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六 客氏

先前坐在院子裡的湘妃竹椅上的飽滿女子說,夫人叫人試試他的活兒、不就知道中用不中用了。張問聽罷她一改口氣,忍不住看向那女子;女子觸到張問的目光,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遊離的神色。

張問心道:在威壓和權柄下,任何美好的心思、雍容的氣質、優雅的格調,都是一坨黃燦燦的冒着熱氣的狗始。他頓時很厭惡這裡,轉身欲走。突然眼前就出現了一塊白布,那塊白布一下子就蒙在了張問的嘴鼻上,他聞到一股鬧楊花、巴亞、蒙香、滷砂、山葛花等藥物的混合味道。

張問以前做官的時候爲了把官做好,各種雜學都有所涉獵。有一次聽說有用蒙汗藥迷倒人之後違法的案例,專門研究過蒙汗藥。這時他一聞到這股味道,立刻明白這是蒙汗藥,他的心裡一涼,不知道這些人要對自己做什麼,當下急忙屏住呼吸。饒是如此,吸入的一點藥物已經把他薰得暈乎乎地,身上軟得厲害、話也說不出來;還好吸入的藥物不多,他還保持着意識,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捂住張問的嘴的過了一會,就放開了他,張問渾身無力,立時就軟倒在地上。只聽得一個陰陽怪氣的人妖聲音道:“稟老祖太太聖夫人千歲,外邊還有一個女人,是不是要先除掉?”

張問聽到“老祖太太聖夫人千歲”,很快想到了“奉聖夫人”客氏,也就是皇帝朱由校的奶媽。莫非那豔~婦就是客氏?

客氏本名客巴巴,這名字太俗,她後來又改了一個名字叫客印月。當時朱由校的生母王選侍沒有奶~水,朱由校誰的奶都不吃,只哇哇大哭,偏偏一含到客氏的乳,就不哭了。這倒是奇怪,好像冥冥之中有甚安排一樣。

這時客氏說道:“劉朝,你做事動點腦子行不?上回叫你去南海子弄死王安,你居然直接將人勒死,這會兒外朝那幫老頭都衝着咱們來了。”

那被稱爲劉朝的太監就是捂住張問嘴的人,雙下巴,很富態。劉朝急忙伏倒在地“咚咚”直磕頭:“奴婢罪該萬死,奴婢本想餓死那廝,讓他死得好看一些。但奴婢生怕讓聖夫人等得太久,辜負了聖夫人的隆恩,這纔出此下策。”

“好了,你有這份心思就好。外邊那人先別急着動她。看看這小生中用不中用,要是不中用,就留一條性命,一起放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劉朝拜道:“聖夫人宅心仁厚,奴婢謹遵聖夫人的意思。奴婢這就找個丫頭試試。”

張問聽罷手心裡全是汗水,他完全沒預料到一時的消遣,竟闖入了虎穴,這生死完全操於他人之手。他急忙定住心神,穩住下面的杵兒,萬不可顯山露水,不然得遭人先叉後殺。

客氏說道:“不用找別人,就讓楊選侍去試就好。”

楊選侍就是先前坐在院子裡那湘妃竹椅上的飽滿女子,聽到客氏的話,臉色頓時煞白,結巴道:“聖夫人,這……這恐怕……”

客氏神情一冷,盯着楊選侍道:“怎麼?敢情楊選侍冰清玉潔,獨有我是那種人?”

楊選侍急忙跪倒,哭喪着臉道:“聖夫人堪稱聖母……只是奴家自選入宮中,尚未在皇上的寢宮侍寢,這要是身子破了,萬一被人覺察出來,奴家死無葬身之地啊。聖夫人念在奴家忠心耿耿的份上,就饒過奴家這一回吧。”

劉朝冷冷道:“你既然是聖夫人的人,宮裡邊誰敢查你?除非你有二心!”

楊選侍聽罷劉朝說自己有二心,臉上頓時出現了恐懼之色,急忙將腦袋不住搖晃,哭道:“奴家就是吃了豹子膽,也萬不敢對聖夫人有二心……”楊選侍眼睛閃出絕望和無助之色,帶着眼淚頹然地說道,“好吧,聖夫人只要用得上奴家,奴家萬死不辭。奴家遵命,以表對聖夫人的忠心。”

客氏懶懶的坐在軟塌上,說道:“嗯,那就試試看,希望這小生是中用的主。小皇上的玩意,實在是沒什麼勁味。”

