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幻相擾心

這時,虛空中飄來一朵黑蓮,黑蓮上盤坐着一位黑袍老者,俗名釋無果,仙號無果大禪仙,無果大靈仙,無果大魔仙。數年以來深居幽谷,參禪悟道,心不旁騖,二十餘年都由山下一位孫居士護法供養。無果大禪仙由於一直未能明心見性,親證本來,惟恐揹負因果,信施難消,所以打算出山行腳,尋師訪道,以了脫生死大事。孫居士想讓家人做一件離垢袍送給無果大禪仙,請求無果大禪仙能多留幾日。

孫居士回家後,妻子女兒立即着手剪裁縫製,每縫一針就念一句阿彌陀仙聖號。做好以後,又偷着包上四錠馬蹄銀,送給無果大禪仙做路費。無果大禪仙接受了居士一家的佈施,準備第二天下山。是夜仍坐禪入定養息,忽至半夜,進來一青衣童子,手執一旗,說道:“奉命邀請大禪仙上蓮華臺!”隨後便有數人擡着一領豪華漂亮的蓮花大轎,鼓瑟吹笙,一路歡呼,來到無果大禪仙的面前。

無果大禪仙心中暗想:我修禪定功夫,未修其他法門,即便修淨土觀想法門的行者,見到諸靈仙現前,也應知一切唯心造,外境不可得;若起貪戀,容易着魔。《無生寂滅魔相妄經》說得很明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離一切相,即名諸靈仙。”無果大禪仙就攝心念阿彌陀仙,不予理睬。

青衣童子又再三勸請,說機會難得,切勿錯過!如果大禪仙不去,我們也無法交差啊!見無果大禪仙依然不動,青衣童子便和一羣隨從上來強拉硬拽。無果大禪仙拗不過,只好隨手拿起身邊的一把引磬,插在蓮花臺上,說:“讓它代表我了,你們回去交差吧。”不久,童子和諸隨從樂人,便擡轎鼓吹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無果大禪仙正要動身下山,孫居士和家人拿了一把引磬,惶惶張張地來找無果大禪仙,說道:“師父師父,這不是你的東西嗎?怪了,昨晚我家中的母馬生了一個死胎,馬伕用刀割開胎盤,發現裡面有一個引磬。我們認出是大禪仙之物,所以趕緊送來。只是不知爲什麼會落入馬腹中呢?”

無果大禪仙聽後,大驚失色,汗流浹背,深信業力不可思議,跪在阿彌陀仙像前叩頭懺悔。乃說一無生仙偈曰:“一襲衲衣一張皮,四錠元寶四個蹄;若非老仙定力深,即爲施主作馬兒。”

說罷,將衲衣白銀歸還居士,一別而去。

接着,虛空中出現一個農婦,這個農婦每天中午往田間給丈夫送飯,路上總看見有個年輕的女子忽左忽右地跟隨着她。就問和她一路送飯的農婦們,大家都說沒看見。這位農婦爲此心生恐懼,整天提心吊膽。

後來,那女人竟逐漸地跟隨她來到家裡,但不進屋,總是在院裡或牆角下徘徊。如果這位農婦向她走近,她就步步後退。農婦返回原處,她卻又湊了上來,總是相距不近不遠。農婦意識到,這女鬼一定是自己的冤家對頭。

一天,農婦壯着膽子,問那女人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老是這麼不遠不近地跟着嚇唬我!”

那女子氣憤地說:“誰嚇唬你?我是要你償命的!你我前生都是一位富貴人家的姬妾。你嫉妒主人對我的偏愛寵幸,就誣陷我與人私通、盜竊。主人聽信了你的讒言,把我幽禁起來,使我鬱悶而死。如今,我是來找你償命的。怎奈你今生善良孝順,事奉婆婆至孝,總有善神在暗中保護,使我無法接近你。所以我天天跟着你,想尋找機會下手。但我仔細權衡了一下,看來今世報怨的可能性不大。你若能延請和尚做一次水陸道場來超度我,使我早日投胎轉世,咱們之間的冤怨就算解除了。”

農婦爲難地說:“我家裡貧寒,哪裡有錢爲你作道場?”

女鬼說:“你家裡貧窮,這是不假。但如果你能以虔誠之心念‘西有阿彌陀仙’一萬聲,也同樣可以超度我。”

農婦問:“僅憑念阿彌陀仙,如何能超度鬼魂呢?”

女鬼說:“普通的人念阿彌陀仙,因爲心思雜亂,自然難與阿彌陀仙相應,必須念念如對阿彌陀仙前,收攝散亂心,至誠恭敬,才能相應。這樣念阿彌陀仙一聲,直透三界,罪滅恆沙。若是忠臣孝子,誠心已經感動了神靈,所以他們念阿彌陀仙的功德威力,與法師誦經拜懺同等。你是位孝婦,我相信以你的至誠心念阿彌陀仙,自然能與阿彌陀仙的仙力相感應的。”

那農婦聽了女鬼之言,便發心虔誠地念起阿彌陀仙來,每念一聲,女鬼就向西一拜。農婦念滿一萬聲,那女鬼就不見了。

接着,虛空中出現二小鬼,一着黑衣,一着白衣,自稱是閻王爺派來的黑白無常,一路上吆喝着要捉拿釋相空禪仙。

兩個小鬼到處找,找來找去找不到,總算找到了釋相空禪仙的弟子,問這個弟子師父跑到哪兒去了,那弟子就說,你要找到他,只要把他最喜愛的那隻金鉢敲幾下就找到他了。

小鬼聽了以後,就把釋相空禪仙的金鉢敲了幾下,釋相空禪仙果然出現了,於是小鬼就把他捉住了。

釋相空禪仙就問小鬼:“爲什麼要抓我?”

