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寧言而有信, 三萬塊錢當晚就轉進了駱音的卡里。
拍MV的事想想還是不太真實,駱音不敢告訴駱貝貝,怕她一轉頭就傳到飯圈裡。她簡單和羅茜提了一句, 畢竟琴是在店裡買的。羅茜對此十分激動, 甚至提出給她休假一個月, 回去美容健身, 好好準備。
駱音覺得小題大做, 她只是出鏡演奏,連正臉都不露。
“當然要準備充分好!”羅茜不同意,繼續勸她說, “你這是初涉娛樂圈了,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萬一MV反響不錯, 大家把你扒出來藉此入了圈, 一定要苟富貴勿相忘啊!”
駱音覺得好笑, 哪有這種天方夜譚?大笑着打斷她連說了幾遍踏實工作踏實工作。
兩人正說着,快遞小哥推門進來問, “誰是駱音?你的快遞,簽收一下。”
快遞是一個大紙箱,駱音一邊簽收一邊轉頭對羅茜小聲說,“我最近沒買東西啊。”
羅茜拿出剪刀幫她拆快遞,“呀, 這麼多護手霜?人就一雙手, 這得用到猴年馬月去?”
駱音湊過去一探究竟, 果然, 紙箱裡全是護手霜, 只是數量太驚人,滿滿一箱。
“是哪個搞批發的寄錯件了吧?”羅茜拿起一支護手霜在眼前研究起來, “喲,還是這牌子的呀,挺貴的呢!”
駱音從紙箱裡抽出一張打印紙,是電商的發貨單明細,備註一欄幾個大字赫然寫着:把手養好,上鏡需要!!!
後接三個感嘆號,駱音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這箱手霜的操作完全符合周逸寧的風格。
她當即就打開一支擦了擦手,木調的香味還挺清新的,隨手給周逸寧發了個消息說,收到了,謝謝。
*** ***
東拼西湊,十萬塊錢算是湊齊了。
爲了聯繫周夢禾,駱音抽空特地去了趟平州交響樂團,想找到杜可要周夢禾的聯繫方式。比賽結束沒多久,杜可還記得駱音,以爲她想通了來面試的,結果對她提出的問題很失望,嘆了半天氣最終還是把周夢禾的手機號碼給了駱音。
聯繫方式到手,駱音想也沒想,直接撥過去。
接電話的是周夢禾無誤,聲音清亮,語氣輕鬆,心情很好的樣子。
駱音自報家門,還沒說完,周夢禾立刻警覺起來,語氣也變得尖銳生硬。她明顯不耐煩,脫口就是靈魂三拷問,你有事嗎?從哪弄來的號碼?不是說了不許聯繫我麼?
雖然只是講電話,插不上話的駱音再次感受到複賽結束後二人面對面時那種令人作嘔的壓迫感。
駱音聽完她的責問,對着手機尷尬地笑起來,說你別動氣,我就是找你還錢來的。
周夢禾頓住,語氣訝異,“你說什麼?”
駱音說,“當年那兩百萬我奶奶沒用上,現在我出獄了,想全部還給你,你什麼時候有空?”
這個話題明顯在周夢禾的預料之外,電話那頭瞬間語塞,並沒有立刻回答。又過了幾秒,周夢禾的語氣變得正常,冷漠地說,“稍後我的助理會把卡號發給你,錢打過來就行。”
說完掛斷了電話。
伴着通話切斷後機械的嘟嘟聲,駱音整個人都不好了。
拜託,是給你還錢,怎麼還像我欠着你百八十萬一樣???
駱音氣不過,卻拿她毫無辦法。
*** ***
這晚許悄突然打電話來說請駱音吃飯,電話裡神神秘秘的,駱音正想着一肚子苦水沒地方說,就答應和她見面。
見面時都夜裡九點過了,許悄定的地方是市中心某個商場頂層的一家西餐廳,駱音找過去就看到窗邊四人座裡朝她興高采烈揮手的許悄。
她身邊還坐着兩個男人。
駱音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疑惑地盯着三人看了半天,結果許悄起身走過去,把她硬拉到席間。
“這是鍾叔,這是明哥。”許悄大大方方給駱音介紹。
鍾叔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着打扮十分考究,卻依舊掩蓋不了大腹便便的禿頭形象,明哥年輕一點,三十左右的樣子,身形挺拔,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搭上一身剪裁得體的衣褲,有種精英的感覺。
席間鍾叔對許悄很是照顧,又是倒水又是夾菜,許悄也不是省油的燈,圍着鍾叔不停說着好話,鍾叔很開心,便開始暢談生意,根本停不下來。
二位男士聊得正歡,許悄給駱音使了個眼色讓她看手機,駱音低頭就看到許悄發來的微信消息。
許悄說,鍾叔是生意人,也是她的老客戶,一直以來都對她挺好,明哥是鍾叔帶來的屬下,年輕有爲,條件不錯,而且單身。她便想撮合明哥和駱音,於是攢了這麼一飯局。
駱音默默給她發了個感謝,又問:靠譜嗎?
