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慾望的侷限,原罪的詛咒。

大裂隙肆意延展,猶如爆發的火山口般,咆哮的風雪滾滾上涌,鋪天蓋地,茫茫的雪塵將世界遮蔽成了徹底的灰白。

王權之柱就像插在這風雪火山口的高大建築,轉眼間,風雪就快要將其完全覆蓋,並且隨着王權之柱進一步地向大裂隙內沉降,遠遠看去,周遭那猩紅的大地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裂隙內的幽藍,以及在這光芒之下那模糊不清的廣袤冰原。

在這搖搖欲墜的絕境之中,帕爾默反覆地深呼吸,任由寒冷的空氣刺痛了呼吸道,也不肯停下。

這樣大口喘息了數次之後,帕爾默的理智纔像是勉強鎮定了下來般,他又咽了咽口水,接着望向不遠處的敵人。

咆哮的風雪中,頭戴冠冕的存在靜靜地佇立着,即便他的身影被風雪所模糊,可那頂光鑄的冠冕依舊閃閃發亮,光芒沒有絲毫的衰弱。

帕爾默試着攥緊手中的細劍與匕首,從其中汲取那麼些許的安全感,可任由帕爾默如何緊握,他能感受到的唯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海量的以太在這絕境之中靜默地涌動着,伴隨着冠冕的閃爍,耀眼的弧光纏繞在那模糊不清的身體上,他從容地盪開了風雪,在自身的周邊創造出一片絕對的淨土。

充盈着光芒的眼神無情地向帕爾默投來,帕爾默就像被狩獵者盯住的獵物,渾身動彈不得,提不起絲毫的力氣。

帕爾默臉色蒼白,艱難地開口道,「結果讓你成爲了最後的贏家啊……」

無言者靜靜地佇立於帕爾默的前方,他那從未有過表情、宛如雕塑般的臉龐上,罕見地流露出了一副淡漠的笑意,眼神空洞輕蔑,目中無人。

萬衆一者解體、錫林與艾伯特戰死,就連伯洛戈也被其瞬間斬殺,眼下,在這王權之柱內,再也沒有什麼存在能夠威脅到了無言者了。

帕爾默再次感慨着,「真是狡詐至極啊。」

看樣子,無言者很早就具備了晉升爲受冕者的力量,但他在掌握了這份力量後,卻沒有被力量的狂喜衝昏頭腦,而是保持着絕對的警惕。

無言者的警惕是對的。

隨着紛爭的逐漸激烈,魔鬼們要麼退場,要麼重新站隊,彼此愈發強烈的威脅感,才令他們罕見地團結在了一起。

如果換做聖城之隕時期,一旦無言者暴露自己具備受冕者的力量,那麼那一日毀滅的就不僅僅是所羅門王·希爾與他的神聖之城了,其他的魔鬼絕對會摒棄前嫌,圍攻無言者,徹底將其無力化,杜絕受冕者的可能。

帕爾默不由地回憶起,伯洛戈曾對魔鬼們的形容。

「他們就像一羣溺水的罪人,于波濤洶涌中痛苦掙扎,內心懷揣着對救贖的深切渴望,然而,這份渴望卻又帶着一種自私的執着。

他們希望自己是唯一的獲救者,每當有血親即將破水而出,觸及生的希望,他們便會伸出絕望之手,緊緊纏住對方,無情地將其重新拽入深淵。

在這無盡的苦難中,他們找不到解脫的出路,於是只能相互拖拽,共同沉淪,在這痛苦的海洋中一同掙扎,享受着共同的苦難。」

無言者晉升受冕者的前提,是自身具備唯一性,不再有任何一個殘留的複製體,也唯有這樣,無言者才能獨享整座以太池的供給。

可獲得唯一性的同時,也意味着,無言者不再是不死之身,他將被賦予死亡的特性。

因此,無言者有、且僅有一次暴露自身受冕者力量的機會,他必須謹慎選擇自己的出場時機,既不能被強敵們圍攻,又要想辦法維繫着最後的勝利。

無言者成功了,光鑄的冠冕釋放着威嚴的光芒,所有瞥見的生靈都將受到了那絕對之力的拷打。

帕爾默整理着語

言,爭取着時間,「我還以爲你們魔鬼之間,還能稍稍內鬥一下的。」

其實,帕爾默也不知道自己爭取時間有什麼用,戰爭已經進行到這種地步了,還能有什麼轉機呢?

