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蘇杭而下福建,不算多遠的路上,青書細細思索。如今雖說錢糧廣聚,但不過十萬大軍數月之用。當然,如今總共兵馬也不過三萬而已,但總不可能就以這三萬兵馬平定天下吧?累也累死了。
故而以後的策略,還是得如李善長所建議的那般----打持久戰。
江浙魚米之鄉,物阜糧豐,只待秋收之日,便是大舉招兵之時。而這一年,要打下多少地方,卻需好生斟酌。這自然不是越多越好,畢竟兵力要和屬地匹配,不然今日纔打下來,明天又給別人奪了去,平白損兵折將不說,還落個興兵害民的罪名。
建康軍機要地,石頭城自古堅牢,此番以迅雷之勢奪取數地,應天卻是未能攻下。而朝廷,也因此知曉了這一方,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悄然崛起,壯大到一個各方勢力都不願看到的地步。
恩,建康----南京,第一個目標。
然後呢,是北上,還是西進,抑或南下?平心而論,南下定福州,掃平江西、湖南,席捲而上,似乎更容易一些。然則這樣一來,還沒打到一半,只怕老巢都給人端了。汝陽王、王保保固然不是吃素的,還有個張士誠虎視眈眈,更有朱元璋悄然壯大。**想到這裡,青書又是頭大。
不過,還不急,目前他計策生效,張士誠被脫脫丞相圍着打。徐壽輝、劉福通和韓山童三人也忙着相互牽制,郭子興是更沒那膽量來打,三月之內。自個兒地地盤還是沒人敢動的。
回去,要好生擬定一番了。青書在路上這麼想着,不知不覺,十餘日步行的光景,已然到了福州城外。
屈指一數,還有十二日。
十一月初十,深夜子時,福州北門。城隍廟內。
青書隨便找了家客棧,翻身睡下。
這一晚夜涼如水,風聲嗚嗚,吹起沙沙地樹浪,固然賞心悅目,也悅耳之至。循着大自然的韻律,青書緩緩闔上雙目,全身上下,稍有緊繃的肌肉都是鬆開,沉沉睡去。
第二日辰時。照舊的醒來,這一覺睡得極是香甜,青書只覺渾身上下無不舒適,精力充沛。換好衣衫,用過早餐,在牀上就地打坐起來。
陽光漸漸的由窗口邊緣移到牀沿,青書將行遍全身的真氣緩緩納入丹田,筋肉舒泰,通體陽和
午時已至,儘管不怎麼飢餓。但他還是下了樓去,隨意點了一個“紅糟雞”,還有一個“燜乾貝津白”,就着米飯吃了起來。張三丰雖然早已辟穀。但卻交代青書說:“你正當年輕,三餐當多多注重,辰時、午時、申時都記得用飯。一日三餐,固然人人都會,但卻沒幾人知道爲何要這般,體味自然養生之道,亦同陰陽。”
當時青書還不解的問道:“那您爲何又不飲不食?”張三丰搖頭笑笑:“太師傅老了,身體也經不起多少負荷了。再去一日三餐的吃喝。你是盼着我早些上天呢?”雖然明知道張三丰是說笑,青書看着他慈眉善目下地道道皺紋。心中也忍不住泛起辛酸。
但也記住了,以往一時性起便不飲不食的毛病,也漸漸的改了。
福州菜是閩菜的主流,味道多偏於甜、酸、淡,武當山雖說位處兩湖,當地頗爲吃辣,但山上卻是清淡爲主,故而青書吃得倒也頗是舒心。細嚼慢嚥一通,兩碗米飯入腹,他放下筷子,走出客棧。
冬日的陽光難得有這般耀眼,但卻驅不走多少寒意,大街上的行人都裹了厚厚一層,青書不願太惹人注目,也去商店買了衣帽戴上----畢竟,任誰一身薄衫的在寒流裡來去自如,老百姓們都不會覺得他是個正常人。
孑然一身,出了城去,泛霜的樹葉青黃白三色交加,唯有松針翠綠翠綠,風一吹,簌簌落下幾根冰渣,在陽光之下折射出五彩輝光。
他也不掩面容,只是因爲這張臉雖說俊朗,但識得的人並不很多,更有“太極十三勢”傍身,收斂氣勢,便更加不起眼了。
林中小道上的泥土混着漸漸融化了地白霜,有着被馬車軲轆碾過的痕跡,想是哪家大戶出城遊玩歸來吧,又或者是某位行商的大賈在年關之前特意趕回。
一個人在林間走着,冷風不斷的吹着,難得的一塵不染,難得的單純和透明。
深吸一口氣,而後呼出的熱氣騰騰,白色繚繞。一口濁氣悠悠吐出。
一呼,一吸,爲吐納練精之本。
在這片小林子裡,合着風的韻律,就這樣呼吸到了申時。
瞧了瞧天色,已近申時,走回客棧,青書又換了兩個小菜,這下他是頗有些餓了----其實呼吸也是一件很耗能量的事兒。
仍然是細嚼慢嚥,這似乎是營養最大化的一種辦法。
武功到了他這個層次,爭勝之心固然還有,但更多地,卻是養生了。
用過晚飯,便上樓去了,晚上卻是以“武當九陽功”爲基,打坐煉氣。
畢竟夜裡溼寒,“武當九陽功”較之“純陽無極功”,精純不足,盛大有餘,故而選而煉氣,效用頗爲卓著。
至子時上下,他方纔聆聽着風聲嗚嗚、葉浪滔滔,一呼一吸,不知不覺的入睡了。
第三日清晨辰時,青書照舊醒來,照着昨天的路子,用過早膳,打坐到午時,再到樓下吃過午飯,而後在林子裡吐納呼吸,再至申時,返還客棧,晚飯過後,便打坐用功。
一連數日,都是一般光景,除了幾樣小菜有換過之外,其餘的都幾乎與第二日來福州時一模一樣。這般幾日,內力雖未長進,但也精純微許,青書心中已不起波瀾,唯有絲絲戰意,蓄滿胸襟,只待時日一到,便滔天而起!
這是他選擇地調養方式。養精蓄銳,積聚鋒芒,只待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