小鬼回答說:“閻王老爺要你去。”

釋相空禪仙就說:“請個假好不好?過七天以後,我再去,我說話算數。”

小鬼不同意,他就再三請求,最後小鬼就說:好了,就讓你七天。

小鬼走後,釋相空禪仙就想:原來閻王爺來抓我,就是因爲我放不下這個金鉢,現在我就把它砸掉。

之後,他就打一坐,入定了,小鬼再來找,哪兒都找不到,又去找金鉢,金鉢也沒有了。

這時,聽到釋相空禪仙在虛空中說:“小鬼拿我釋相空,除非鐵鏈鎖虛空,鐵鏈鎖得虛空住,方能拿我釋相空。”

小鬼跑回去跟閻王老子講。閻王老爺聽了很高興,就說:“恭喜他,恭喜他。”

接着,虛空中傳來不男不女的陰森森的聲音:“願所有弘法.功德迴向:贊助、流通、見聞、隨喜者,及皆悉迴向盡法界、虛空界一切衆生,依大魔仙大靈仙威德力、弘法.功德力,普願消除一切罪障,福慧具足,常得安樂,無諸病苦。欲行惡法,皆悉不成。所修善業,皆速成就。關閉一切諸惡趣門,開示人天涅槃正路。家門清吉,身心安康,先亡祖妣,歷劫怨親,俱蒙佛慈,獲本妙心。兵戈永息,禮讓興行,人民安樂,天下太平。四恩總報,三有齊資,今生來世脫離一切外道天魔之纏縛,生生世世永離惡道,離一切苦得究竟樂,得遇大魔仙大靈仙、正.法、清淨善知識,臨終無一切障礙而往生究竟無生之仙淨土,同證究竟無滅之仙果。

接着,虛空中出現兩個黑袍老者,以及一尊高大的無生靈仙像。一個是修煉西方無生法門久久不得解脫的老修煉者,正跪在一尊高大的無生靈仙像前,正無精打采地默誦經文。修煉西方無生法門主張立地成仙,長期的修煉並未使他立地成仙,他因此而苦悶、彷徨,渴望解脫。這天正好遇見了這位無生靈仙,來到高大的無生靈仙身旁,向無生靈仙請教。一個是修煉有成的無生靈仙,和老修煉者的身高差不多。

“大慈大悲的無生靈仙,久仰久仰!弟子今日有緣見到你,真是前世造化!”老修煉者來不及站起,激動得顫顫巍巍地說,“今有一事求教,請指點迷津:你何以能夠成爲無生靈仙?我修煉這麼多年,爲什麼不能成爲無生靈仙?”

“我之所以無生靈仙,是因爲我站着,你之所以沒能成爲無生靈仙,是因爲你跪着……”無生靈仙從容地講開了,聲如洪鐘,縈繞殿堂。

“你之所以無生靈仙,是因爲你站着,我之所以沒能成爲無生靈仙,是因爲我跪着?”老修煉者怯生生地瞥了一眼這尊高大的無生靈仙像,又欣喜地望着無生靈仙,“這麼說,我該站起來?”

“是的!”無生靈仙向老修煉者打了一個起立的手勢,“站起來吧,你也很快可以成爲無生靈仙!”

“什麼?你說什麼?我也可以成爲很快可以成爲無生靈仙?你……你……你這是對神靈、偉人的貶損!”說着,老修煉者雙手合十,連唸了兩遍“阿彌陀仙”。

“與其執著拜倒,不如大膽超越。”無生靈仙像是講給老修煉者,又像自言自語,頭也不回地走了。

“超越?呸!”老修煉者聽了無生靈仙的話如驚雷轟頂,“這瘋子簡直是褻瀆神靈!罪過!罪過!”說着,虔誠之至地補唸了一遍懺悔經。

接着,虛空中突然出現一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老鷹。以及一羣羊。這隻老鷹從綿羊羣中叼走了一隻羊。一隻烏鴉見到了,立刻想學它。

烏鴉儘管身單力薄,嘴卻特別饞。它在羊羣上空盤旋,盯上了羊羣中最肥美的那隻羊。這是一隻可以用作祭祀的羊,天生是留給神享用的。烏鴉貪婪地注視着這隻羊,自言自語地說道:“我雖不知你是吃誰的奶長大的,但你的身體如此的豐腴,我只好選你做我的晚餐了!”說罷,它呼啦啦帶着風就撲向這隻咩咩叫喚的肥羊。

