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雪,孤獨的人,疾馳在風雪中的那道影子,終於降落了下來。
站在蒼茫大地怒張向天穹的山峰上的人影,在極北之地的黃昏映襯下更顯的孤寂與蕭瑟,“老師……雪瑤……你們還好嗎……”
這座風雪略小的懸崖上,江巖負手遠眺,經歷過太多而變得淡漠的目光中閃爍出了一縷思念,江府的人在十年前就已經與他分離,如今早已不知這些人的去向,“不知道你們,會不會和我一樣……如此的想念……”
嘆息了一聲,江巖擡眸看向天空,奇怪的地方,沒有四季,如同四季都處於冰封中,即使到了夜晚,白皚皚的雪地讓這個世界依然如同白晝,只是灰暗的天空,將雪地上覆上了一層淡灰‘色’。
不知不覺在這座懸崖站了很久,身上的積雪將江巖覆蓋,如同一個堆砌在百丈懸崖便負手遠眺的雪人,“我明白了!”很久很久,站在懸崖邊上的‘雪人’開了口,“封步平進入極北之地,更加入了自由一派,爲了是想要完全掌控這一支修煉者,自由一宗遍佈極北,幾乎是所有宗‘門’人數的總和,封步平的意思,是想要拉起一支自己的人,對抗大劫!”
君殘殤口中的極北之地,便是無望之地,坐落在極北,寒冷的極北。
‘咔!’
話落,雪人上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音,一抹殘影從雪人內部剝離出來,那殘影是久久站立在懸崖邊的江巖,江巖離開,覆蓋在他身上已經堆積成雪人的雪‘花’卻未曾散開鏤空的雪人,就那麼直直的站在懸崖邊負手遠眺。
又是幾乎半柱香後,雪人身後傳來一聲疑‘惑’……“這座山峰好古怪,大雪在懸崖上無法降落,自動的偏離,如同有一陣強大卻又不易發現的磁場將雪‘花’推開了……還有這塊石壁……”懸崖內側,一縷寒風吹過,江巖身上的袍子飄揚了起來,仰起頭,黑髮被吹至一側。
那雙似乎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動容的雙眼,凝視着面前的壁,伸出了手,纖長的手指在山壁上劃過,“空的……”
那雙手在手下的山壁上敲了敲,其內傳出一‘波’‘波’迴音……轟,手掌一推,破開一座兩人高五尺寬的‘洞’……
“不對……”站在這座懸崖上的‘洞’口前,江巖微擰的眉宇間劃過一抹疑‘惑’。而在此刻,那原本寧靜幽深,似乎沒有盡頭的山‘洞’內,兩股力量,崩飛了過來!
一股吸力,想要將他吸入‘洞’中。一股排擠之力,由鋒利細微的劍氣構成,似要將‘洞’口之人分屍!兩股力量,相繼而來!
咔!江巖一怔,雙腳猛然踏地,陷下半尺多深,剛穩住身形,‘洞’內便唰唰飛出一道道強勁鋒利的氣息,閃爍在幽深的‘洞’內,快速斜斜飄出……
江岩心中大愕,那澎湃的吸力竟然可以與他的全身功力抗衡,雙掌舞動,軒轅劍意轟然飛出,兩種劍氣碰撞,一朵朵劍氣漣漪在‘洞’內炸起。那澎湃的吸食之力,卻讓江巖穩不住自己的身軀,一寸寸被拉扯向前!
“北冥神功!”一聲大喝,從江巖口中發出,霎那間,衣衫直飄,黑髮飛揚,一根根如狂蛇在腦後‘亂’舞。
恐怖的內力從他雙掌前洶涌而出,那一道道狂‘亂’的劍氣,刷的一聲被擒在他的雙掌中,扭捏之間,完全破碎。雙掌舞動,身後,百丈之內飄揚的雪‘花’,一片片匯聚,絞纏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一尊鏤空的巨蟒,吼的一聲,朝懸崖貫穿而來,唰唰唰!數百丈的冰雪長蛇,扭曲着身姿整條蹦入‘洞’內。
一時間,風平‘浪’靜……站在‘洞’口凝視‘洞’內,良久,江巖才鬆了鬆微微皺起的眉,“其中,有什麼秘密……竟然造就出如此恐怖的氣息……”
咔嚓,江巖擡起了陷入岩石中的雙‘腿’,向前跨出了一步,這一步,‘洞’內依然平靜……又是兩步跨出,‘洞’內毫無異動,凝住心神,北冥神功運到極致,江巖一步步朝其中邁去,又走了十數步,毫無異動,刷,江巖飛身而起,化作一條殘影,朝其中飛迸過去。
嗡嗡嗡!
