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天洛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雙拳緊攥。她順着那人的胳膊往上看去,這人身上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灰布衣服,是個女子,一張臉給人的感覺灰濛濛的,似乎並不是認識的人。但那女子看向她的神情卻滿是驚喜,隱隱中還有一些期待,看着她閃亮的眸子,沅天洛突然覺出幾分熟悉來,卻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試探性地問出口:“林霜影?”
那女子忙不迭地點點頭,爾後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的情況,見沒有人注意纔對着沅天洛扯出一個動人的微笑。
沅天洛很是激動,反過來握住她的手,道:“這是怎麼回事?”她來鹿城,雖說是爲了探查消息,但心中無時無刻不想着找到林霜影等人。畢竟,消息可以等來日再探查,但是人若是找不到了,就會永遠失去。眼下看到林霜影,沅天洛心中的激動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林霜影並未立即搭話,她的眼神一直飄忽不定,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周圍的動靜。見沒有人注意她,她才挪到沅天洛身邊坐好,抱着膝蓋把頭埋在了裡面,裝成了睡覺的樣子。
沅天洛也挪得離林霜影近了些,爾後便聽到林霜影輕聲道:“這裡面有奸細,我們說話做事要小心一些,別被他們看出了破綻。”
沅天洛這才明白林霜影的顧慮,她說道:“好,不過,你怎麼會在這裡?”照時間來看,林霜影比她來得早了很多,沒道理現在還會在這裡。
“我來這裡也有幾天了,只不過我裝病拖過了幾日,但今天實在是拖不過去了。不過,這幾天在這裡,我也沒白待。每一日,來到鹿城的人便會被逮捕,抓到這裡來,然後進行分類,男的便會被帶走,女的會被送到軍營,充當軍妓。”
“曹爽呢?沒有跟你一起來嗎?”
“來了,已經被帶走了。當時我弄不清情況,也忘了跟他交代些什麼,不知道他那個急性子,會不會惹出什麼亂子來。”說到這裡,林霜影有幾分哽咽。看來,她是在擔心曹爽。
沅天洛安慰道:“別怕,這裡探查得差不多了,等會兒出去了,我們便設法脫身,然後去找曹爽。不過,你在這裡有沒有聽說過和霸馭天有關的事情?”
“沒有,怎麼,霸將軍也來了?”
“他是在你之前來的,也是到了鹿城之後便消息全無,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興許是跟曹爽他們在一處呢,等天黑出去的時候咱們跟去看一看。”
如此約定之後,爾後二人便不再言語。
暗牢之中,即便是白天,也和晚上沒有什麼區別。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時辰,原先的那幫灰衣人回來了,嚷嚷道:“起來了,上路了!”
先被帶走的,是被關在外面的人。這樣,即便是沅天洛想跟陸森晨暗示一些什麼也是不可能的了。幸好,之前在外面分開的時候,她塞了些東西在陸森晨的手裡。只要陸森晨牢牢地拿着這個東西,她就有辦法找到他。
外面牢房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外面的灰衣人開始吆喝着讓他們出去。沅天洛和林霜影站在一處,跟着人羣往外走。
外面,已然是漆黑的一片。她們被趕上了一架馬車,馬車很大,外面蒙着黑布,一個馬車裡面足足塞了二十個人。馬車晃晃悠悠地上路,夜裡一片寂靜,只能夠聽到趕車人的吆喝聲和馬蹄叩地的聲音。漸漸地,路變得不似先前那麼平坦,坑坑窪窪的,她們坐在馬車裡被晃得東倒西歪。
沅天洛看了林霜影一眼,見林霜影對她點了點頭之後,二人齊齊運氣,躍出了馬車,滾向了路邊的草叢中去。馬車之內的人,只顧着穩住自己的身子不被磕着,並未注意到二人的動靜。
二人等馬車都過去了才站起身來,沅天洛嘴裡發出一聲聲響後,頓時周圍便圍了幾個人。
沅天洛看了看他們,道:“另一路馬車去了哪裡?”