但……但就像帕爾默成爲債務人的那一日一樣,別看帕爾默一直是這副慵懶隨意的樣子,但在真正的關鍵時刻,他往往纔是那個不服輸的人。

就像一位窮途末路的賭徒,除非莊家砍下帕爾默的頭顱,不然只要一息尚存,帕爾默仍想着扭轉頹勢的辦法。

「怎麼會呢?」無言者開口說話,聲音卻是瑪門的音調,「我和別西卜早就達成了協定。」

帕爾默低聲道,「這樣嗎……」

瑪門向別西卜讓出了阿斯莫德的權柄與原罪,作爲代價,別西卜默許了瑪門的這些小心思,令凝漿之國成爲遭到打擊的主體。

「說來,比起伯洛戈,你纔是那個總令我感到意外的人啊,帕爾默。」

無言者開口嘲笑道,「無論什麼樣的險境,你總是能幸運地活下來,我知道你有着別西卜的恩賜,可即便這樣,你的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吧。」

「怎麼會呢?」帕爾默搖搖頭,苦惱道,「如果我的運氣真的足夠好,那麼我從一開始就不會涉入這樣的險境之中。」

「哦……這倒也是。」

無言者說着點了點頭,隨即有微光在他的周身凝聚,電弧的跳躍變得越發劇烈了起來,彷彿他就是那雷霆的化身。

「那來讓我試一試吧,帕爾默,」無言者露出殘忍的笑意,「來看一看,你運氣的極限,如何?」

帕爾默知道,自己果然還是躲不過去了,屏住呼吸,渾身的肌肉緊繃着,目光在那光鑄的冠冕上游離,接着,他又看向無言者腳邊,那已經快要被風雪掩埋的碎屍。

一個無比瘋狂、非理性的想法在帕爾默的腦海裡升起,他想,這應該是他唯一的勝算所在了,也是挽救終焉降臨的最後手段。

「勇敢些……」

帕爾默告誡着自己,輕輕地側過身子,緩緩舉起手中的細劍,蓄勢待發。

就在帕爾默快要進行這完全不對等的決鬥時,模糊的聲音從風雪裡傳來,他大吼着。

「你在愣些什麼呢?」

帕爾默回過頭,只見一隻有力的大手從風雪中探出,一把抓住了帕爾默。

耐薩尼爾頂着風雪來到了帕爾默的身邊,聲嘶力竭地喊道,「快離開這!」

帕爾默眨了眨眼,看着近在眼前的耐薩尼爾,失控道,「你怎麼還活着啊!」

需要承認,耐薩尼爾確實也是一位浪漫的、具備幽默感的人,要是沒有這點功底的話,耐薩尼爾也經營不了婚慶公司。

於是在這生死存亡之際,耐薩尼爾極爲順滑地接上了帕爾默的話。

他大吼道,「我怎麼就不能活着了!」

「見鬼!我以爲你們一起解體了啊!」

帕爾默心底的危機感隨着耐薩尼爾的出現消退了不少,不得不說,在這個鬼地方,還能遇到朋友,真是夠幸運的,同樣,在這裡遇到朋友,也真夠糟糕的。

兩人還想再說什麼,無言者向前踏了一步,受冕者的力量無聲激盪,強烈的窒息感壓制在帕爾默與耐薩尼爾的心頭。

危機感再一次地在他們心底爆炸,幾乎要擊穿他們的理智,兩人都很清楚,自己與受冕者之間的差距,那已經不是用鴻溝、落後了多少個世代可以企及的,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凡人與天神之別。

氣氛劍拔弩張之際,王權之柱下的裂隙之中,再次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以太流。

萬千流光自以太界中翩翩而來,舞進物質的領域,它們

輕盈地跳躍、旋轉,彷彿在演繹一場宇宙之舞,那優雅的姿態令人歎爲觀止,而後流光相互交織,相互輝映,匯聚成一道璀璨無比的光束,突破風雪,直入天穹。

它的餘輝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跡,餘光灑下,映照着大地。

無言者像是被這神聖的一幕震撼到了般,他沒有理會帕爾默與耐薩尼爾,而是注視着那越發激盪的風雪。

雪花在王權之柱上不斷堆積,形成了一層厚厚的雪塵,不僅覆蓋了王權之柱的表面,還滲入到那些細小的縫隙中,彷彿要將整個王權之柱都包裹在自己的冰冷懷抱中。

過量的以太如瀑布般從以太界內洶涌而出,源源不絕,原本被希爾劈開的以太裂隙,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開始扭曲、變形,進而急劇擴展。

