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往後推了推座椅起身,隨手把茶杯裡的最後一口茶喝完,空空的茶杯擲於桌上,又道:“你不用急着現在就趕我走或者勸我留下來,等時候到了,我自會去留。”說着他雙手枕着後腦,就懶洋洋地踱了出去,又悠悠道,“這些天真是累人啊,吃不飽睡不好的,現在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誰都別叫我,讓我睡到自然醒。”
林青薇手指輕撫着杯沿,眯着眼睛看着黎澈的背影走了出去。等時候到了他自會去留,說得好像挺輕鬆,他大概還不知道他對於塔嵐玥而言的重要性,眼下好不容易和塔嵐玥分開了,又怎會輕易讓他再回去呢?
蕭晏即使身處軍營也放心不下林青薇,以最快的速度把軍中事務過手了一遍,隨後就和陳延之一起回到了郡守府來。彼時林青薇房裡的燈還是亮着的,她正捧着書在燈下看,一邊等着蕭晏回來,也不覺時間過得很慢。
他站在門外,擡手輕輕掀了一條縫,看見房中燈下那抹瘦削的身影,見她手指微動,翻過了一張書頁,隨之響起了輕微的聲音,蕭晏又悄無聲息地將房門掩了掩,轉身朝外走了。
不一會兒他兩隻手各拎了兩桶熱水回來,將房外把守的人都撤了,方纔進屋。林青薇聽到響動道:“你回來了?”將將回過頭時,見蕭晏拎着水徑直往屏風後面走,已然去清洗浴桶,並將乾淨熱水注了進去。
蕭晏“嗯”了一聲,道:“現在應當還不算很晚,沐浴過後還能睡個好覺。”
林青薇有些怔愣。郡守府裡裡外外都是士兵根本無法照顧周全,她一個女人很是不方便,理應像顧明鳳那樣不拘小節,睡前能有盆熱水洗漱、擦擦身就很不錯了。卻沒想到蕭晏一從軍中回來便給她拎洗澡水、打掃浴盆,甚至還要伺候她沐浴?
不等林青薇反應,蕭晏已經人高馬大地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一身黑色衣袍襯得他英姿颯爽。他在林青薇面前站了一站,微微俯下身便把她打橫抱起,又回到了屏風後面。
蕭晏聲音低沉溫和,道:“我不在的時候,你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跟下面的人說。若是不方面,跟顧明鳳說總可以。”
“不用了,別人能將就,我自然也能將就。”
“這麼多人可以使喚,爲什麼要將就。”
林青薇從他懷裡下來,將將在地上站定,蕭晏便輕車熟路地伸手過來解她的衣帶。浴桶裡氤氳的水汽漫了上來,將蕭晏整個人都薰得溼潤,身上的男子氣息如浴湯一樣溫熱,又如窗外月下的凝露一樣清冷,叫林青薇心頭端地一跳,擡手便止住了蕭晏的手。
林青薇道:“你剛回來,軍中還有大堆的事等着你做,你不用特地回來做這些。”
蕭晏手上頓了頓,口吻理所當然的:“你是我的王妃,我服侍我王妃入浴怎麼了?”
“……”林青薇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蕭晏這才收了手,林青薇解了衣裳解到一半,擡頭見蕭晏正眨眼不眨地看着自己,不由道:“你不是應該出去嗎?”
蕭晏的回答又是讓她無言以對:“不了,我留下來幫你洗髮。”
索性林青薇自己背過身去,將衣衫層層褪下,直至最後露出光裸的後背。她靜默了一會兒,遲遲沒轉身,道:“我並不想讓你看見,這具枯瘦得醜陋、到處是疤痕的身體。”
“美若天仙的我不稀罕,只要是你,再醜陋那也是我的。”蕭晏手掌握住林青薇的腰,從後面將她抱起轉身就放進了浴桶裡,“你身上的每一道傷痕,我都記得清楚,我會連本帶利地,還給那些加諸在你身上的人。”
熱水一下子包裹住林青薇的身子,她的臉頰和眼眸裡都浮上了水汽。她有些苦澀地笑道:“是我矯情,只是突然有點害羞。”
氣氛一緊一鬆。蕭晏似乎對林青薇的話很滿意,他斂了黑色袍角便在浴桶外坐下,手指攏過她的發替她清洗,眉宇間似乎流淌着寵溺之色,道:“你也會害羞嗎?”
林青薇道:“會吧,畢竟你是我愛的男人,害羞不是每個女人的專利嗎?”
她很感動。感動蕭晏的那顆心,還有那雙手。他本該用那雙手執劍,本該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現在卻用來給她洗髮、澆水,並做得溫柔而細緻。
林青薇笑的時候,蕭晏就看着她的眉眼,覺得很滿足,嘴上卻道:“你變成一個嬌羞的女人,我有點想象不出來。”
林青薇聞言側頭嗔了他一眼,道:“難不成你一直認爲我是母夜叉?”
蕭晏若有若無地笑着點點頭:“嗯,現在有點兒嬌羞的意思了。”
林青薇腦袋一熱,臉上也跟着有了些熱意。她不甘示弱道:“要是讓你曉得你燕王這麼伺候我,肯定會說你懼內,威風掃地。”
蕭晏挑挑眉,道:“嗯,你不說誰會知道?”頓了頓又怯意地眯了眯眼,“你說了也無妨,燕王就是懼內,這也沒什麼不好,反正要威風也不是在家裡威風。”
林青薇抽了抽嘴角,道:“萬一在外面也威風不起來,別人因此不信服你了呢?”
“不怕,我會拿實力說話。”
兩人細碎的話語聲伴隨着水聲,像低語呢喃,如夢如幻。蕭晏怕林青薇着涼,不能讓她在水裡泡太久,拿了寬大的毛巾來裹住她的身子擦乾了水,便抱去了牀上裹進被窩裡。再去叫人提了一隻爐子進來,細緻地給她烘乾頭髮。
蕭晏道:“等明日我去找乾淨的可換洗的衣物來,今晚你先這樣睡吧,晚上天干風燥,裡衣洗了晾一晚上就能幹。”
林青薇眉頭一跳,就見蕭晏已經拿着她的裡衣去門外打水來清洗了,再晾掛在屋檐下,方纔撣了撣衣襬,又去提水來給他自己衝了一個涼水澡。
幸好外面的人都被蕭晏給支走了,不然看見他在屋檐下洗衣服,定會笑掉大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