即刻有暗衛稟報道:“出城向西去了,那一路,老五跟着呢,沿途會留下記號。”
聽到二人的對話,林霜影知道這是沅天洛的暗衛。
“那好,我們即刻動身。”
沅天洛的話音剛落,便有暗衛牽着馬走了過來。正是沅天洛和陸森晨原先騎的那兩匹。陸森晨不在,林霜影剛好可以騎那匹馬。
二人在黑夜中縱馬前行,而那些暗衛隱去了身形,暗中跟隨。
根據暗衛老五留下的記號,沅天洛二人終於在夜半時分找到了陸森晨那一路人所到的地方。
那是一處山中的低窪地帶,甚是隱秘。入口有人把守,自然,沅天洛等人想要繞過這把守進到裡面去不過是輕而易舉。
進了裡面之後才發現是別有洞天,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夠想到這羣山環繞中居然有這麼大的一片空地。空地之上,點燃着無數的火把,將漆黑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晝一般。自然,還有匆匆忙忙的人人來人往,稍一停歇,旁邊圍着的兵士便會一鞭子抽上去,打得人皮開肉綻,哀嚎連連。
入耳的,除了哀嚎聲,還有重物敲擊在鐵器上的聲音,熱物入水的刺啦聲。因爲這裡太過明亮,所以林霜影二人躲得很遠,並未靠近。然而,僅僅是聽到這些聲音,沅天洛便黛眉緊蹙,若她所料未錯,這是打造兵器的聲音。看來這鹿城,還真不那麼簡單。
沅天洛喚出暗衛,道:“去抓兩個兵士,把他們弄暈,把衣服剝下來。”
暗衛聽了,有些猶豫,道:“陛下,喬裝進入裡面太危險了,不如我去吧。”
沅天洛看了他一眼,道:“身爲暗衛的首要準則是什麼?”
“任何時候都不要質疑主子的決定。”暗衛回答道。
“所以,做好你該做的。”沅天洛說道。她如何不知道里面會很危險,可是,正是因爲危險,才藏着秘密。爲了這秘密,她甘願冒險。更何況,這裡面不只有陸森晨、曹爽,還很有可能有霸馭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是爲了他們,這一趟,她也必須去。
暗衛做事很快,沒過多久就把兩套兵士的衣服拿了過來。沅天洛找了個僻靜處和林霜影一起換上。如此,二人便和那些兵士一樣,來回走動着。
沅天洛屏息凝神,想要從周遭複雜的氣息中聞出一股味道,那是她交給陸森晨的東西上纔會發出的味道,一種特別的香味,需要仔細分辨才能聞出。她在這個空地上走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那股味道。而林霜影也沒有發現曹爽的蹤跡。
暗衛給出的信息不會錯,可這裡並沒有這二人,那就說明這裡還有什麼地方是她們沒有發現的。看來這個地方,果然不簡單。
正在這時,沅天洛二人路過一隊兵士時,聽他們罵罵咧咧地說道:“媽的,今天來的這幫人實在是太難搞了,用了那麼久的刑都撬不開他們的嘴,真是夠硬的!累死老子了!”
沅天洛和林霜影二人一對視,再看向那些兵士,發現他們身上有着斑斑點點的血跡,看得人觸目驚心。而他們剛剛是從一扇門後面走出來的,而那扇門的兩邊,有兩個兵士把守着看來,那扇門背後,大有文章。
就在沅天洛正在思考如何進去的時候,便聽到有兵士叫嚷道:“你們兩個,來一下。”
沅天洛和林霜影忙走上前,爾後便聽他們說道:“你們倆先在這裡守着,不準任何人進出,我們去吃點兒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沅天洛和林霜影忙不迭地站在那扇門左右。那幫人走遠之後,沅天洛喚出暗衛,命他們再去弄幾套兵士的衣服。爾後,讓兩個暗衛扮成兵士守在外面,而沅天洛二人和餘下的暗衛穿着兵士的衣服進了裡面。
剛一踏進去,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衆人掩鼻而進,才發現裡面的情況真是讓人心驚膽戰。兩邊的牆壁上,鎖着很多人。他們身上的衣服都被打爛了,露出鮮紅的血肉,有的甚至裸露着森森的白骨。
看了一圈,在這裡面並沒有發現任何的兵士,看來,那些兵士都出去了,倒也省了一番麻煩。沅天洛走近最近的一個人面前,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人艱難地睜開眼睛看了看沅天洛,沒有說話,爾後又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林霜影的驚叫聲:“曹爽!”
循聲望去,沅天洛看到林霜影撲在一個人的身上,臉頰上不住地有淚珠滾落。沅天洛走上前去,眼前的這人,的確是曹爽無疑。但是,現在的他,已經全然沒有了原先意氣風發的模樣。他的臉上有着已經幹掉的血跡,身上也沒有一塊好地方,然而,他看向林霜影的眼神裡,卻滿是柔情。他喃喃道:“還好,你沒事。”
“這是怎麼回事?”林霜影問道。
“凡是會功夫的人,都會經歷這麼一遭。”曹爽苦笑着說道。
沅天洛聽了,有些明白了。想必,這些人也是害怕有人會混進來打探消息,所以纔會這麼小心地提防着會功夫的人。況且,會功夫的人,若是有人真心想試探,是瞞不住的。且不說會功夫的人常年手握兵器,一些位置上會留下老繭,單單是脈搏,也會比尋常人強勁上幾分。
沅天洛剛想再問些什麼,便聽到外面有人叫嚷道:“好了,開門!”
是那些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