楊選侍便和劉朝一起將張問擡到了牀上,剝了他的衣物。張問心裡默唸着《金剛經》,以定心神,但是腦子卻全是那楊選侍的飽滿嫩白影子。一聯想到楊選侍的清白身子將和自己做那事,張問便控制不住在腦中浮現出她的優雅坐姿、一塵不染的脫俗肌膚、秋波一般傳情的秀目,這些東西,無一不在毒害着張問的身心。

張問身上的針織之物紛紛離開了他的身體,忽然“啪”地一聲,一塊玉牌掉到地上。張問心裡頓時咯噔一聲:那玉牌上有他的名字。

劉朝拾起玉牌一看,神情一變,躬身遞到客氏面前,說道:“聖夫人,這人是朝中大臣。”

客氏“哦?”了一聲,看了一眼衣衫不整躺在牀上的張問,接過玉牌仔細查看,也有些驚訝道:“中順大夫張問?可是在清河堡之戰中大敗建虜鐵騎的張問?”

劉朝道:“回聖夫人,御史裡,只有那麼個張問,正是那人。他可是皇爺常掛在嘴邊的大臣,要是死了,可是件麻煩事。”

客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不怕東林黨,因爲皇帝也不喜歡東林黨;但是她對於皇帝的人,卻有些顧忌,因爲客氏明白,她的一切,都是因爲得到皇帝的寵信才得來的。

客氏看着張問道:“你弄的那藥,能迷多久?”

劉朝道:“只要不給淋冷水,暈個兩三時辰沒問題。”客氏道:“那管那麼多幹甚,咱們知道他,他不知道咱們。該幹嘛就幹嘛去。”

楊選侍聽到兩人說的話,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男人,輕咬了一下嘴脣,神情變得有些複雜起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楊選侍在宮裡邊也常常聽見張問的名字,對他乾的好事壞事都有所耳聞。

楊選侍用削蔥一般的手指從張問的臉上撫摸而過,眼睛裡竟有了些許愛憐。她的手指被張問嘴上的淺鬍鬚扎得癢絲絲的,她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絲溫暖的笑意,充滿母性的笑意。楊選侍看着眼前這張好看的臉,睡得如此沉靜,她心裡很溫暖,而且對這個男人內心裡的東西充滿了好奇的探究欲。

這時劉朝的聲音打斷了楊選侍的白日夢:“趕緊的,試試張問中用不中用。”

楊選侍對這樣庸俗的話感到噁心、厭惡,但是口上卻恭敬地說道:“是。”她俯下身,手指撫摸到張問的結實胸膛上。張問頓時聞到一股心曠神怡的清香,身體再不受控制,杵兒已經挺~立得如一根燒紅的鐵棍。

楊選侍不敢顧着自己想要的方式,便默不作聲地提~臀要坐上去,完成自己“試驗”的任務。她還是處子之身,給張問印象最深的,是她滴在張問眼角上的冰涼眼淚。那晶瑩剔透的仙露,讓張問感覺自己都被洗滌乾淨了、純淨了,好像那眼淚是從自己內心裡流出來的,帶着美好的夢想。

在那疼痛的、快樂的迷糊中,楊選侍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醒着卻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她夢見了修竹幽境、敞榭高臺、白鶴仙鼎。在那樣美好的夢境中,張問的眼睛裡全是柔情、全是楊選侍,他凝視楊選侍的眼睛裡全是柔情;他化身成了一個受萬人敬仰的英雄、又化身成了一個識得憐香風月的倜儻雅士,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張問在她的夢中,成了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在夢境中,一切都那麼美好,沒有醜惡、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殘忍的酷刑、沒有卑鄙的手段、沒有權沒有利,張問的動作輕柔而溫暖,除了仁愛、還是仁愛,和她做着最銷魂最快樂的事兒。

楊選侍在迷糊中的夢境,自然表現在臉上,所以她一邊上下運動的時候,閉着的眼睛,臉上的神情全是極樂和幸福。坐在旁邊觀看的客氏見狀早已忍耐不住,說道:“楊選侍,成了,不用再試。”

一句冷冷的話將楊選侍從夢境中拉回了現實。楊選侍睜開眼睛,很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先不緊不慢地說了一聲“是”,然後才從張問的身上離開。在那一刻,張問的心中頓時像空了一般少了什麼東西;張問剛纔也感受到了楊選侍的快樂。

楊選侍默默地挪到牀角,下了牀穿衣服,而那客氏已經火熱着一雙眼睛,吞着口水,迫不及待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衝上了牀。她的貪婪與瘋狂,讓張問受夠了罪,肩膀上全是血淋淋的抓痕。