許悄立刻說:年薪百萬誒,雖然比你大個七八歲,可不比你那同學黃什麼玩意的強?
駱音:就是太突兀了點。
許悄擡頭瞪了駱音一眼,又發來消息:你別挑三揀四的,現實點。
見駱音不回話,許悄又發來一條:要不是這明哥眼光高,我都想下手了,可惜人家看不上服務行業的!機會難得,你可別給我裝清高啊!
接着又發了個暴怒的表情。
駱音扭頭,小心打量起正和鍾叔相談甚歡的明哥,西裝革履,襯衫領帶,衣冠楚楚,可就是覺得無感。她的小動作被坐在對面的鐘叔看在眼裡,他不留痕跡地轉了個話題向她發問,“小駱,我聽許悄說,你會拉大提琴?”
駱音點頭,說小時候學過一點。
許悄來了勁,衝明哥說,“明哥!阿音當年在她們學校都是出了名的,每逢文藝匯演就要上臺演奏,有一羣迷弟迷妹呢!”
“是個高雅的愛好,”明哥內斂地笑了,扭頭對駱音說,“妹子這麼有才華,什麼時候能聽到你演奏就好了。”
駱音還沒開口,許悄又搶先做出安排,“我說你們倆,趕緊把微信加着!方便後續聯繫!”
在許悄媒婆般帶勁的笑容裡,明哥已經打開了掃描鏡頭,客套地笑着對駱音說,“我掃你吧。”
駱音心累,一整晚她腦子裡全是剛纔周夢禾在電話那頭冷漠的聲音,根本無心社交。
*** ***
飯後許悄說她還要回店裡,又對駱音飛速使了個眼色,就聽到明哥說,“駱音你住哪?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見許悄還在不遠處興高采烈比着勝利手勢,駱音想死的心都有了,心說你等着,待會兒一定找你算賬。
明哥又問了句駱音家在哪,駱音想了想問他,“明哥,許悄是怎麼跟你介紹我的啊?”
明哥有點驚訝,隨即腆着臉誇開了,“許悄說你年輕又好看,還會拉大提琴,前陣子入圍了市裡的比賽二十強。”
“結果看到真人,發現她說的全對!”他又補充了一句。
駱音想了想,又問,“那她和你說了我坐過牢嗎?”
“什麼?”明哥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團,不可置信地看着駱音的臉問了句,“你剛纔說什麼?”
預料之中。
從駱音出獄找工作開始直到現在,她已經受夠了這種聽到她坐過牢以後立刻避之不及的反應,從最初的憤怒到傷心,最後已經極其平靜。
她說,“許悄可能忘了告訴你,雖然具體原因複雜,但我確實坐過三年牢。”
明哥呆呆站在駱音跟前,一句話都沒說,好像在消化一團難以下嚥的食物。
面對他的複雜情緒,駱音微笑打趣說,“如果當年我沒去服刑,現在說不定倒是成了大提琴演奏家,可沒周夢禾什麼事了!”
明哥不愧是生意圈裡摸爬滾打過的,表情迅速恢復了正常,雖然依舊尷尬。他不再看駱音一眼,焦急地躲閃着目光說,“是這樣啊,那挺可惜的。”
駱音又進一步,“是啊,所以才說,如果我們要深交,還是先坦誠一點比較好。”
明哥的臉色瞬間刷白,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趕緊說,“你別誤會了!”
駱音裝作不懂,“嗯?誤會什麼?”
“今晚我就是來給鍾總作陪襯的,僅此而已,你可別想多了......”眼看冷汗就要冒出來,他的視線毫無焦點,看着遠處尬笑着說,“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先走了!”
就想發表了一段極力澄清的聲明一樣蹩腳。
明哥說完轉身就朝電梯口走,駱音盯着他的背影,感覺就連那道背影都在瞬間鬆了口氣。
躲一旁八卦吃瓜的許悄拉着臉走出來,“誒?人怎麼被你放走了?剛纔你們不是還有說有笑的啊?”
駱音把兩人的對話和許悄重複了一遍。
許悄嘆氣,“說我你是不是傻?”
駱音實話實說,她不喜歡這個明哥,而且就明哥剛纔那反應,這事兒更是不靠譜。
許悄翻翻眼睛,“我說,到底怎麼了?你今晚一直心事重重的。”
駱音問她,“你還記得周夢禾嗎?”
“你他媽別提這個人,聽到名字就來氣!”許悄咬牙切齒。
駱音苦笑,把她打電話給周夢禾還錢的事和許悄說了一遍。
許悄聽完臉都氣紅了,“她也太欺負人了吧!你把錢轉過去了?”
駱音點頭,說掛了電話沒幾分鐘就接到周夢禾助理的短信,也沒說什麼其他的,就一個銀行卡號,她就把錢轉過去了。
“你是不是傻???”許悄吼完大口喘氣,看樣子是真生氣了,彷彿在教訓自己不爭氣的親閨女。
駱音沒說啥,尷尬地笑着看她。
在她眼裡,那筆錢就是個燙手山芋,拿着渾身難受,轉出去的瞬間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雖然周夢禾給她添堵,但也算是做了個結了。
往後就不欠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