裂隙的邊緣,凝固的閃電交織閃爍,彷彿錯位的時空碎片,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光芒逐漸在大地上蔓延,直至形成一道數公里長的巨大裂隙,橫亙過血肉化的大地,如同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將整個世界一分爲二。

從高空俯瞰,這道延展的大裂隙就像是一枚龐大的、耀光的雪花落在了大地上,又好像是崩裂的冰原,龜裂的大地。

帕爾默腳下的王權之柱再次劇烈震動了起來,隨着大裂隙的完全延展,它也朝着以太界的深處墜入,連帶着與凝漿之國的聯繫也一併切斷,就彷彿有把熱刀,將這塊腐肉從大地上徹底剔除。

風雪變得更大了,寒意也越發凌冽。

無言者似乎欣賞夠了這副美景,他緩緩地轉過頭,看向一側涌動的風雪,輕擡起手,一道耀眼的以太電弧便擊穿了風雪。

雷霆的盡頭,帕爾默與耐薩尼爾的身影顯現,致命的弧光將兩人的臉龐映成一片慘白。

帕爾默雖然沒怎麼與敵人正面作戰,但爲了從這可怖的戰局中活下來,他的以太如今也消耗了不少,而且他還不像伯洛戈那樣,有着諸多補充以太的手段。

耐薩尼爾的情況要更糟些,哪怕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他的狀態緩和了不少,但鍊金矩陣的再次破裂,早已新添了諸多的魂疤銘刻進靈魂之中。

增生的魂疤進一步地限制了耐薩尼爾的力量,並且他的以太也所剩無幾,更不要說,他身上還有着諸多的傷口,猩紅的肉芽固執地搖曳着。

光鑄的冠冕靜靜地懸浮在無言者的頭頂,作爲本源學派的他,在成爲受冕者後,對以太的操控已經強大到一種難以理解的程度,僅僅是隨後釋放的一道以太電弧就充滿了毀滅的氣息。

就像瑟維斯隨意地重傷錫林那樣。

帕爾默很清楚,以自己這點力量想要正面對抗無言者,他只會和耐薩尼爾一起變成一團隨風而逝的灰燼,亦或是兩個抱在一起、焦炭般的屍體。

於是帕爾默做出了理智,但又非理智的抉擇。帕爾默用盡全力地推開身旁的耐薩尼爾,把兩人的命運交給那虛無縹緲的運氣。

電弧一閃而過,刺耳的爆鳴聲中,帕爾默與耐薩尼爾被氣流掀翻,重重地倒在了兩邊。

「嗯?」

無言者緊盯着風雪中倒下的兩具身影,他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正當他準備進一步行動時,只見另一側的身影猛地彈了起來。

