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你我這一身一看就是被摧殘過的樣子,是不是該有個說法?”
雨歇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不記得了?”
慕笙笙怒:“廢話!記得我問你做什麼!快說!”
雨歇果斷閉嘴,不記得了也好……這種尷尬的事情,她還巴不得不記得了呢!到底該不該說,說了的話……貌似責任該算在她頭上……嚶嚶嚶嚶!
可是,不說的話,貌似也說不過去。
她正打算簡略地說一遍,傅惜年突然出聲:“你喝醉了。”
雨歇:“哎?”
慕笙笙一臉狐疑。
傅惜年不緊不慢道:“借酒發瘋。”
雨歇:“??”
慕笙笙:“……”
“挑釁於我。”
雨歇:“!!”
慕笙笙:“……”
“被我揍了。”
雨歇:“(⊙o⊙)!”如此簡練的十六個字就編成了一個新的說法,並且還這麼有說服力!傅惜年你不去騙人真是太浪費才華了!
慕笙笙在傅惜年認真無比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神情下動搖了,扶着腦袋思索道:“我怎麼不記得了?”
傅惜年冷冷道:“不知道。”
慕笙笙突然一指雨歇:“她也是被你揍的?”
傅惜年更加冷冽:“不,是你揍的。”
雨歇:“⊙﹏⊙”這倒是事實!
慕笙笙歉疚的眼神立即飄過來,猶豫許久,下了決心:“既然是我揍了你,我對你負責!”
雨歇囧之又囧:“不用了!”
“不,一人做事一人當,老孃既然對你做了這樣的事情,就一定要對你負責!”
雨歇連連後退:“你沒有對我做怎樣的事情,所以,你真的不用對我負責!”
慕笙笙更加堅定,步步緊逼:“不……老孃一定要對你負責!”
“我沒事……”
她揪住雨歇的衣襟,一把拉開,玉指戳着那些青青紫紫的地方,怒道:“這樣還叫沒事!老孃喝醉之後真的太不知輕重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
雨歇哭了,護着胸口泣不成聲:“慕笙笙大姐,求你……求你不要對我負責!千萬千萬不要對我負責!”
傅惜年:“……”
慕笙笙一臉詫異:“……爲什麼啊?這是爲什麼啊?老孃打傷了你給你治傷不是理所當然的麼?你爲什麼不要老孃負責?真是奇怪的無法理解的思維啊!”
雨歇:“……”其實你是故意耍她的吧!
安慰完可憐的慕笙笙之後,雨歇對傅惜年的行爲還是無法理解。這本來就不是什麼需要被隱瞞的事情,爲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咳咳,那短短的十六個字貌似比真相還要簡略!
她追着傅惜年出去,一路無話,分別之時,她忍不住問出了那個疑問:“爲什麼?我不懂。”
傅惜年的表情很平淡,沒有絲毫意外,似乎早知她會這麼問了。
爲什麼?
因爲那個人抓着他的衣角懇求他——莫要告訴她今日的事情,便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吧……求你。
“沒什麼。”舉步離開。
獨留下雨歇一人,若有所思。
……
雨歇沒有回房,而是去了桃林散步。有些思緒亂了,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理一理。
在這種地方碰到故人,實在是超出她預料的事情。
但因爲那個故人是這個人,她完全沒有吃驚的感覺。
“嘖嘖,雨歇你個沒良心的原來躲在這裡享樂呢~人家可是找了你好久好久~連皮毛都黯淡了不少呢!”
“狐狸。”雨歇不動聲色地退開兩步,保持安全的距離。
雪色小狐琥珀色的眼珠咕嚕嚕一轉:“人間這些年可是災荒不斷呢,天災人禍,黎民苦不堪言呢~雨歇這日子過得倒是舒適。”
雨歇不爲所動。
“雨歇知道人間大災的原因麼?”狐狸的笑容中帶了惡意:“人家可是聽說了,有一位極厲害的人衝冠一怒爲紅顏,一掌劈了關係人間命脈的野水涯呢~”
雨歇震了一震。
“雨歇不想知道他是誰麼?”
“不想。”
“雨歇還是一如既往地無情果斷呢……說來,野水涯可真是個奇怪的地方。明明那麼普通,偏偏下頭連接了那麼多個空間,牽一髮而動全身。那人想去玄虛之境裡尋人,明明有幾百種方法可以選,卻偏偏選了這最快,代價也最大的一種。美人鄉,英雄冢……堂堂的金蟬子,也不外如是呢。”
“你什麼意思?究竟想做什麼?!”
“雨歇這是在懷疑人家麼?人家只是想念你了而已呢。闊別如此之久,難道在雨歇心中,一點點都沒有想念過人家麼?”
雨歇手心裡玄光大作,殺意凜然:“逗弄別人很好玩麼?狐狸……不,應該是司命辛君。”
“嘖,難道不好玩麼?”狐狸眨着眼睛,笑得純潔無辜,一點都沒有被揭破身份的窘迫感:“人家覺得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玩的事情了呢……人生無趣,及時行樂。雨歇覺得不該如此麼?”
