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瞥了眼鐵面人,然後扭頭對着鳳九輕喝道:“還不快走。”
鳳九激靈一動回過了神,她當下迅速爬了起來,瞧了瞧薛素衣和沈浪,道了聲:“多謝!”轉身就走。
“爾敢?”
又是一聲輕叱,鐵面人一躍而起,揚起一掌劈向了鳳九。
“走!”
沈浪輕喝一聲,身形一閃,又一次擋在了鐵面人的面前。鳳九這次沒有停留,而是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這一次,鐵面人卻沒再阻止,只是靜靜地瞧着沈浪,而沈浪亦是平靜無波地瞧着他。兩個人就這麼對視着,誰也不曾開口說話,誰也沒理會地上的薛素衣。
時間過了很久,久得已經隱約能看到東方的亮白,久的薛素衣都以爲自己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覺了。這個時候沈浪卻動了,只見他一躍而起拍出了一掌。與此同時,鐵面人也動了,他也急速拍出了一掌,接住了沈浪那一掌。只見兩個人掌心相對,對峙了片刻又‘呯’的一聲分開了,各自後退了數步才站穩。
鐵面人剛剛穩住身形,卻立即腳下一踩,人又一躍而起急速離開了。待到鐵面人走得無影無蹤,沈浪這才俯身扶起了薛素衣。
“怎麼樣?”沈浪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薛素衣依着沈浪勉強站了起來,苦笑着道:“呃,無礙!”
“那就好!”
沈浪說着放開了薛素衣,轉身就要離開。
“喂……你……你真的就這麼走了,不管我了?”
薛素衣在這一瞬間幾乎要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起來,什麼時候沈浪也他孃的這麼沒有同情心了,真的說走就走了,當真是無情的狠狠,當真是看不出她受了很重很重的傷麼?
沈浪轉過身來,微微一笑,緩緩走到了薛素衣跟前,低頭在她的耳邊輕輕道:“憐花兄,你要小弟如何幫你?”
薛素衣微微一怔,繼而風情地伸手攬住了沈浪的脖子,狀似親暱地道:“冤家,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似乎你對素素並不熟悉啊?”
“可小弟對憐花兄熟悉啊!”沈浪依舊笑着,但卻已經拉開了薛素衣的胳膊。
“是麼?”
薛素衣,哦不,是王憐花微微嬌羞一頷首,柔聲道:“那……煩請沈兄幫忙療傷,好歹讓奴家在那丫頭之前能趕回去……”
“好!”
沈浪說着摸出一粒丹藥,迅速扔進了王憐花的嘴裡。突如其來的舉動,差點沒噎死王憐花。不過還好,到是弄得他咳嗽不已,差點沒把丹藥給咳出來。而沈浪卻老神在在地站在一邊,帶着淺淺的笑容,有說不出的迷人。
“千萬別吐了,這可是鏡湖老人的極品療傷丹藥,吃一顆少一顆!”
“那你就不能溫柔點?”
王憐花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忍不住埋怨着。
“抱歉,不能!”
王憐花翻了個白眼,沒有再出聲,時間緊迫,他不得不坐下去開始運功療傷了。而沈浪卻跳到一棵大樹上,找了個大叉子躺了下去,緊接着連眼睛都閉上了。
紅日冉冉,王憐花從入定中醒了過來,他第一件事便是擡頭去找沈浪,但見樹枝上空無一人,卻哪裡有沈浪的影子。王憐花稍一停頓,便朝着西邊急速掠去。這已經耽擱了有一個多時辰了,再不趕緊點,怕是真的來不及了。
鳳九一路奔波,將近初夜時分,終於趕到了永州。鳳九站在王憐花的門口稍稍一遲疑,便伸手推開了門。
屋子裡,王憐花正坐在桌前看書,一個小丫頭正在一旁侍候着。見到鳳九走了進來,王憐花微微一笑,道:“ 回來了!”