狂風咆哮着包裹住帕爾默的身體,他死死地攥起手心的幸運骰子,根本不看它到底投到了數字幾,朝着倒下的耐薩尼爾高速衝去。

「伯洛戈說的對,」帕爾默心想着,「我確實好運的不行。」

不知道是無言者的輕視,還是帕爾默真的如此好運,帕爾默那堪稱愚蠢的躲避方式,居然真的躲過了受冕者的一擊。

帕爾默一把抱住耐薩尼爾,使出全力

,將耐薩尼爾朝着高空拋去。

守壘者的力量可能無法對抗受冕者,但想辦法把耐薩尼爾丟出去,完全不是問題,更不要說,還有洶涌不止的狂風協助着帕爾默。

耐薩尼爾驚呼,「你在做什麼!」

「副局長,你這樣沒有用的老東西,還是趕快滾出去吧!」

帕爾默大喊着,臉上莫名地洋溢起了一抹笑意,他想這樣冒犯耐薩尼爾很久了,這下他終於得逞了。

源源不斷的狂風猶如大手一般,將耐薩尼爾的身影反覆掀翻,將他驅離王權之柱的範圍。

急速的翻滾中,耐薩尼爾再看向王權之柱的方向,他明白了帕爾默的意思。

幽藍的大裂隙正一點點地吞沒王權之柱,這血腥之柱彷彿連接了兩界一般,與它一同連接兩界的,還有秘源掀起的無窮風暴。

一旦耐薩尼爾繼續待在王權之柱上,他就會和帕爾默一起墜入那無垠的以太界內……以現在的戰況來看,他們墜入以太界的生還率幾乎爲零。

「你呢?該死的,你可以和我一起走的!」

耐薩尼爾咆哮着,他不希望帕爾默說什麼,自己來當誘餌牽制無言者,明明自己纔是當今秩序局的副局長,在今日卻被人救了又救。

「不行的啊。」

帕爾默無奈地攤了攤手,他發現無言者並沒有急於進攻,似乎無言者也很好奇,自己爲什麼不逃走,故意留給了自己辯解的時間。

帕爾默伸手指了指不遠處,在無言者的身邊逐漸隆起了一個小雪包,怨咬與伐虐鋸斧被掩埋在其下。

他大聲迴應着,「伯洛戈死在這了啊,我得確保他活過來啊!」

作爲伯洛戈的搭檔,帕爾默很清楚伯洛戈的不死性質是什麼……至少表面上的規則他很瞭解。

受冕者的強大力量,會令伯洛戈死亡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只要度過死亡休眠期,伯洛戈的屍體就能再次動起來,重新投入作戰。

只是帕爾默不太清楚,伯洛戈的屍體碎成那樣了,到時候會以什麼方式復活呢,是幾個碎塊湊一起,還是最大的一塊開始復生?

說來,和伯洛戈搭檔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他死的這麼幹脆。伯洛戈太強了,強到有很長一段時間,帕爾默都快忘記伯洛戈是一位不死者了。

耐薩尼爾的身影消失在了風雪裡,帕爾默試着感知他的以太反應,也察覺不到一二,他只能由心地祝福,自己這位副局長能順利地活下來……就算活不下來也沒辦法了,帕爾默已經盡力了。

轉過身,無言者依舊站在那,默默地注視着帕爾默,光鑄的冠冕映亮他的臉頰,灰濛濛的世界裡,他顯得無比威嚴。

帕爾默深呼吸,再一次架起了細劍,躍躍欲試。

「你贏不了的。」

無言者說着揮手彈出一道以太電弧,耀眼的雷光宛如一頭猛蛇,朝着帕爾默糾纏而來。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內,帕爾默自身的以太燃燒至了極限,面對受冕者的力量,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鍊金矩陣痛苦地顫抖了起來,而帕爾默自身的速度也加快到了極限,他幾乎扭曲成了一道殘影,與狂風融爲一體,極致的速度下,他渾身的肌肉紛紛傳來一陣拉扯的痛意,就像骨骼已作出動作,但血肉仍停留在原地。

耀眼的弧光爆炸,蔓延出了一片電離的雷暴,風雪激盪,帕爾默鬼魅般地出現在了無言者的身側,他舉起細劍,狂風的裙襬在他的身後綻放,瞬息間突破沉重的音障。

爆鳴聲不等響徹,便戛然而止。

一團爆裂的雷光中,帕爾默渾身污血地倒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滾過無言者的腳邊。

無言者靜靜地注視着那快要燒焦的身體,掌心輕輕地翻動,一把精純的以太刀劍便被他握在手中,毀滅的光芒靜靜地流淌着,彷彿虛無的光芒也具備了實體。

翻滾中,帕爾默迅速地起身,就像早有預謀般,他撲向無言者身旁的小雪包,手忙腳亂地把埋在雪下的東西抱了出來。

在無言者的注視下,帕爾默的步伐踉蹌了幾步後,腿部傳來的劇痛令他狼狽地倒地,懷裡抱着的東西也灑了下來,金屬撞擊的鳴響聲不斷。

帕爾默氣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受冕者的以太電弧在瞬間就擊穿了他的防禦,還壓制住了自身的以太化,險些把帕爾默徹底電焦。

