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039.當年事 1
?慕兮年想着，以爺爺的聰明精銳，豈會猜不到？
然而……
徹底愣了，顧老爺子僵僵的坐在那。
“丫頭，你的意思是……？”
“對。”
點頭，慕兮年尤爲鄭重：“對，就是您所想的，爺爺。”
“這怎麼會……怎麼會……”
不是顧老爺子太愚笨，實在是他壓根就沒有往這一方面去想過，他家的孩子十八年前確實做過錯事，天大的錯事，這是他一生以來最不願意去回憶的，但是，即便痛惡至極，這些他也都已經親自出手懲罰過了，懲罰了他的親生兒子！
當一切都處理完畢，顧老爺子便私心的以爲，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就都已經塵封在當年了，哪裡還能想的到，哪裡還會去多想，興許十八年前的那一場罪惡，還留下了一個孩子？
孩子何其無辜，那樣一條鮮活的生命，竟然就被他硬生生的忽視了這麼多年？
顧老爺子完全沒好意思往深處去想，自己的兒子給慕家，給夏冰清，給面前這個年丫頭還有隔壁病房那個還在昏睡着的小丫頭到底造成過多麼嚴重的傷害？！
面容上的褶皺聚集的越發緊密了，一毫一寸都透出了懊悔，威嚴不再，僵僵的坐着，此時此刻的顧老爺子，不再是外頭叱吒風雲的顧家大當家，只不過是一個對孩子失望傷心卻也無能爲力的老人家……
爺爺頭一次露出這種頹喪的表情，別說慕兮年沒有見過了，就連顧亦城，都是第一次，這一刻，連他都不免一怔，眼眸低垂而下，恰好慕兮年的擡起，與她對視了眼，顧亦城便抽出了手，向着自家爺爺伸了過去。
誰料，卻被爺爺擋住了……
“爺爺？”顧亦城越發擔心了。
“不打緊。”
擺擺手，繼續推着顧亦城的手，顧老爺子摸了兩下鬍子，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隨即，便又恢復了尋常的嚴整模樣……
看向慕兮年，顧老爺子聲音略略有些低沉：“丫頭啊，這事情，爺爺是真不清楚，否則……”
否則怎麼可能會，讓未未那個小丫頭在外面漂泊不定十八年？
“嗯，我知道的。”
嫣然脣瓣輕輕啓動着，慕兮年聲音很柔，眼睛也異常乾淨：“不過即便如此爺爺也不用心裡有什麼負擔啊……”
“未未那丫頭雖然從小過的不順一些，但是我一直都在盡我最大的努力不讓她吃苦，我一直都陪在她身邊的，所以爺爺，她並沒有漂泊不定，那丫頭過的其實還算不錯，您以後多跟她接觸一下，瞭解了她的性格就知道了。”
很活潑，明豔燦爛，猶如驕陽一般熱烈，沒有絲毫的陰暗面，對待生活的態度也很積極向上，真真是個好孩子呢。
提及夏未年，慕兮年的臉色很明顯就變的更爲柔緩了，到底是她從小帶到大的丫頭，早已融入骨血一般的親密了……
卻也正是因爲如此，越發的讓顧亦城心疼。
她如此爲未未着想，從小就如母親一般照料着她，盡心盡責，這是好，可那也只是對未未好，那麼她呢？誰來照顧她？
手收了回來，順勢就又探進了被子裡面，熟門熟路的摸到慕兮年的手，緊緊握住，顧亦城掌間很用力，就像他這個人，有力，剛強。
心尖一酥，柔軟一片，慕兮年掀起眼眸，透過長長的睫毛看向了顧亦城，這等仰視的姿態，她看他下巴看的最爲真切，那線條都透出了憐惜，對她的，她的心就越發柔軟了，傷口好似也並沒有那麼疼了……
很想，慕兮年史無前例的想，想去親吻一下顧亦城。
兮銳意爲這。他定是承受了太多，卻從來沒有爲他自己考慮過，滿腹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都只在她……
喉頭微微動了一下，櫻脣抿了一抿，慕兮年強自忍耐，才勉強將心底深處那一份正在噴涌而出的柔情壓下去，迴歸到原位，眼睛，也重新看回向對面。
卻不料，她長睫纔剛一低垂而下，就落入了爺爺那樣一雙，似笑非笑，承裝着萬般寬容慈愛的眼眸之中……1bxDJ。
其實她剛纔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啊，即便是看了眼自家男人，也只在三秒鐘左右，那樣簡短的時間，她又剋制的極好，哪能被瞧去了什麼？
然而，直面着爺爺這樣一種眼神，那似笑非笑，驀然之間，慕兮年就不好意思了，那因着病痛還粹白的臉蛋，唰的一下就紅了個底朝天，竟是粉紛嫩嫩的……
慕兮年本就生的美，這樣一臉紅起來，看在老人家的眼中啊，簡直就像是個精工製作的洋娃娃。
