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難以對付一些,眼前的這些重甲士卒實在有些令人頭疼,不說破解之法,即便是想要稍稍延滯一下他們的推進速度都頗有些難度,張邈手上着實沒有能夠應對的士卒,不過親衛騎軍倒也並非毫無效果,儘管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但張邈很清楚自己若是無法延滯陷陣營的推進那麼衝潰自己陣型也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情而已,,但要怎麼做呢?張邈忽然覺得自己出營是他那徐濟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這支重甲包裹的步卒已經是使自己完全束手無策了,如此看來徐濟根本不需要後手了,而張邈如此一想果然如此,徐濟把自己勾引出營的目的實際上已經達到了,而這支重甲步卒也完全能夠碾壓自己麾下所有的士卒,這些都是毫無疑問的。
所以張邈雖然對自己眼前的麻煩感到很是棘手但同時也放下心來,徐濟沒有更多的後手那麼眼前的問題反而容易些,所謂隱患纔是最令人畏懼的,至於眼前的事情,那顯然更容易解決一些。
而張邈也終於想出了暫時的解決之道,那便是將自己後軍用以運送糧草的輜重車裝上砂石擋在軍前,當然了這只是阻止了高順的推進卻沒有實質性的解決問題,不過張邈如今考慮的卻也並不是解決這些步卒,他對徐濟還是有些擔心的,這樣的應對之法不外乎還是要看看徐濟有沒有接下來的應對。
徐濟雖然人在營中不過卻也將這些看得明白,直接便下令鳴金,高順再這麼耗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倒不如直接後撤。張邈一聽到徐濟鳴金先是狐疑,而後看到自己眼前的這些令他感到頭疼的步卒後撤當即就下令追擊。雖然不能有什麼成效但至少張邈傳達了一個自己可能會繼續進攻的態度。
當然這正中徐濟下懷,樂進恰到好處的率部從側翼援護過來,張邈一看情勢如此也乾脆的鳴金收兵,徐濟果然是有安排的。自己也沒有任何繼續進攻的意義了,沒有功成器械自己也不可能用人命去堆出勝利,何況即便破營對手麾下的這一支步卒要如何處置?
如此一來張邈信心滿滿的一次進攻便只得虎頭蛇尾的結束了,但張邈卻自覺收穫不小,首先他幾乎肯定了徐濟的安排是什麼,不外乎是迫近自己的大營逼自己出營與之交戰,而後憑藉自己麾下這支精銳非常的步卒推進,如果徐濟再召回他麾下那支騎軍自己的確是沒有任何在正面戰場取勝的可能性。但這不過是對徐濟最好的情況了,張邈很快就下令遣人會陳留在調遣一批攻城所用的器械過來,他要主動出擊。而高順手下的陷陣營雖然麻煩不過只需要牽制即可。一旦破營張邈便可以揮軍掩殺形成追擊之勢,屆時這些爲重甲拖累的步卒不過是隨意處置的靶子而已。
只是這也就只是張邈的想法,實際上卻未必有這麼簡單,不過張邈自然是不會知道的,在他看來自己的計劃也算得上行之有效而且效果不錯了。當然。前提是徐濟真的就只是這些安排而已。
雙方各自收兵回營之後自然是埋鍋造飯不談,但徐濟這邊卻已經開始了別的動作,高順麾下的士卒因爲激戰甚久而且負責的也只是正面的推進所以獲得了不少的休息時間,但剩餘大部分士卒都被調遣去將昨日從圉縣運來的麻袋全部以沙土裝滿,這個命令自然是令人不解,士卒們實在不清楚自己做的這事兒究竟是爲了什麼。
徐濟麾下的士卒大約分成五個部分,其一是陳到的騎軍,如今正在負責襲擾張邈糧道的任務;其二是高順的陷陣營,今日一戰已經盡顯其威力,所以理所當然的得到了足夠良好的待遇;其三則是典韋和樂進麾下的親衛營。這些士卒全部都只聽命于徐濟一人,也算是地位超然的存在了;其四是徐謙從襄邑帶來的這些士卒,這些士卒算是徐濟麾下戰鬥力最一般的,同時也是負責一些常規的守備和雜物的工作;其五則是各縣的守卒。
樑惇是從襄邑被徐謙帶到圉縣的士卒中的一個,他是帶着自己的夢想來到圉縣前線的,但是來到圉縣之後他不但沒有獲得上戰場的機會還不算的幹一些雜貨,他很失望。但他卻又無話可說,因爲所有的部隊之中只有他們這支從襄邑遠道而來的戰鬥力最爲一般,不爲督郵看重也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樑惇卻從來不把自己和他一道前來圉縣的同僚們視作一樣的人,他武藝更好,還曾經讀過書,這些都是他比別人搶的地方,所以他一直都很是苦悶。只是這些情緒他都隱藏的很好,同僚並不知道廖盾的內心。