伯洛戈的「遺物」胡亂地灑在他身旁,有依舊鋒利的怨咬、沉眠下來的伐虐鋸斧,通透的光灼晶核閃爍着微光,在它的旁邊還有一條斷掉的項鍊,以及一枚鋥亮的戒指。

墊在這些遺物下面的,就是被帕爾默拯救出來的、伯洛戈的部分血肉。

帕爾默皺了皺眉,在受冕者的至高之力下,伯洛戈的這點殘軀已經變成了一團長滿肉芽的肉塊,就算帕爾默再怎麼熟悉自己這位搭檔,他也分不清這些血肉,究竟是伯洛戈身上的哪部分了。

他低聲抱怨着,「該死的,你這傢伙平常那麼極簡,怎麼到頭來,東西還這麼多。」

嘴上這麼說,帕爾默心裡卻莫名地難過了起來,他有種預感,伯洛戈好像活不過來了。

是啊,之前伯洛戈無論是受傷,還是死去,都在凡性的侷限下作戰,可這一次他直接遭到了受冕者的打擊,這可是與魔鬼同級的存在,帕爾默不確定,伯洛戈的不死之身是否還能起效。

王權之柱繼續向着以太界沉降,風雪變得更大了,隱約間能聽到悠揚的吼聲,像是秘源在咆哮震怒。

無言者逼近了帕爾默,以太刀劍高高懸起。

「你比我想象的要有勇氣的多,帕爾默,」無言者說,「我本以爲,你會一副慌張地逃掉的。」

「我在你的眼裡就那麼不堪嗎?」

帕爾默剛想辯解些什麼,像是忽然想到自己的本心般,他又苦笑地搖搖頭,「其實我確實想逃的。」

無言者很好奇,「那你爲什麼不逃,而是留下來了?」

「爲什麼嗎?」

帕爾默仰起頭,眼神中潛藏着恐懼,可他依舊強硬地要求自己保持最後的體面。

「因爲沃西琳曾囑咐過我的,她……她說……」

帕爾默的眼前浮現起沃西琳的臉,他開始回憶那些美好的事了,就像電影裡,角色們走向死亡前該走的流程一樣。

回憶那些美好的事,再說些漂亮的話,從精神層面上,爲自己那虛無的墓碑刻上遺言。

「人可以懦弱地活,卻絕不能懦弱地死。」

帕爾默向無言者微笑,他用盡全力咧起嘴角,露出潔白的牙齒。

無言者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樣子,以太刀劍迅速刺下,死亡的光芒在帕爾默的眼前無限放大。

強烈的危機感在帕爾默的心中爆發,他下意識地摩擦了一下手心的幸運骰子,祈禱着它能給自己帶來好運……

帕爾默不覺得還有什麼好運了,今天的他的運氣已經救了他太多次了,按照運氣守恆這個東西來講,這就是自己的結局了。

於是帕爾默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去接受這樣的結局……

怎麼可能接受呢?

帕爾默眼中佈滿血絲,咬牙切齒着,面對那當頭刺下的以太刀劍,帕爾默擡手抓起細劍,托起這鋒利的劍刃,便朝着以太刀劍斬去。

爆裂的流光閃爍,蕩起重重雪塵,向着四面八方卷積而去。

眼的強光在帕爾默的眼前綻放,死亡的電弧跳躍不止,可它們卻再也難以觸及帕爾默分毫。

只見帕爾默所揮起的細劍,早已在高強度的以太流中燒紅、熔化,但卻有另一把劍接替了它的招架,死死地擋住了無言者的以太刀劍。

漆黑的怨咬騰空浮起,與無言者對峙着。

無言者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緊接着,他猛地擡起頭,只見那灰白的風雪盡頭,一抹燃燒的火光自雪塵之中擴大,猶如有把烈火焚滅了天空,赤紅的火光迅速蔓延、覆蓋,直至整片天穹都燃燒了起來。