飛身進入之後,一陣陣翁鳴在四周圍的黑暗中響徹起來,漆黑的‘洞’內閃起了一抹抹光華,微微閃動,照亮了整座山‘洞’。
江巖擡起身,看了一眼那光華的源頭,陡峭山壁的上伸出了一塊塊怪石,每隔一丈,伸出的怪石上便有一抹光輝,那卻不是火燭,而是劍的光輝……“是什麼人,在這裡鑿出一座暗藏玄機的山‘洞’……”
江巖呢喃之間,面前已經走到了山‘洞’的盡頭,飛身落下,大袖一甩,站在了一塊巨石上。‘洞’內毫無冷意,毫無生機,江巖顧盼,到處都是斜斜躺倒的屍骨……
那些屍骨早已風乾,身上是生鏽了的鎧甲,灰白的手骨中握着刀、劍,刀劍早已鏽跡斑斑,又有些屍骸的身上,‘插’着一杆杆長矛與長戟,久遠的死沉氣息與殺氣,隱隱在空氣裡翻騰,有一些殺機甚至朝着江巖席捲了過來,江巖一揮手,道道劍氣崩飛而出,光華閃起,死氣消亡,不變的,卻是江巖那雙淡漠的眼,那雙淡漠的眼睛,在滿地屍骨上掃過,落在了正對的山壁上……
身軀一晃,江巖人已降落在了地上,踩着滿地的屍骨,朝着那處山壁走去,腳下,傳出一聲聲風乾的骨骸咔嚓破碎的聲音,停在‘洞’壁前,仰頭看去,十丈餘方圓的‘洞’壁上,鑿刻着一枚枚筆法飛揚的古篆……何謂仁,何爲義,何爲道!
站在閃避下,江巖久久凝望,“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高手留下的話語,這不是刀劍的鑿刻,而是意念鋒芒留下的古篆……這不是一個人留下的話,是衆多人留下的語言,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的話語中充滿了恨……”
嘆息一聲,江巖目光從那行古篆上劃過,落在了另一行小字上……一句句言語,遠遠傳入腦中……
天下大道如此之多,修運爲一道,修仙爲一道,劍爲一道,刀爲一道,劍道、刀道、仙道、運道,又有諸多分支,天下盛平之時諸道紛爭分有正邪!
大劫來臨,天下衆道皆爲同盟,不論正邪皆爲盟友以兄弟相稱,大劫之後,卻又自相殘殺,可笑的‘天下衆道同盟’,可笑的豪情壯志,可笑的情何以,修煉者,就應該只求境界,講情誼,死!
天地大劫降臨之時,不論正邪憤而攻之,所謂邪道,死傷無數,所謂正道亦有殘殤!爲抗大劫,抗拒域外神族,難道吾輩就沒有付出嗎!這是血和淚的教訓!若有輪迴,勢不在做多情人!
“原來如此……”那一枚枚充滿恨意的古篆落入眸中,良久後,江巖嘆息了一聲,“這些人,想必都是上次域外神族進攻時期的英雄人物,到後來……”
說着,有嘆息了一聲,轉過臉去,看向石壁,江巖念道:“一生數百載,斬盡仇寇數萬人!……”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卻讓江巖爲之一愣,“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說出如此豪言壯語?”目光一路落下去,文下又寫到:“吾一生,與諸子齊名,全盛時期,力壓修運百子,力壓修仙羣豪!誰人能抗拒吾一劍?諸家聖人?修仙大帝?全是廢物!除去北冥老祖,天下羣號吾皆不放在眼中!想那北冥老祖,何等驍勇之人,不料卻有如此下場,嗚呼!也未曾想到,吾會有北冥老祖一樣的下場!吾留巨厥與殺戮劍譜,等待有緣人,望後輩晚生善待之!”
“力壓諸子!力壓大帝!……”江巖眸中劃過一縷敬意,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話,那種話中之意卻讓他不由自己的去相信、去銘記,銘記住那些塵封的事蹟,卻不知這些了得的人物究竟是誰……銘記於心的,只有那豪情萬丈的話,和悲慼無聲的義……
江巖回過頭去,刻滿古篆的山壁旁,有一塊一丈餘高的岩石,那岩石下方的堅硬地面一條條裂痕朝四周擴散,似乎每一句輕微話音的動靜,都能抨擊的這不堪重負的大地坍塌,讓大地坍塌的不是那一丈方圓的巨石……
江巖擡眸之間,望着石上之物,那是一柄寬大的劍,‘門’板一樣寬大又厚重的鐵劍!
“巨厥……”江巖凝眉相望,那柄劍寂靜的斜放在巨大岩石上,安靜中帶有一種睥睨的氣勢,狂妄的氣勢,一柄鐵劍,有着如此龐大的氣勢,“來!”
江巖凝眉間,手掌從寬大的袖袍中伸了出來,一股龐大的力,擡手之間揮了出去落在一尺餘長的劍柄上,蓬,一聲響動之後,江岩心中大愕,那劍,竟然紋絲不動!
如此反覆三次,一次比一次用的力道廣,但是那劍,就像輕風吹拂一塊巨大的鐵,最多隻是微微的晃動了一下……
“北冥神功!”江巖怔了怔,最後還是喊出了那四個字!
嗡!
一丈餘高的岩石上,巨厥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劍的翁鳴!呼!一躍而起,斜斜的落入江巖掌中!巨厥脫離了那巨大岩石,放下了沉重負擔的岩石和大地,突然坍塌,化作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