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擡手打賞了薔薇一個板栗,樂道:“真是姑娘外向,南緣這句俗話倒是一點不錯。這可是別人幾輩子都未必能修來的福份,你居然還想着別人。”
薔薇嘟起了小嘴,滿臉的不樂意。
見狀,先生憐愛得揉了揉薔薇的頭髮,薔薇連忙躲閃到一邊,嘟囔了一句,“討厭,別再揉拉,村長爺爺說過的,如果總是摸頭,會變笨的啦!”
這白衣老頭大笑之聲再次響起,這幅樣子,誰又會相信,這就是長壽村上下敬愛有加,傳聞中神秘無比,擁有無上神通的先生呢?
躲在一旁的薔薇一陣嬌怒:“先生又在取笑我!”
“好好,不取笑不取笑。那麼,你又希望先生還收誰做徒弟呢?是不是那個從小就被你袒護的李家小子,還是如今這個來歷不明的野小子徐安呢?”先生摸了摸自己鬍子,眯着眼睛看着薔薇。
薔薇這會可一點也不傻,嘟起小嘴問道:“爲什麼先生不能全收了呢?”
先生連連咳嗽兩聲,像是喝水被嗆住一般,兇狠狠的瞪了薔薇一眼。
薔薇吐了吐舌頭,嘿嘿的乾笑了兩聲,陷入沉思,到底是奉先還是徐安呢?
這個問題真是太難了,薔薇兩眼無神的看着地面,而目光所至,正是那塊曾經被奉先一拳捶裂的石頭,
許久之後,薔薇倒是想出了一個辦法,伸出右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數,奉先,徐安,奉先,徐安,奉先。
奉先?
尷尬的看着自己的小拇指,又看了一眼腳下那塊碎裂的石頭,薔薇心中翻騰起一陣苦澀。猛然,一絲喜色閃過眼前,重新伸出左手,徐安,奉先,徐安,奉先,徐安!
嘿嘿,是徐安!
一掃剛纔的陰靂,薔薇這會倒是十分滿意自己的選擇,左手徐安右手奉先,嗯,就是這樣!
就這麼兒戲般做出自己的選擇,薔薇擡起頭,歡喜道:“還是徐安吧,徐安好笨的,到現在《五禽戲》還未入門呢,而奉先他已經那麼厲害拉......”
只是眼前,哪還有先生蹤影,空蕩蕩的小院子內,只有自己傻乎乎的在說話,唯一能動的,也就只有那隻被嚇得到處亂跑的大公雞。
薔薇坐在屋子門前,雙手托起下巴,一臉嬌嗔,哼,還是這麼壞,就知道戲弄我們,連聲告別都捨不得說。
漸漸的,薔薇突然回想起先生之前的一句話,心上人......
一霎間,薔薇臉龐,就有兩朵桃花,綻放開來,在這明媚的天氣裡,鮮豔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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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後,安靜許久的長壽再次熱鬧起來,人們大批大批往村口涌去,先生重新開壇授道的消息,早已傳遍全村。
而授道解惑之地,正是那日奉先帶人堵截徐安的地方,那看似比武擂臺的石臺,正是村內衆人爲先生搭建的講臺。
本身這石臺並沒有如今這般大小,而擴建成如今這般摸樣,就還要從三百年前先生收徒講起。
長壽村自古至今,村民們無論遇到何等麻煩,幾乎都是由先生一手解決,大到開墾荒地,小到行醫用藥,上壽上下的每一處,都留有先生身影存在。唯獨,先生那一身神仙般的法術,並沒有傳給長壽衆人,直到那一年,村內意外闖進一個外來小孩。詭異的是,原本相隔五年纔來一次的先生不但意外歸來,更是宣稱要收下這外來小孩做關門弟子,傳授一身神仙本事。
這可讓長壽衆人羨慕不已,只不過誰也不敢多問一句。
其實早在長壽村建成之時,先生就曾傳下這《五禽戲》,只可惜那時村民大多不好習武,這門神奇的築基之術自然被村民遺忘許久。最後還是先生看出了衆人的不滿,將原本珍藏已久的《五禽戲》,從新給大家講解了一番。
先生見長壽衆人願意修習《五禽戲》,自然樂見其成,並且自那以後,每次前來,都要考驗村內孩子們修習情況,若有天份超然的孩子,自然會得到先生獎勵,比如奉先名字由來,比如薔薇避獸箭的由來,都是在長壽有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擴建這石臺,也就是爲了先生更方便的考驗孩子們,只是長壽畢竟是個安詳之地,不願多起爭鬥,漸漸的,村民們,更願意把這《五禽戲》當成是強身健體,修身養性之用,而這擴建的石臺,也只有每次先生前來,才能派的上用場。
但如今這一年,明顯多了很多意外。
“喂,徐安,老夫肚子疼!”