而今天接到的這個任務看起來似乎毫無意義,但是樑惇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做的這件事情也許和擊敗張邈有很大的關係,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兩者究竟怎麼會扯得上,但樑惇的感覺一向很準,他確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所以當週圍的同僚們對嘖嘖稱奇之時他並沒有加入其中而是更加認真的進行着手裡的事情,對於樑惇而言,這些比抱怨來的更有意義。
徐謙是負責監督這些士卒的人,他當然不會讓這些傢伙閒着扯皮所以立刻便開口罵道:“你們這幫只知吃餉不知辦事的夯貨,難道不知這事兒是督郵親自下令的?都給我麻利點兒!”直屬上司的命令他們自然是不敢不聽的,所以立刻不敢造次加緊手裡的活計。徐謙這才稍稍放下自己板着的臉,而此時他也注意到了一隻一言不發的樑惇,他對這個小夥子是有印象的,從襄邑帶來的這千人中他最看好的便是這個年輕人,他比其餘的士卒都要更加沉穩也更懂得自己應該做什麼。說實話若是不知道自家主上的計劃徐謙也覺得眼前的這事兒又是無聊又是無益,所以麾下的這些士卒們抱怨也好。不滿也罷,他都能夠理解也都能接受,但是樑惇的表現卻是在有些奇怪了。
於是徐謙走到了樑惇身邊開口問道:“子溫,你爲何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若是不滿大可說出來啊。”樑惇擡頭看向徐謙笑了笑回答道:“將軍此言差矣,身爲士卒本該依令而行。我等皆是軍人,自當謹遵上命。至於不滿,將軍還是莫要戲言,子溫不發一言只是爲了更快的做完這些事情罷了。”徐謙聞言奇道:“莫非子溫不奇怪主上下令爲此究竟是何意思?”
樑惇憨笑,隨後正色回答道:“子溫並非聰明人,但也曉得磨去猜上官的心思,即便此事真的毫無意義我等身爲屬下也唯有照做而已,而且子溫雖不知此事究竟有何意義,然着鉅額卻告訴子溫督郵大人所圖只怕,是爲了擊敗張邈。”最後的半句樑惇壓低了聲音。而徐謙聞言更是雙眼一亮,隨即又平靜道:“莫猜了,好好辦事吧,督郵大人的意思你自然會看到的。”說罷便轉身離去,而他身後的樑惇眼中卻已經是堅定無比的確信之色了。自己的感覺的確是對的。雖然徐謙沒有明確的確認但是他的態度卻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而實際上當然也是如此,徐濟之所以需要如此多的裝滿砂石的麻袋正是爲了擊敗張邈。而今日的一戰之後張邈自然是更加堅定了固守的心,至少在他有解決辦法之前張邈是絕對不會在出營與徐濟交戰的了,但這麼拖下去顯然並不利於徐濟,所以徐濟的計劃也顯露出來了,他要偷營!
但這樣問題就來了,張邈爲了固守甚至特地加高了營寨的堅固程度,而且把握的十分嚴密,想要常規的偷營顯然不切實際,所以徐濟設下這麼多的伏筆就是爲了讓張邈掉以輕心。首先是逼張邈正面交戰使其瞭解到與徐濟正面交戰自己的勝算渺茫,此時張邈的心思全在如何破解高順的陷陣營之上,當夜通過裝滿砂石的麻袋強行鋪設一條越過營寨的“道路”。而徐濟之所以要不斷的將自己的大營遷移,目的不只是爲了逼出張邈更是爲了方便自己今夜的行動!
很顯然,從計劃開始到現在都完美的執行了,張邈也沒有絲毫的意識,這簡直是最大的利好消息,而一旦越過了張邈設立的堅固的營寨接下來失去了營寨保護的張邈的部隊就不得不面對高順麾下陷陣營近乎無解的絞殺了,而且爲了避免張邈逃走徐濟還佈置陳到去斷其後撤的路徑,徐濟爲了自己擊敗甚至是擊殺張邈的這個目的已經殫精竭慮了,而現在看起來這個計劃的成功率也是極大的,至少目前來說張邈還毫無知覺,渾然不知死之將近。
那麼此時的張邈究竟在做些什麼呢?自收兵回營之後張邈就一直自己待在大帳之中,當然不是因爲這一戰沒有得勝而失望,而是在思考究竟該如何處置徐濟麾下的這支叫人頭疼的步卒,正面交戰除非是有同樣裝備的精銳,否則張邈不認爲會有勝算,但是這樣一支士卒花費絕對不低於騎軍,相較於這樣一支步卒張邈顯然是更加傾向於騎軍的,何況自己也沒有時間去組建這麼一支步卒,所以還是要另尋他法來解決。
但這說起來不過是三言兩語,而實際上張邈卻依舊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自己想要解決這支步卒花費恐怕也不會小,要麼便是強弩,要麼便是自己也弄出這麼一支步卒,否則自己想要解決陷陣營都要花費兩倍於其人數的代價甚至更多,而這樣的一支步卒確實也算是極爲可靠的依仗了,張邈相信陷陣營就是徐濟真正的殺招了,至少目前看來自己似乎根本美譽解決的辦法。
