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還疼嗎?”
一名十歲左右長得非常清秀的小男孩用他清澈明亮的眸子盯着老人那皮包骨頭似的雙腿,眼裡盡是心疼之色。
老人乾枯的雙腿細如干柴,只剩下一層臘黃的皮膚包裹着內裡的骨胳,能明顯看出這雙腿已經很久沒有下地行走了,如此瘦弱的雙腿也無法支撐老人獨立行走!
他那張飽經滄桑的老臉上盡是皺褶,大塊的老年斑爬滿了他的整張臉孔,臉頰兩側的顴骨因爲太瘦高高的凸了出來,深陷的雙眼流動着溫柔的光,溢滿了慈愛。
老人年輕時本是一個家徒四壁的單身漢,也曾娶過一妻,日子過了不到半年,妻子嫌棄他太窮,跑了!
之後老人就一直孤單的一個人過,因膝下無子女,所以日常生活只能靠自己收販點舊書籍來維持。
就這樣平凡的過了三十幾年,每當看見別人膝下子女成羣的時候,都會暗自傷神,人越老就會越覺得孤單。
可誰知就在九年前,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彷彿天地都在微微顫抖,當時天空的烏雲十分怪異,就像一個遮天蔽日巨大磨盤,籠罩了大半個西里王國。
就在人們爲這種怪異的現像感到驚慌,紛紛揣測異像的起意時,一束暗紅的光柱從那烏雲形成的巨大漩渦中鑽了出來,直衝西里王國的一座偏遠小山,也就是距離白家村十幾里路程的貓兒嶺!
這束紅光驚動了西里王國隱藏的各大高手,他們爲了查出異像形成的真正原因,也相繼朝着貓兒嶺的方向奔去。
而西里王國的國王看到異像時,他驚呆了,他的內心受到了精神與視覺上的強烈衝擊,因爲他想起五年前被處死的前任大祭祀‘莫也’說過的一個預言。
“風雲際會,山河顫,非凡一出,萬古長眠!”
這位國王並沒有把一個區區祭祀的話放在心上,以爲他是臨死之前想迷惑衆人所造的謠言,可是現在他相信了,因爲這個異像讓他心中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安。
最讓他感覺到疑惑的就是“非凡一出,萬古長眠!”
這句話他百思不得其解,非凡是指人名、地名、還是形容一個人的性格呢?
萬古長眠他就更是不懂了,誰萬古長眠?到底是說人還是其他國家或獸族、或戰神族、或巫族、還是海族與歌族?這些問題讓他疑惑至今,也因此現在西里王國沒有一個人的名字敢叫非凡。
那異像只是片刻之間便消散於天地之間,接着幽暗的天空就下起了暴雨,那批快速趕去的隱世高手在搜索了貓兒嶺方圓千里的大小城鎮之後,一無所獲的離開了。
當時因下暴雨,老人也提前收攤回家,誰知路過貓兒嶺時居然意外地看到路邊擱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
當時他也被嚇壞了,倒不是因爲天空裡的異像,那異像怎麼看都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他擔心的問題永遠都只有能否填飽肚子,嚇到他的正是那個嬰兒,下着那麼大的暴雨,誰這麼狠心竟然把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露天擱在野外,還好被他發現的時候還活着。
心中既歡喜也憂慮,喜的是終於有了個小孫子,憂的就是今後原本堅難的日子就會變得更加艱難了。
狠狠地作了一翻思想鬥爭之後,他也想通了,覺得這是天賜麟兒,是上天之神賜予他的禮物,派這個小嬰兒來陪伴他渡過殘生的。
想通後他也就欣喜若狂地把他帶回家撫養起來,因他姓白,故給這名嬰兒取名爲白凡,兩人以祖孫相稱。
隨着老人年紀越來越大,祖孫倆的日子也越過越清貧,甚至有時連清粥都喝不起了,還要靠周圍要好的幾家鄰居救濟才能免強支撐下去!
老人爲了孫兒不挨餓受凍,拼命的四處奔波掙錢,沒想這麼善良的老人卻遭到無妄之災。
就在幾個月前,他路過一個村口時,看到一幫青衣大漢,因好奇就多看了幾眼,結果就被打殘了雙腿,最後他是拖着一雙斷腿爬回白家村的。
此時,這位老人伸手撐了撐破舊的牀面,想坐起身來,可從他顫抖的雙臂能看出這個看似簡單的動作對他來說有多麼困難。
“爺爺,別動!您纔剛剛好一點點,還需要好好休養的,隔壁的阿嬸說山上的狼肉能治您的病,等我今天收攤就去下狼套子,碰碰運氣!嘿嘿!”
小男孩把頭湊到老人近前,強擠出一絲笑容,他怕爺爺傷心,故意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可他這些小心眼怎麼能瞞得住老人犀利的雙眼。
“白凡啊!爺爺自己的身子爺爺心裡清楚,恐怕就快魂歸天外了,你懂事,孝順,可是你還這麼小,爺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隨着老人嘶啞的聲音傳來,低泣聲接着響起,老人早已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白凡使勁地咬住下脣,倔強地瞪大了雙眼,不讓自己哭出來,他心裡也清楚,最近爺爺的精神每況日下,已經積勞成疾,看樣子也是活不久了!