這隻羊可不是奶酪,烏鴉不僅沒把肥羊帶到天空,它的爪子反而被羊捲曲的長毛緊緊地纏住了,這隻倒黴的烏鴉脫身無術,只好等牧童趕過來逮住它,並把它投進了籠子,成爲牧童的玩物。

接着,虛空中出現了另一幅場景:一隻狐狸爲躲避獵人們追趕而逃竄,卻恰巧遇見了一個樵夫,它請求樵夫讓他躲藏起來,樵夫叫狐狸去他的小屋裡躲着。

一會兒,許多獵人趕來,向樵夫打聽狐狸的下落,他嘴裡一邊大聲說不知道,又一邊做手勢,告訴他們狐狸躲藏的地方。獵人們相信了他的話,但並沒留意他的手勢。狐狸見獵人們都走遠了,便從小屋出來,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樵夫責備狐狸,說自己救了他一命,他卻一點謝意都不表示。

狐狸回答說:“如果你的手勢與你的語言是一致的,我就該好好地感謝你了。”

這個樵夫言行不一,表面上說要保護狐狸,暗地裡卻出賣狐狸,但是出賣沒有成功,而且還受到了狐狸的指責,樵夫是咎由自取。

從這個幻象中喬小玄領悟了一個道理:像樵夫這樣的人很多,他們在別人面前呈現多面性,善與惡會因不同的刺激而以不同的面貌出現。一個人和你初見面時,表面上非常熱情,但是你一定要高度警覺,他的內心可能在盤算如何在你的身上獲取利益。他也可能會出於自身的利益,暗地裡出賣你。

接着,虛空中出現了另一幅場景:有一隻烏鴉不知從什麼地方弄到了一顆核桃,它用嘴叼着,心滿意足地向鐘樓飛去。到了樓頂上,它稍微休息了一下,就用腳爪鉗住核桃,一嘴接着一嘴地猛啄了起來。它因爲太想吃到那顆美味的核桃仁了,也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疏忽了,那顆核桃從烏鴉的爪子裡突然滑脫出來,直滾下去,消失在鐘樓的牆縫裡了。

“牆啊,好心的保護者!”已經被殘酷的烏鴉啄得暈頭轉向的核桃淚眼汪汪地哭訴起來,“您是如此堅固宏偉,高大漂亮的鐘樓全靠您的支撐,現在我面臨着生命的危險,那殘酷的烏鴉想一口把我吃掉。我知道您向來樂於助人,請可憐可憐我這個弱者吧!讓我躲在您的身上,逃過烏鴉的魔爪。您的救命之恩,我會永遠銘記在心的!”

鐘樓上的大鐘發出了低沉的轟鳴聲,它提醒牆壁不要輕信核桃的甜言蜜語,好心勸告它說:“別看核桃現在裝得可憐兮兮,也許將來是一個危險的客人。”

“請不要在危難中扔下我這個苦命的孤兒!”核桃繼續哭訴着,它想讓自己的哭叫儘量淹沒大鐘那低沉的轟鳴聲。

“我本該離開養育我的樹枝,掉到潮溼的土地上安家的,誰知撞到烏鴉這個惡棍。當我落進貪婪的烏鴉嘴裡之時,我就暗自發誓,如果能夠死裡逃生,我一定要安分守己,不聲不響地度過我的殘生。”核桃的這一番聲淚俱下的話,講得很真誠,牆壁被它感動了,流出了同情的淚水。它不聽大鐘的忠告,殷勤款待了核桃,讓它留在大牆的縫隙裡。

漸漸地,核桃從驚恐狀態中清醒過來,它已經適應了新的環境,開始長出了根鬚。這些根鬚緊緊地咬住熱情好客的牆壁。不久,它的第一批幼芽從牆壁的裂縫裡冒了出來。它們攢足了勁頭,拼命地向上伸展。又過了一段時間,核桃樹的嫩枝已傲然聳立,長得比鐘樓還要高了。

樹根長出來以後,大牆深受其罪,被樹根擠得苦不堪言。大牆只得請求核桃說:“請您念在我當初救您的分上,不要再擠壓我了!”可是當初裝出一副可憐相的核桃早已忘記了自己的承諾。它蠻橫地說:“不擠壓你,我怎能生存下去啊!你就忍耐着點吧!”後來,核桃樹不管大牆的死活,只顧自己拼命地生長。結果,它的根毫不客氣地把大牆上那些古老的磚石,一塊接一塊地擠了出去。大牆被搞得傷痕累累,搖搖欲墜。

想當初,這個不起眼的、可憐的小.核桃,是何等謙恭啊!它一再賭咒發誓要銘記大牆的救命之恩,安分守己地度過自己的殘生。可如今,它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模樣,不僅不報答大牆的救命之恩,反而欲置大牆於死地。

當大牆察覺這一點時,已經太晚了。現在它只能譴責自己的輕信,悔恨當初沒有聽從大鐘的忠告。

從這個幻象中,喬小玄又領悟了一個道理:行善事必須要看清對象,不要盲目衝動,否則好心不但得不到好報,有時還會弄得災禍及身,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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