:“家裡來客人了,你先擺飯吧,等會吃。”說話的功夫就進了林狗子的屋子。
林文見了林大伯恭敬的叫了聲:“大伯!”
林大伯一時屋就見到坐在炕上的馮老爹,這一瞧林大伯樂了,道:“以前請老哥哥都請不來,沒成想今兒倒讓我這侄兒給請來了。”
馮老爹一見林大伯也有些愣神,只是記不太清了。倒是林文疑惑道:“大伯和大叔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