的確,面對這樣的一支軍隊是叫人無奈的事情,但張邈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自己終究還是要與徐濟正面對決的,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須找到這支看上去接近無解的步卒究竟有什麼不足之處又或者是可趁之機,而張邈已經想了數個時辰了,結果卻仍舊一無所獲。也就是說他還是隻能用最愚笨的辦法,藉助軍械,當然,這一次他還讓人調來了陳留縣僅有的兩具牀弩,這種玩意兒的威力是驚人的。試想用以發射長槍的弩會是怎樣的威力?一旦這些軍械運抵圉縣,那便是張邈要解決徐濟之時,所以爲了這些緊要的軍械能夠安全的運抵張邈甚至不惜調派出自己的親軍護送,可見他對此的重視。
不過張邈是註定等不到那一天了。夜幕降臨了,此時雙方的大營之中都遍佈星星點點的燈火,雙方激戰半日雖然勝敗未分卻都是有些疲憊了,此時遠遠看上去雙方倒是意外的和諧,只是這看似和諧之下卻藏着洶涌的暗潮。
時近三更,雙方的營中也只剩下巡邏的守備的火把和營門處的火光了,而此時徐濟也終於開始了動作。從大營之中隱隱綽綽的有人影從營中魚貫而出,而相同的是他們都揹負着一個裝滿了砂石的麻袋,沒見過的人也許很難想象數百人都扛着一個麻袋的景象是如何模樣的,而現在徐濟麾下的士卒就在這麼幹,
而這些人去往的方向赫然是張邈的大營!而說起這個還多虧波才。幽影雖然摸不進張邈的大營但是這些傢伙可都是人精一樣的傢伙。其中不乏有些手藝人,這些人一看便曉得一座營寨哪裡人最少,而徐濟這次選擇的便是靠近張邈大營側門的一處幾乎沒有人駐守的地方,此處的柵欄較之其餘的地方也要低一些,這裡原本是一處池塘,後來被放幹了水棄置,張邈麾下的士卒雖然填平了但畢竟是後來移來的土,難免有些不結實所以柵欄有些不甚穩固,不過後來因爲張邈下令加固所以雖然沒有加高但是卻加厚了第二層木柵欄。
而這柵欄的高度也不過是一人半高而已,又因爲此處臨近河流所以駐防並不甚嚴密。所以徐濟麾下士卒摸到了營寨的柵欄之下也依舊沒有人發覺。
樑惇也在運送砂石的士卒之中,此時他也終於搞明白了徐濟的打算了,這位督郵大人的確是有些膽大妄爲了,這種行爲若是被張邈察覺,這些運送砂石的士卒便和送死毫無二致。但讓樑惇感到納悶的是自己已經摸到了張邈的大營的柵欄之下對方卻仍舊一無所覺,這簡直是行軍爲將者的大忌,但張邈卻還真的就犯了。
在徐謙的監督之下這些士卒的手腳很輕快的就將這些裝滿砂石的麻袋堆到了三分之二柵欄的高度了,而到這個高度就已經足夠了,士卒們都能夠輕鬆的翻躍過去,就當樑惇以爲徐謙會下令要他們翻過去之時徐謙卻下令撤回大營,樑惇當然不解,他甚至有一種要當場找徐謙問清楚的衝動,但他知道現在並不是時候,在這裡鬧事毀掉的是督郵大人的計劃,樑惇不認爲自己有資格去這麼做。
不過很快樑惇就明白自己爲何要撤離了,雖然從張邈大營中透出來的火光並不清晰,但是他還是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督郵親衛營副統領樂進!看到樂進的出現樑惇便已經瞭然了,督郵大人顯然是爲了保證不出紕漏所以派出了更爲精銳的親衛營。
而實際上樑惇只猜對了一半,能幹這件事情的人不少,徐濟之所以要用親衛營做這件事的緣故很簡單,他的親衛營之中有不好原先是江湖遊俠兒,幹這些事情是駕輕就熟,更重要的是這幫人下手迅捷狠辣。突入張邈大營的這些士卒需要做的是打開張邈營寨的大門,一般的士卒可能是無法像這些江湖遊俠兒一樣擁有那麼優秀的身手的,所以自然便做不到那麼迅捷。
而樂進當然不會辜負徐濟的期望,這些江湖遊俠兒下手慣來是講究快準狠的,突入之後輕鬆便解決了附近的巡邏士卒,這裡是張邈大營之中較爲偏僻的地方,所以士卒並不算太多,樂進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令麾下士卒換上張邈軍中士卒的衣物,他的打算可不只是要打開營寨的門那麼簡單。
這次樂進帶的人並不算多,滿打滿算加上他自己也不過是接近百人,而樂進在麾下的士卒都換裝完畢之後便下令兵分兩路,一路去解決掉附近側門的守備士卒然後打開營門等待高順和陷陣營。而他自己則帶着另一部分人繼續往營寨的深處去。
樂進是聽聞過徐濟當然長社一把火的事蹟的,而今天他也打算效仿一下自己的主公,而且連續兩日的晴天也讓張邈打印紙周原本的潮溼曬乾了,正是用火攻的好時機。
而此時的張邈卻已經在睡夢之中了,他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徐濟架在死刑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