這纔剛到村口,徐安就停下腳步,一旁的度娘,突然犯神經似的懶着不走了,大聲囔囔到肚子疼。
看見突然停下的徐安,陪在一旁的薔薇倒是有些不解,“徐安,怎麼不走,快點,先生馬上就該開壇授道了,去晚了可就慘啦。”
也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徐安就是不願讓別人知道度娘存在,見薔薇在場,自己也不方便說話,只是拿眼神示意度娘快走,誰知度娘毫不領情,更是仗着徐安此時無法對自己做些什麼,懶在地上,來回打滾,就是嚷嚷着肚子疼不肯動彈。
肚子疼?一個鬼魂也會肚子疼,誰信啊,難不成是怕待會先生不肯收我爲徒?徐安怒視之下,度娘依舊寸步不移,薔薇這時拉起徐安,催促起來,無奈,徐安只得跟着薔薇往村外石臺趕去,回首瞥了一眼賴在地上還沒起來的度娘,七分憤怒,三分疑惑。
見徐安走遠,度娘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仗着自己魂魄之身,徑直朝一個方向飄去,這個方向,正對着長壽祠堂。
……
此時,高臺上早就佈置好了先生授道所需,一席蒲團,一張一尺來高的講臺,不同於往年,講臺上,倒是少了那個來自南緣的紫砂水壺。
看來先生喜歡突然出現的惡趣在長壽早已不是什麼怪事,平時嬉笑怒罵如凡塵普通老頭,開壇佈道之時仙風鶴骨如同神仙,對於先生這兩種截然不同兩種氣勢,大家顯然都習以爲常,默默等待先生的到來。
如同以往一樣,先生一襲白衣,長髮長鬚,仙風鶴骨之態突顯在衆人眼前,盤腿坐在蒲團之上,衆人只是遠遠的看着高臺上的先生,漸漸心神安寧,此刻,腦海之中再無其他想法。
這幾乎聚集了全村人的講臺之下,竟無一絲雜音,十分安靜。
先生手中突然出現一卷經文,鋪在講臺之上,正襟危坐,開始授道。
“今日講解三乘教義,衆人虛心聆聽,否則必不懂其奧妙之處。”
先生聲音自有一股宏大氣勢,震撼人心,臺下衆人皆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應先信敬聲聞乘法,如是信敬獨覺乘法,如是信敬於大乘法。”
“若自聽受、教他聽受,若自讀誦、教他讀誦,若自書寫、教他書寫,若自施與、教他施與,若自宣說、教他宣說,思惟修行,廣令流佈。”
......
徐安撓了撓頭,心中一陣奇怪,這先生所講解的,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四顧望去,貌似只有自己在左顧右盼。
很快,短短的一個時辰便過去了。
“若非器者,不應自聽,勿教他聽,乃至廣說。又應遠離一切惡法,應舍惡友,應親善友,應勤修習六到彼岸,應數懺悔一切惡業,應隨所宜勤發正願。若能如是,斯有是處,現身得成聲聞乘器,或獨覺乘種子不退,或復大乘種子不退。”
今日授道之時一過,先生聲音戛然而止,臺下衆人還沉迷其中,只有一人,抓耳撓腮,左顧右盼,在這衆人之中異常顯眼,先生微微一笑,心中顯然已經有了定奪。
這分心之人自然只有徐安,徐安見薔薇終於回過神來,悄悄的拉了拉薔薇的衣角,小聲的問了一句,“薔薇,你能不能聽懂先生講點什麼?”
薔薇順手就彈了徐安腦門一下,咯咯得笑了起來,“你叫姐姐,我就告訴你。”
徐安揉了揉腦門,嘀咕了一句,這是跟誰學來的壞毛病!
“薔薇姐---,”聽着徐安明顯不滿,將尾音的姐字拖的老長,忍不住又想給徐安一個板栗,徐安早有準備,往後一揚,躲了過去,不幸的確實撞到後面的人,扭頭一看,竟是奉先!
徐安還未吭聲,奉先就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此地,站在了別處,薔薇看了眼奉先,似乎還在生氣。
呸!徐安偷偷吐了口口水,心中一個想法猛然涌了出來,哼哼,等我拜在先生門下,將來第一個,就是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無法無天的傢伙!
這小插曲並未引起大家注意,待衆人都回過神來,發現先生還站在臺上,大部分人甚爲不解。
先生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授道之後立刻離去,所爲何事?
望着臺下衆人,先生慢條斯理得開口說道:“老頭我雖自稱先生,爲大家授道解惑,但終究一己之力,只能度得一寸土地,難以度化天下萬丈大地。老頭我時日不多,亦不想後繼無人,曾收下一徒,怎麼奈其頑劣,不領悟我心中大道,不幸丟了性命。然而今日,長壽孩子之中,又有幾人天賦異常,老頭我動了凡心,願收其爲徒,傳授這天下三千八百零三門大道,不知衆人以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