雙眸之中的寬容越發加深，漸漸的笑了起來，爺爺摸着鬍子止不住的點頭，眼睛也跟着止不住的掃量着慕兮年和顧亦城……
爺爺越是點頭，慕兮年臉上的溫度就越是加深，她知道，爺爺如此的興味盎然，鐵定是她方纔那樣簡短一瞬間的心思，已經被爺爺完全洞悉了。
真是糟糕！在老人家面前出這種神！
要命了！
嫣紅蔓延至耳尖，最後是頸脖，慕兮年簡直就像是在上演一場暈染秀，紅的醉人……
眼底一抹驚豔忽閃而過，只敢看一眼，顧亦城便立刻收回了視線，直勾勾的掃向對面，不讚許的哼唧道：“爺爺，您這是做什麼？”
“是不是想把我媳婦嚇跑？！”
“臭小子！”
揚起手，握成拳頭，向着顧亦城的方向揮了一揮，顧老爺子豎着發白的眉毛瞪到：“你從小沒臉沒皮也就罷了，好歹爲我年丫頭考慮一下，她可還是個丫頭，你成天媳婦媳婦的喊，豈不是毀了人家清譽了？”
“可她……”可她就是我媳婦兒呀！
“可什麼可！”
眉毛越發豎起，顧老爺子連鬍子都在開始往上揚，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還敢頂撞？”
“沒有做到就少狡辯！爺爺從小是怎麼教你的？”
又被訓了，而且還是當着自家寶貝媳婦兒的面……
俊挺的鼻子皺了一下下，顧亦城努了努嘴，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多幹實事少說話，除非做到了，否則別開口。”
“那你做到了嗎？！”顧老爺子揚聲一斥，中氣十足，似乎連牆壁都在震動，聽起來好似很生氣，然而，顧亦城眼睛卻是狠狠一亮！
耷拉着的腦袋猛地擡起，烏黑髮亮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家爺爺，顧亦城樂了：“爺爺！？”
“爺爺，爺爺，您的意思是……？”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
顧老爺子強硬的很，斥責的很是理直氣壯……
有關於心裡面着急，正在催促着孫兒把孫媳婦捧回家的心思，他纔不會承認呢！
否則那豈不是太丟臉了？實在有損他顧大當家的臉面不是？
看着爺爺那鎮定又強硬的臉，顧亦城心裡頭憋着笑，臉上卻裝的很像那麼一回事，止不住的點着頭，他露出狗腿的笑：“是是是，爺爺當然什麼意思都沒有，是我想錯了。”
“不過爺爺，您就放心吧！”
至於放心什麼，大家心裡面都有數！
慕兮年是何等聰明的孩子，她豈會看不懂，這爺孫兩個當着她的面打的啞謎用意何在？
眼睛裡面都聚滿了笑意，眉眼彎彎，慕兮年甜甜笑着，安安靜靜的半躺着……
再與顧亦城裝模作樣的鬧了會，顧老爺子這才重新收回心思……
“還有正事沒有說完，丫頭，我們接着說，啊。”
“嗯。”
“未未那丫頭呢，到底血脈是不是我顧家的，這點我還真不能確定。”
嗯？
笑意盡數撤去，慕兮年訝然了：“爲什麼？”
她以爲，這不是鐵板釘釘上的事情了麼？
“爺爺，難道您是還有什麼證據嗎？”
“那倒沒有。”
搖了搖頭，眼睛半眯而起，顧老爺子一邊皺着眉頭一邊說：“我只是覺得奇怪，你自己想想，陸家好好的，趟這趟渾水做什麼？據我的瞭解，陸家可沒有一個善茬，沒有那麼些善心去收養對陸家沒有作用的孩……丫頭，我說這話你別嫌不好聽，爺爺也就只是這麼個意……”
“我知道的。”
微微笑着，慕兮年當然不介意：“爺爺您儘管說，沒事。”
“恩，爺爺的意思呢，就是說——未未那丫頭如果當真是顧家的孩子，那麼依照陸衛明那老頭的脾性，應該是重點培養她，讓她這個真正的顧家血脈來對抗我顧家。”
一家人相殺，這纔是世間最殘忍的，不是嗎？
而且，即便未未那丫頭沒有被他放在身邊教養過，然而，到底是有血脈關聯的，若真出了事，顧家也不會趕盡殺絕，而且還會心痛如絞！
“所以爺爺您的意思是說？”
未未有可能不是顧家的孩子？
如果當真是那樣的話，那可真就是太好了！
“具體我也還真不好確定。”
捋着鬍鬚，顧老爺子臉上寫滿煩惱：“這事還真是棘手啊……”
“爺爺……”
“這樣，年丫頭，你告訴爺爺，當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又或者說，陸家告訴過你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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