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立刻行動,幾個魔法便順利地來到樹幹下的泥潭邊。修斯佈下空間隔斷,沙梨便開始吟唱古老而繁雜的魔法咒語。低低的咒語發音,融着她輕柔的嗓音,飄進紛亂的空氣裡,不經意間迷惑衆人。一道狹長的沼澤地便從沙梨腳下往北方延伸。
沙梨輕舒一口氣,對修斯笑道:“好了,我們現在可以大搖大擺地往前走!”
於是她便拉着修斯的手大搖大擺地從“沼澤”上面走過去。在走這段路的時候,沙梨始終沒有放開修斯,也沒有轉頭去看一眼沼澤周圍的戰爭。她已在魔域幻境裡看過一次了,魔族和神族的廝殺,你死我活的較量,殺掉一個敵人,自己又被另一個敵人殺掉,他們流出的血最終流進沙子裡混在了一起。
血,都是鮮紅色的,不論魔族的,還是神族的。
沙梨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腳下的沼澤地上,好像生怕自己不小心陷進去。修斯走在她身旁,也微低着頭看着沙梨小心翼翼的舉動。那些戰爭他難道不也是看過許多遍了?
這條沼澤路才走了一半,還剩下一半,他們就能遠離戰場,遠離這些爭鬥。
“啊!”沙梨突然心口一緊,她腳下的沼澤地瞬間變成了浸着鮮血的沙子!沙梨大喊道:“修斯,快退!”
修斯立刻抱住沙梨往後猛退,剛退到泥潭邊,沙梨的幻術就被破了。魔法漩渦一樣被吸入半空,漩渦旁浮現出一個白衣長袍、帶着半塊金玉面具的身影。正是親自參戰的神主。
神主看着他們卻露出極其驚疑的表情:“竟然是你們。”
看樣子,他顯然不知道他攻擊的人是沙梨和修斯,那麼他是不是認錯了呢?
果然,修斯想罷,一個令他怔愣的聲音便在他們身後響起:“看來沙梨的幻術把你也騙過了。”
神主立即冷哼道:“若是騙過我,我又怎麼能發現這裡的異樣?”
露娜女王揚起驕傲的笑容,指着神主身後的主攻部隊,說道:“那你有沒有發現那裡的異樣?”
神主眼神一凜,忙轉頭去看,恰好看見三支被黑霧裹住的箭矢直插他的三個前鋒大將正後心!
神主連忙擡手發出光明神箭,企圖攔截那三支魔箭的攻擊,可他的光明神箭只在手掌下剛剛凝聚成形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破了。只聽得露娜女王一聲低喝,以神主爲中心方圓百米之內的黃沙竟如海潮退去,化作一片蔚藍色靜湖。湖面上只有露娜女王和神主遙遙相立。
神主從容的臉色已微微發青,眼睛裡顯出怒意。
露娜女王卻暢快笑道:“你今日就要葬身於此了,如果有遺言,還是早點說出來的好。”
神主沉吟半晌,漸漸斂去憤怒,忽而冷笑道:“這句話還是由我來說比較合適,你以爲以你全部的力量,就能困住我嗎?”
“不然呢?”
“如果創世神決定你的命運是敗落我手,你還可還能笑得出來?”
此時,露娜女王不笑了,而是冷冷看着神主,平靜道:“你總是這樣自大。難道從來沒有想過死亡的一天。”
“我從沒有預見過我的死亡,反而,我將活的好好的,高高在上,尊貴無比。”
“那麼我將改變你的預言。”露娜女王說罷,高舉魔法杖,開始唸誦冗長而晦澀的古老咒語。她的每一個詞句從口中飄出,順着環繞的風在湖面上游走,每走一寸,便增加一層禁錮,把更深層的幻術加入這個狹小的空間裡。
神主也開始吟唱起恢弘的光明魔法大咒,他的咒語化作實體,便是一張張盾牌,將他整個身體包裹其中,抵禦外界變幻無窮的幻象。
但那些幻象層出不窮,神主就算遮住所有視線也無法將它們徹底驅趕,更何況他必須留出縫隙用以觀察敵人的動作。
露娜女王的聲音又響起了:“你以爲只靠盾牌就能抵擋我的幻術?幻術可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它們是用任何東西都抵擋不住的。”
神主笑了笑道:“至少能遮住我的視線,好叫我看不見迷惑心神的東西。”
露娜女王不屑道:“真正能迷惑人心的東西,根本就存在人的心裡,豈是外界所現能影響的了的。”
聽了這話,神主竟雙眼發紅,猶如魔鬼:“你什麼時候也會耍嘴皮子了。有這個閒工夫,應該爲自己幻化一座棺木纔對。”
露娜女王仔細一看,發現那些盾牌上的花紋正閃着金色光芒,十分微弱,卻也能用肉眼看見。她幻化出來的東西一碰到那些金光,就變得模糊老化。例如一根纏藤,觸到那些金光的時候,綠葉變黃,藤蔓衰老,好像那裡的時間流逝得極快。
“光明魔法和時間魔法的混用,你也是天賦極高的魔法師。”露娜女王不僅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大方地讚歎她的敵人。
神主冷哼道:“過獎。”他不斷地釋放着時間之力,好叫露娜女王的幻術在他強大的力量面前自行潰散。
較量間,他們兩人都已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樹葉枯了又綠,綠了又黃。泉水涌出,匯奔成溪,千水萬河皆入海。極地寒雪,冰川消融,滄海桑田,幾世輪轉。
幻境裡猶如一個新的世界,雙方力量互相爭鬥,不分日夜,難比輸贏。
站在外面的沙梨和修斯絲毫不知幻境裡的情況。他們只看見露娜女王的魔力把神主和她自己圍住之後,他們兩人的身體就消失不見,他們所在的地方變成了一座小型的沙漠之城。從中央堡壘開始,一間又一間的房屋,一條又一條的街道,然後是傾塌的城樓和城牆,破碎的旗幟和盔甲,最後是沙土堆起的半邊城門,正好矗立在那三棵枯樹幹前方。
沙梨和修斯站在城門外面,從破敗的城門看進去,街道兩旁遍佈着層次分明的房屋和塔樓,好像這裡本就存在一座埋在黃沙之下的古城,只是這個時候才顯露出它的原貌而已。
修斯指向枯樹枝椏上的一片葉子,道:“沙梨,你看。”
“陀羅樹葉!”
“好像是安東尼大劍上的那一片。”
“沒錯,就是那一片!”沙梨肯定道,然後她望向前方的那座古城,視線所及之古老頹敗,讓她忍不住悲傷。
這突如其來的情緒立刻感染到修斯,他便牽起沙梨的手,沿着土城牆緩緩離開。他說:“這座城會一直存在,等你什麼時候想你母親了,我就陪你一起回來看看。”
沙梨眨了眨眼,泛紅的眼眶裡淚水不再氾濫。她輕輕點了頭,便握緊了修斯的手。
土城不大,沿着城牆根走半圈,很快就到了土城北門。北門完整無缺,一條大路筆直地通向正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