雨歇眼中怒火大漲,嘴角卻慢慢勾勒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好玩呢……怎麼會不好玩?戲弄人者,恆被戲弄。神再大,終究也大不過天。司命辛君戲弄別人的感情習以爲常……被別人戲弄之時,有沒有想過報應這東西,還真是屢試不爽?”
狐狸眼神一凜:“雨歇說什麼呢?難得的高深呢,人家完全聽不懂呢。”
“辛君心裡明白清楚,又何必裝聾作啞?天道循環,因果報應……我今日所遭受的痛苦,司命辛君早已先我一步嚐到了。真是令人……高興呢!”雨歇溫柔地說着惡毒的話。
狐狸眨眨眼睛:“雨歇這般說,好像人家是壞人似的,人家可是會傷心的呢。”狐狸抱着爪子,純潔地望向雨歇,“難道人家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難以原諒的事情了麼?雨歇爲何如此針對人家?人家原本高高興興地來尋雨歇,未料到竟然遭受這樣不公平的對待,人家的心真的是好受傷!好受傷呢!”
雨歇嘆了一口氣:“你確實還沒來得及對我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就算是做了,我一時也分辨不清。”
狐狸大眼一閃。
語調突然一轉:“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潛伏在我這樣普普通通的小妖身邊,若說沒有什麼居心預謀,也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雨歇灼灼地盯着它,“聽聞司命辛君長年遊走六界,慣會玩弄人心,最喜將別人的命運耍弄於鼓掌之間……”
雨歇還未說完,狐狸便睜着琥珀大眼嚶嚶哭泣:“這是聽誰說的?中傷!分明就是中傷!人家這麼純潔的狐狸,怎麼會做那種邪惡的事情呢!”
雨歇雙手交握於胸前,冷冷地說道:“抱歉,我不信你。”
“嚶嚶嚶嚶……雨歇真是太過分了!就算是不相信人家,也不能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呢!人家脆弱的心靈會很受傷害的!”
“跟你玩陰謀,我沒那段數,玩不過你,否則也不會被你矇在鼓裡那麼久。”雨歇實話實說,“你若還顧念一點往日的舊情,日後便別再纏着我了。司命辛君如此眷顧,雨歇擔不起。”
狐狸淚眼朦朧:“你這是想要拋棄人家了麼?”
雨歇:“……”
“就因爲人家的身份,你就想要拋棄人家了麼?哪怕人傢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你也要拋棄人家麼?就這麼不想跟人家有一點關聯?”
雨歇面不改色:“雨歇低賤小妖,高攀不起司命辛君。”
“雨歇,你可真是絕情呢。”狐狸幽幽嘆道,“只是因爲一個身份,便可以拋卻我們那麼多年相依相伴的情分。”
有些事情,一個身份已經足夠了。
“我拋不拋棄過往的情分不重要。”雨歇面容冷淡肅然,“重要的是,司命辛君這樣的人會將過往的情分放在眼裡麼?你玩弄的那麼多人中,與你有過情分的人可不在少數,雨歇也是有所耳聞。”
“雨歇是在質疑人家麼?”
雨歇非常不給面子:“是。”
狐狸捂臉:“唔,好過分喔~”
雨歇摘下一枝桃花,口氣微微有些放軟:“我只是不喜歡被算計。”她無意識地撥弄那盛放的花朵,“我若將你看成了自己人,他日你來算計我之時,我勢必會恨你入骨。若只是一個陌生人,恨這種情緒,怕是根本就不會產生的吧?司命辛君,你每每玩弄於別人之前都會先騙取別人的感情,真的是這麼想要別人恨你麼?你想證明什麼?證明自己一點都不在乎別人對你的感情了麼?”
狐狸定定地看着她,“雨歇這般肯定人家會算計於你?”
“辛君無事不登三寶殿,潛伏在我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妖身邊,若說沒有算計,任是誰都不會相信吧。”
“若是人家說人家只是因爲覺得與你有緣,雨歇信不信呢?”
雨歇冷冷地開口:“承蒙厚愛,雨歇擔當不起。”
“嘖,看來是不信呢。”
雨歇突然展顏一笑:“若我說我不在意你是狐狸還是司命辛君,你信不信呢?”
狐狸微微一震。
“你也不信是吧?”雨歇笑得極其平淡,“可是這是真的怎麼辦呢?”她略微有些苦惱地說道,“你與我相處了那麼多年,也該知道其實我是個心軟的人吧?不是麼?我根本不在意你到底是狐狸還是司命辛君,對我來說,狐狸就是狐狸,司命就是司命,兩者存在本質區別。就算你是司命,在我眼裡,你還是那隻狐狸。”雨歇閉了閉眼睛,拋開那枝被零落的桃花,“可問題是你既是狐狸,也是司命辛君。我區分得開,不見得你自己心裡分得清楚。這樣轉變身份,你真的不痛苦麼?還是因爲你生來便是這麼變態,享受這種人格分裂的過程呢?”
雨歇直視它,一字一頓地道:“所以,勸你離開,既是爲了你好,也是爲了我自己好。你想要算計我,那便躲得遠遠的去算計吧……我不想恨你,也懶得恨你。”
頓了一秒,雨歇笑道:“你不懂沒有關係,我自己也不懂。所以,不必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