太監王朝見到如此折騰法,牀都快搖散架了,急忙用拿了藥物給張問施藥,張問照樣屏住呼吸躲過了暗算。

客氏抓起一團布,卻是一隻足衣(襪子),咬在嘴裡,像野獸一般地悶哼,她瞪大了眼睛,但眼睛裡又十分無神。客氏身上佈滿了細汗,身上的血管都突了起來,她那副模樣,和生孩子的時候相比,也差不多了。

牀邊上的楊選侍默不作聲,悄然拿起一塊帶着新鮮血液的手帕,揹着身體塞進了張問的長袍袖袋裡。

不知過了多久,溫暖的屋子裡瀰漫一股濃烈的腥味。張問雙腿發軟,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身體好像已經被抽空了一般。那客氏自己也遭受不住了,還不斷揉~搓着張問的杵兒,嘖嘖說道:“這傢伙面上是個文官,骨子裡還真是硬朗。”抓住張問那玩意的手念念不捨,半天不願意放開。

客氏終於穿好衣物,帶着幾個人離開了房間。楊選侍走在最後,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多看了一眼。

張問渾身疼痛,只感覺被折騰得虛弱無力,也怕那客氏沒有走遠,回頭再起殺心,休息了許久,沒有再聽見聲音,這才從牀上爬起來。張問心有餘悸,不過並沒有懊悔之心;倒不是因爲搞了美女覺得值,而是因爲這種事實在不容易發生。誰知道偏偏就遇上了,所以懊悔是沒有必要的。

這時門“嘎吱”一響,張問心裡又是咯噔一聲,看向門口時,進來的是玄月,這才放下心來。玄月不知道這裡邊發生了什麼事,一走進門,就聞到一個銀糜的腥味,眉頭一皺,只以爲張問在這裡享受玩樂。她左右看了看,只剩下張問臉色蒼白地歪在牀上,玄月就說道:“東家,她們都走了,咱們要離開嗎?”

張問沉住氣,心道剛纔那兩個女人都是宮裡邊的人,要是醜聞泄漏出去,皇帝不殺人才怪。既然玄月不清楚內幕,張問也不和她說太多。他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頓時一陣天旋地轉,眼前就像蒙着一層霧一般。

兩人回到青石衚衕的家中,張問屏退左右,坐在燈下尋思今日發生的事。那奉聖夫人以爲張問已經暈過去了,並不知道她的身份,暫時應該沒什麼事。張問仔細想了一遍,這才略略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暗自罵了那銀婦客氏好幾遍,方纔解恨;倒是那個楊選侍,很是銷魂。

張問無意中發現袖袋裡多了件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塊帶血的綾羅手帕。張問湊到燈下仔細一看,上邊繡着楊選侍的名字:楊淑貞。很普通的一個名字。但是這塊手帕是宮中之物,卻是個禍根,張問不假猶豫就將手帕丟進了火盆中。

而此時宮中的楊淑貞卻在做着白日夢,想象着張問看到那塊手帕的時候,他滿是柔情、飽受相思之苦;朝中四品御史大夫,肯定是進士,楊淑貞自然知道,所以她甚至還做夢,張問滿腹文采,寫了許多華麗、感人、癡情的詩文來思念自己。

屋子外面掛着紅燈籠,屋子裡面的燈已經吹滅了,只有黯淡的光線。門窗、槅扇、天花沒有上漆,保持着木材本色,內牆糊以白紙,裝飾物也素樸淡雅,加上室內的紅木傢俱和陳設,色調平和寧靜。楊淑貞坐在牀邊上,呆呆地想着自己的事,而且捂住嘴發出低低的淺笑。

她很寂寞。不過因爲現在客氏得了勢,她又是客氏推薦入宮的人,這屋子在白天很是熱鬧,許多嬪妃宮女都會很熱情地招呼、或者過來坐坐。但是熱鬧並不代表不寂寞,有時候人多的地方,反而更覺得寂寞。

又或許她在什麼時候失勢了,那這裡就不僅寂寞,而且冷清了。

楊淑貞一個人坐了許久,幸福地笑了一陣,終於回過神。她睜大了美目感受着周圍黯淡的光線,嘆了一聲氣,又失落而惆悵起來,一滴眼淚從光滑的臉頰上滑落。在這深宮中、恐怕相思比夢還長;饒是望穿秋水,還是永世不能相見。

她一會笑一會哭,哭過之後,又笑。雖然相思苦痛,也無法再見面,不過心裡邊總算有了東西,不似以前那般空落落的,孤寂得讓人發狂了。

她的手腕上有許多小傷疤,是她以前用簪子自個扎的,因爲太孤寂了,就像死了一般,她想有點感受的時候,就扎一下,就能有存在感了。現在卻不再需要那枚簪子,只要一想張問,楊淑貞心裡就像被紮了,又像被灌了蜜。刺痛、甜蜜、癢絲絲的。