嗚咽的、宛如幽魂般的嚎叫聲從天穹之後響起,隨即瀰漫的雪塵與陰雲被壓垮,一枚熊熊燃燒的隕石從天而降,半空中解體崩潰,猶如爆裂的煙花般,火雨灑落了大半的天空。

不祥的嚎叫聲接連不斷,一枚又一枚隕石壓垮了雪塵,逐一破裂旋轉,將天穹染紅,也將血肉化的大地撞擊成一片死亡的焦土。

彷彿是天國崩塌,那沉重的遺骸無情地撞擊着大地,在這滅世的火雨下,即便是王權之柱也未能倖免。

燃燒的流火無情地撞擊在了王權之柱上,地動山搖間,王權之柱再一次傾斜了起來,大片大片的血肉垮塌焚滅。

與此同時,一股至高的力量自天穹之上急速下落,幾乎是在無言者察覺到對方的瞬間,那至高之力就已抵達至了他的眼前。

其速度彷彿超越了人類視覺多能捕獲的極限,帕爾默癱倒在地,就像抽幀的電影畫面般,眨眼間,高大的身影便已屹立在了他身前。

數秒後,因這道身影降臨時所攜帶的急速,狂風這才慢悠悠地追趕了上來,刺耳的風聲壓迫着帕爾默的耳膜。

以太再度蕩起,至高的統馭之力,要求着場域內的一切事物安定,於是無論是狂風還是雪塵都停止了自身的運動,無數片晶瑩的雪花停頓在半空中,猶如時間定格般。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帕爾默。」

熟悉的聲音自那高大的身影上響起,帕爾默定神看去,那道身影穿戴着嶙峋猙獰的甲冑,甲片粗糲扭曲,凹凸不平的邊緣微微泛紅,像是剛剛經過高溫的摩擦,還未完全冷卻下來。

身影回過頭,熟悉的側臉映入帕爾默的眼中,一同映入帕爾默眼中的,還有那十角的冠冕,流動的光芒沸騰着,彷彿這頂十角冠冕正熊熊燃燒了起來。

「伯……伯洛戈!」

帕爾默看了看伯洛戈,又看了看自己好不容易救出來的一坨血肉,再看向那散發着至高之力的十角冠冕。

就像有隻大手握住了帕爾默的心臟,接着,又掐住了帕爾默的喉嚨,他喘不上氣,血液也像是要停止了流動。

數不清的疑惑與千言萬語在帕爾默的腦海裡翻滾,最終,他突破了這本能恐懼的桎梏,掙扎着爬了起來。

沒有疑問,也沒有歡呼雀躍,有的只是略帶凶意的一句話。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帕爾默一邊快步後退向戰場的邊緣,一邊向伯洛戈比了個大拇指,在他身影消失在風雪中的最後,帕爾默露出猖狂的笑意,向無言者用力地倒了倒大拇指。

伯洛戈從容地攥起招架住以太刀劍的怨咬,擡起另一隻手,伐虐鋸斧騰空而起,落回他的手心,這一次無需鮮血的獻祭,伐虐鋸斧自然而然地臣服於這至高的力量,斧刃裂解成猙獰的枝芽。

以太激盪、對撞,轟鳴的爆裂聲從伯洛戈與無言者之間升起,而後以太的漣漪猶如衝擊波般,無情地蕩平了範圍內的雪塵,凝固的雪花紛紛破裂,蒸發成逃逸的氣體。

無言者向後退了幾步,神情凝重地盯着伯洛戈頭頂的冠冕,伯洛戈則統馭起雪塵裡的項鍊與戒指,以太修復着

歪扭着金屬,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戴回身上。

無言者低沉道,「這就是所謂的紅龍嗎?」

伯洛戈沒有回答無言者的話,而是看了看四周那不斷崩塌的現實。

「來讓我們去那最終的戰場吧。」

伯洛戈說着,鍊金矩陣的輝光自體表映亮,磅礴的以太之力無情地施加在王權之柱上,進一步地加速王權之柱的墜落。

整片區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沒入以太界內,幽藍的裂隙從四周上升,當伯洛戈再次擡起頭時,那道擴張的大裂隙已懸於他的頭頂,幽藍無垠的世界近在眼前。

混沌喧囂的力量自王權之柱不遠的地方爆發,伯洛戈循着力量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道道參天的巨大陰影屹立着,猩紅的符文在沸騰的黑暗裡翻滾。

在伯洛戈等人在物質界鏖戰不止時,以太界內,魔鬼們的廝殺也一刻未曾停歇過。

混沌的焦油攪合在了一起,魔鬼們就像一頭頭可怖的大蛇,彼此糾纏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閃爍的猩紅光芒中,別西卜看向墜入以太界的伯洛戈,十角的冠冕閃閃發亮。