鳳九一個眼神示意,那小丫頭便機靈地出去了。待門重新關上,鳳九才走到王憐花身邊,伸手抽了他手中的書合上。眸光順便瞟了一眼書名,鳳九就臉上飛霞。饒是她見多識廣,定力過人,見到這本書也覺得尷尬的不行。這王憐花神情正經,無比認真地看着書,看的卻是《奇異風月錄》,如此落差,讓鳳九真不知如何措辭,眸光更是閃爍無處安放。半晌後,她才狀似隨意地輕聲道:“公子怎麼不在牀上歇着?”
“我還不至於如此不濟吧?”
“可多休息總是好的。”
王憐花笑笑不語,鳳九見狀,便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玉質小盒子,道:“只此一粒,公子將不再受病痛折磨……”
王憐花瞧了一眼,笑道:“從此也沒人能夠威脅得了我娘?”
鳳九搖了搖頭,道:“就算沒有了這丹藥的鉗制,王夫人還是會有自己的想法,這是不爭的事實。”
誰說不是呢?
最瞭解王雲夢的除了柴玉關就剩下王憐花了,對於王雲夢,王憐花是愛極,恨極,卻也心疼之極。
愛能理解,心疼也好說,可‘恨’一字呢?當真是讓王憐花無比糾結。
沒有了父愛的童年,讓他過早地懂事,過早地接觸到了爾虞我詐,過早地品嚐了人生的心酸苦楚。雖衣食富貴,母親也疼,但過早廝混於青樓的他,何曾真正快活過。自私、貪婪、癡恨……他的人生就從這裡一點一點綻放着,越來越扭曲。如此人生,讓他怎能不恨?
是的,不堪的童年讓他心裡極度黑暗極度扭曲,所以他曾經纔會瘋狂地妒忌着沈浪,嫉妒他的大氣與大度,嫉妒他的豁達與寬容。明明是一樣的人,相似的遭遇,爲何卻有着不同的結果?爲什麼他就有着陽光般的溫暖心,而他就註定與冷月爲伍,只能在黑夜裡舔舐傷口?如今重新來過,他學會了放下,少了許多計較。可對某些事某些人,他還是少了一種叫做‘感情’的東西。可此時面對着鳳九,王憐花心底深處的某個地方卻在慢慢塌陷。
“公子,在想什麼呢?”鳳九瞧着王憐花久久不語,不由出口詢問。
“哦……我在想……在想……”
王憐花緩緩地站了起來,用摺扇一勾鳳九的下顎,眸帶溫柔瞧着她,柔聲道:“真是被你給感動了,我在想如何才能夠真心實意地補償你,寶貝你說……你到底要什麼?”
“我……我要的公子給得起麼?”
鳳九被王憐花的眸光深深吸引,癡癡地瞧着他,癡癡地說着。
“當然!”
“那我要……我要我夢裡的幸福,可以麼?”
“傻孩子,你一定會幸福的。”
“真的麼?”
“真的!”
那深沉的眼眸如一汪碧泉,如有魔力般吸引着鳳九。鳳九似乎已經看到了那眼底深處濃濃的幸福氣息。那女人甜美如花的笑容,那男子滿足愜意的神情,那小孩咯咯無邪的笑聲,那幸福的一家三口的背影……迎着風……衣袂飄飄,還有那那漫山遍一望無際黃燦燦的向陽花……
……
“黑蛇!”
王憐花輕喝一聲,重重地癱倒在了椅子上,目光疲憊地瞧着趴在桌子上的鳳九。
“公子!”
黑蛇推門走了進來,王憐花瞧着他道:“送她遠遠離開這裡,找個舒適的地方暫時安置,這一局……我不希望她參與。”
黑蛇微微一怔,似有不解,但他還是立即抱起了鳳九轉身出去了。
黑蛇走後,王憐花立即坐到了銅鏡前,又是對着鏡子塗塗抹抹。片刻後,銅鏡中映出了一張和鳳九一模一樣的臉。王憐花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起身換了身女裝,裝好玉盒子,連帶的把換下來的衣服都包起來,這才轉身出了客棧,朝着衡陽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