女人的感受實在是豐富,相比之下,張問就簡單許多,他早已躺到牀上矇頭大睡。身體實在是遭了不少罪,乏得要命。

張問第二天起牀,已經到了中午。他趕緊爬了起來,洗漱吃飯,然後找來曹安詢問了一下說書先生唐三爺的情況。曹安說已經安排到茶館,並安排了人關注情況。

問完話,張問又走到書房,喚來丫鬟若花,叫她磨墨,然後寫一份奏摺遞上去,提醒一下皇帝和司禮監的人,老子已經回來幾天了。也不知怎地,皇帝一直沒有下任何召見的旨意,卻不知用意何在。

張問感到這京官當得十分無趣、無聊,有種混吃等死的感覺。遼東雖然大勝,但是喪師十幾萬,直接觸發了東林和舊三黨(齊楚浙黨,簡稱浙黨)之間的黨爭,雙方鬥得厲害,可這些事好像和張問這個當事人沒什麼關係一般。

要~害部門已經完全被東林把持,浙黨好像沒有任何機會,但是他們依然在想盡一切辦法反抗、翻盤。最近司禮監被魏忠賢等人把持,王體乾、魏忠賢身爲內相,權力極大,有和外廷抗衡的資本,原來的三黨官員有投靠魏忠賢的跡象。

東林也注意到了浙黨成員向魏忠賢靠攏的可能,但是他們並沒有因此要求妥協,反而趁機大肆污衊打壓,並將浙党進一步醜化,冠以閹黨、妖黨等名稱。醜化政敵,塑造自己的崇高形象,一直是東林官員的看家本領。

不得不說,這是東林的失誤,他們這樣幹完全是在逼迫浙黨官員投靠魏忠賢;在東林把持了要~害部門之後,瘋狂攻擊浙黨,浙黨官員除此一路,別無出路。

張問本來打算從中漁利,拉攏一些浙黨官員,培植自己的黨羽,不過看眼前這個緊張勁,浙黨投張問沒有安全感,還是投魏忠賢乾脆一些。張問的底子還是太薄了。

這個時候,張問有些頹喪,覺得這京官當着沒多大的意思。他準備先設法洗清自己的罪責、爭點功勞;也攀一下魏忠賢的關係,多少有點保障、免得被人在京師裡用讒言暗算;然後想辦法出去當地方大員比較有意思一些。

張問想到的地方還是浙江,那裡富裕,還可以順帶看看有身孕的沈碧瑤、尋尋自己的老婆。

這回要是真能夠去浙江,肯定和上回不一樣。上回是七品小知縣,這回已經經歷了擁立大功、遼東大功,再出去,那就是大員了。

段三一 妖書段七十 金甲段十三 路軌段十 廚娘段四 雀爭段十五 菜市段二七 棋館段七一 人海段六二 錦州段七三 日月段四八 海棠段七 票擬段三八 尋找段九 雨聲段四 煮酒段二二 聽書段二五 民變段七 客人段二四 死敵段五九 公平段七七 牢籠段十六 日記段六 米價段三九 喪鐘段四九 道法段二四 問道段五 閣臣段五十 殺戮段十 賣身段十二 烽火段十六 白杆段四七 遠報段六 客氏段四九 道法段十六 懿旨段五 書院段二 刺案段五三 招安段十一 白兔段六五 寒冷段三 反思段二 鶯燕段二七 棋館段七八 大劍段五五 強迫段二四 死敵段八 密報段六三 辮子段十九 突襲段十四 意象段八七 箱子段五五 三桂段二二 笑顏段五二 去留段三一 妖書段二二 左安段五四 聯姻段四 笛姑段三 湖畔段十六 懿旨段二七 杖刑段二十 沏茶段二一 問罪段三九 新政段七一 降霜段四 琴心段三八 功亭段八 八氣段七十 金甲段四一 密檔段二十 杭州段三五 祥瑞段八七 箱子段十一 幽夜段四二 巡狩段一 公侯段八一 關心段七六 滄桑段七四 白菜段三二 槐花段十三 便宜段三 手槍段十三 總督段十五 滅口段二七 御苑段七 目的段二 門生段三四 笑聲段十九 麪粉段四四 揚州段五六 上諭段六一 三天段五三 東風段四十 血泊段三七 解字段七八 大劍段十五 紅燭段七四 白菜段七八 大劍段二二 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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