他拉起滿是補丁的袖口幫老人擦乾臉上的淚痕,握住老人乾枯的左手堅定道:“爺爺,我已經長大了,能照顧自己照顧你了,我要一輩子都守在爺爺身邊,爲您落帳掌燈!”
說完他便目露兇狠之色,握緊拳頭低語道:“還要爲爺爺報仇!”
他已經打聽好那幫青衣大漢的所行方向,所以每日地蹲在村口守望,連在青石鎮上擺的書攤都搬到村子裡擺了,就是希望能再次見到那羣惡漢路過,他從小就跟爺爺相依爲命,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
書上說過‘有仇不報非君子!
“白凡啊,你去把那黑木箱子最下面的小盒子拿來,爺爺有話要對你說!”
此時老人已經停止了流淚,面色回覆了一點血色,精神狀態看起來也好了很多,有點回光返照的症狀,他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也知道該是交代遺言的時候了。
白凡聽話地從黑木箱子裡翻出了一個乾淨但是很舊的小錦盒拿到牀前放好。
“打開看看!”老人擠出一個十分幸澀而難看的笑容對白凡道。
白凡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真實而做工精緻的小錦盒,他的內心是比較激動的,禁不住暗自猜想,爺爺就算再困難都沒有拿出過的貴重物品,到底會是什麼呢!
雖然心裡這樣想,但他那張小臉上依然看不到任何表情,伸手解開錦盒上的小暗釦,盒蓋自動就往上一彈,露出裡面一塊白如凝脂的方形美玉,白凡吃驚地瞪着雙眼,他驚呆了,被美玉的瑩白色光茫深深吸引住,目光落在那白玉上久久不能移開。
老人看到白凡驚呆的表情,不禁內心一痛,這個孫子雖然是他揀來的,但卻從小就十分孝順懂事,知道家裡窮,從來都不曾開口要吃或要買任何東西,就連鎮上的小孩罵他是窮小鬼,沒人要的野孩子時,他都只是默默的忍受,可是自己卻不能給予他稍微好一丁點的生活環境,別的跟他一樣大的孩子都能去學堂讀書,而白凡卻整天跟着自己擺地攤!
最欣慰的是,正因爲自己是書販,所以白凡從小就不缺少知識,他從小就愛看書學習,而且求知慾很強,什麼書都看!
還有很奇怪的一點,就是白凡從兩歲起就顯示出驚人的記憶力和悟性,不管是什麼書,多麼生澀難懂的文字,他只需看一遍就可以倒背如流,而且還能推敲出其中暗藏的含意,以至於白凡也不像沒上過學的孩子顯得土裡土氣的,反而相較其他孩子而言他倒顯得有些與衆不同。
“白凡啊,這塊玉佩是爺爺揀到你的時候帶在你身上的,本來想等你長大了再給你的,可咳咳咳”說到這裡,老人的身子因爲咳嗽而劇烈地顫抖起來!
“爺爺,別、別說話了,你需要多休息的!”
白凡顧不上手裡的錦盒,內心一緊,又擔心地扶着老人勸說道。
老人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繼續堅難地說道:“爺爺不礙事的,這塊玉佩爺爺也算完好地交到你手上了,它肯定跟你的生世有關,可千萬要保管好,別弄丟了!雖然爺爺沒有見過什麼世面,但從這玉可以看出你的身世肯定不一般,你的生父母能狠心把你丟掉,可能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答應爺爺最後兩件事好嗎?”
此時白凡已經淚流滿面,任他內心再如何強大,必竟也是個十歲的小孩子罷了,他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聲來!
嗚咽道:“嗯,爺爺,你別再說話了好嗎?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只要你好好的,就是讓孫兒上刀山下油鍋也決不會哼一聲!爺爺,別再說話了好嗎?”
老人倔強地搖搖頭,喘了幾口氣繼續道:“爺爺的乖孫兒,今後爺爺不在你身邊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有關那塊玉和你的身世,不相干的人千萬不能輕信,還有就是別記恨你的父母!”
說完最後一個字,老人被白凡握住的左手無力地垂落下來,雙眼緊閉,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已然斷絕了生機。
見老人離世,白凡沒有撕心裂肺地哭喊,他只是默默地閉上雙眼,任由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死了,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相依爲命的親人,爲自己保駕護航的親人,把自己視如已出的親人,就這樣不甘而逝,含恨而終,就算到了臨死也對自己的斷腿之仇隻字不提,白凡懂的,他是害怕自己這個懂事的孫兒會爲他去報仇,怕他會白白的斷送了性命。
白凡咬緊牙關,狠狠地握住拳頭,指甲已經深深地摳入掌心,滲出了紅熱的鮮血,他卻毫無所覺,此時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讓他感覺可怕了,哪怕失去生命,也要爲爺爺報仇。
看着老人還掛有淚痕的蒼桑的臉,在那張十歲幼童略顯稚嫩的小臉孔上居然看到了一絲嗜血與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