別西卜緊張道,「他還是做到了。」

原本優勢的局勢,再一次反轉了起來,令這場終焉之戰變得再次撲朔迷離了起來。

別西卜變得憤怒起來,她低吼道,「你本有機會阻止他的!」

瑪門沉默不語,與此同時,希爾的狂笑聲響起。

「看啊,魔鬼們,瞧瞧你們那可悲又醜陋的本質。」

希爾肆意嘲笑着,「你們總是這樣啊,無法超越自身慾望的侷限性,所以破綻百出,註定失敗。」

「魔鬼,你們無法理解所謂的犧牲與獻身,更不懂得所謂的團結。」

希爾的聲音猶如雷霆般在瑪門的耳旁炸裂,震耳欲聾,撼動心神。

「你們明明有着無數次勝利的機會,但都因自身難以壓制的慾望,陷入了那無意義的紛爭與分裂之中,太可悲了啊!」

只要魔鬼稍稍團結那麼一刻,只要他們不再互相猜忌,不再聽命於那絕對的慾望,那麼魔鬼早就支配了物質界,人類在他們的面前也將沒有絲毫的勝算。

可事實就是,魔鬼永遠做不到團結,更不要說爲彼此犧牲自己的利益,壓制自己的慾望了。

就像那溺水的罪人們,彼此踩踏着,渴求着解脫,但又嫉妒憎恨着彼此。

他們是魔鬼,是身負原罪的怪物,註定無法獲得解脫,只能在這苦痛的循環中周而復始,直至一切的終結。

這是慾望的侷限,原罪的詛咒,無法擺脫的桎梏與束縛。

「好在,終結就要來了,」希爾一副悲憐的樣子,喃喃道,「你們的痛苦就要結束了。」

參天的陰影彼此交織、糾纏,化作一片沸騰的焦油之海,永無安寧。

魔鬼們全力廝殺之際,伯洛戈也與無言者開始了最後的決鬥。

狂暴的以太電弧肆虐爆發,密集的雷暴在王權之柱頂端瞬間匯聚,連綿不絕的爆炸震撼着周圍的一切。

王權之柱在這股力量下搖搖欲墜,最終如同崩塌的巨山,朝着無垠的冰原猛然砸落。

伯洛戈的身影穿透層層血肉,猶如一顆燃燒的流星,重重地墜落在冰原之上,腳下的冰面瞬間崩裂,四分五裂的冰塊四處飛濺。

挺起胸膛,十角的冠冕靜靜地燃燒了起來,伯洛戈望向那王權之柱的頂端,無言者的身影悄然浮現。

受冕者的力量肆意揮霍,以太的推動下,王權之柱緩緩傾倒,朝着伯洛戈壓去,巨大的陰影籠罩了整片天地,與此同時,伯洛戈腳下的冰原也驟然崩潰,破碎的堅冰迅速融化成

洶涌的浪潮,寒冷的洪流鋪天蓋地地襲來,化作白茫茫的激流橫跨冰原。

至高的力量彼此糾纏、激盪,壓縮至極限之際,又猛地爆裂開。

伯洛戈統馭着他所觸及的一切,以那無法阻擋的威勢粗暴地撕裂了傾倒中的王權之柱。

這座血肉構成的、宛如山體般的龐然大物,如同被神兵利刃劃過,從中間被一分爲二,斷面整齊而清晰,展現出可怖的景象。

千百噸的重物在這一刻蕩然無存,王權之柱在自身的龐大重量下徹底壓垮,碎片四濺,崩塌之聲震耳欲聾,至高的力量在瞬息間完成了這一驚天動地的壯舉,將曾經不可一世的王權象徵徹底摧毀,化爲一片廢墟。

破碎崩塌的血肉廢墟間,伯洛戈踩着虛無的階梯層層向上,而那侵襲而來的浪潮激流,也在伯洛戈的身下突然分裂成兩道洶涌的水流,靠近伯洛戈邊緣的液體迅速冷卻,凝固爲一簇簇堅冰,閃爍着危險的寒意,猶如鋒利的冰刃,散發出陣陣刺骨的冷風。

伯洛戈繼續向前,堅定不移地向前,羣山在他的面前讓行,大海也就此分開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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