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於薩丁尼亞王旗之下的除了國王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外,還有他的五十名貼身近衛騎兵隊,以及“俘虜”身份的奧爾良公爵、路易十五、杜巴麗夫人等人。
路易十五自落到了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後,便一直不肯爲他簽署反對孫子路易的文件,再加上之後法軍步步緊逼,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也來不及以杜巴麗夫人的生命對其進行威脅,於是便將他們都帶在了身邊。至於奧爾良公爵,他原本是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的盟友,可在事件演變至如今這般田地後,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也只能夠將其當做未來與法蘭西人談判的籌碼。同樣,路易十五和杜巴麗夫人,也是這樣的身份。
這三人雖說是俘虜,可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顧慮到他們都是貴族,於是便以騎士的禮儀對待他們。除了在他們周圍派遣侍從緊隨監視外,並沒有做得太過分,更是爲了照顧他們三個,而令軍隊以正常速度行軍。
當然,薩丁尼亞軍能夠以正常速度行軍,也全靠了北線的法蘭西軍沒有立即緊跟過來,不過,此地離北線法軍所在之處也不算太遠,最多也就半日路程。
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雖然在加冕之後,便力圖進行軍隊、經濟方面的改革,提出了許多有利的方案,可是,他並沒有真正的與軍隊接觸過,更沒有率軍征戰過。他這一次之所以要親征法蘭西,便是爲了在國內以武力樹立君威,讓改革過程中的反對勢力閉嘴。然而,他並沒有想到,法蘭西居然能夠在一週之內,便摧毀整個薩丁尼亞,將他逼至如此田地。
現在的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心中最恨的並不是法蘭西的路易?奧古斯特,而是挑唆他出兵的沙特爾公爵和背叛的弟弟貝尼代託親王。對於路易?奧古斯特,他只能夠暗暗後悔。他後悔當年爲何未堅持,否則現在的法蘭西王后便是他的女兒瑪麗?約瑟菲娜,而不是與法蘭西有着世仇的奧地利公主。
“國王陛下,這裡沒有其他道路了嗎?”奧爾良公爵一臉恐懼地問,“前方的法軍似乎快要勝利了。”
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鄙夷地“哼”了一聲,但仍然好言迴應說:“放心吧,公爵殿下。我的情報官說,法軍是普羅旺斯軍團,只有四萬人。現在,雖然我軍的前衛受挫,可別忘了,我們周圍還有五千人沒有進攻呢?”
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所說的“五千人”,此時正位於他們的四周。這支軍隊其實是國王的近衛步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雖然如此說,可心中一點底氣也沒有。畢竟前方以多於法軍的兵力進攻,仍然只是打了一個呈現敗勢的平局,也許這五千人上去能夠反敗爲勝,但如此一來,他本人便沒有多少防禦力量了。而且,若是這支近衛軍在此役中被重創,日後對於收復國土也頗爲不利。因此,用不用這支軍隊,他還在猶豫中。
“咳咳咳……”兩人身後的路易十五這時突然咳嗽了起來。
“陛下”杜巴麗夫人悲傷地守在路易十五身邊。
如今的路易十五,已經不是年輕時那個奔馳於王家獵場中的“受人喜愛的國王”,也不是前幾年還在凡爾賽過着無憂無慮的宮廷生活的“受人厭惡的國王”,只是一個穿着單薄衣服,身受病痛折磨的平凡老人。
“真是可憐啊”奧爾良公爵慢悠悠地來到路易十五面前,嘲笑道,“如果你肯簽署那份文件的話,現在應該是在巴黎的王宮中,而非是在這種荒郊野外。”
奧爾良公爵雖然本質上和路易十五、杜巴麗夫人的身份是一樣的,可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卻並沒有和他翻臉,因此,伺候在路易十五身邊的杜巴麗夫人是敢怒不敢言,而且心中的恐懼要比憤怒更多。
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回身望了一眼三人,不由得長長嘆了一口氣。身爲國王的他,看見另一位國王落到如此田地,既是感慨又是感同身受。他雖然沒有像路易十五這般失敗,可現在的情況,也對他十分不利。
“放心吧,國王陛下。”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莊重地對路易十五說,“再堅持一下,這場戰爭無論勝敗,你都可以得到醫治。”
薩丁尼亞若是勝了,那麼便可以直搗尼斯,若是敗了,路易十五最多也不過是落到法蘭西人手中。即使他不再是國王了,可至少也是前國王,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相信路易?奧古斯特不會對這麼一個不受人喜愛的前國王動手。
現在,令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最爲記掛的,便是在戰爭結束前,路易十五就撐不住,靈魂迴歸上帝去了。
戰爭的局勢正在往有利於法蘭西軍隊的地方發展,雖然還不明顯,可立在山頂、對戰場一覽無餘的路易卻能夠看得出來。
法軍氣勢如虹,步兵列隊中的軍樂手敲打軍鼓的姿勢,從來沒有混亂過,全是按着穩定的節奏一下一下地在敲打。至於另一面的薩丁尼亞軍,他們的軍樂手不是被從天而至的榴彈炮炸死、炸傷,便是恐懼地雙手顫抖,根本是沒有戰鬥的意志了。
現在自第一聲槍聲響起落下已經過了一個小時,恰在此時,克勒曼准將的騎兵旅也已經準備就緒。
騎兵集結於狹窄的小道中,兩騎爲一排,長列排到了山嶺之後亦沒有斷絕。
“兄弟們,建立功勳的時候到了,全部隨我衝鋒”克勒曼准將舉着馬刀高吼一聲,隨即當先便拍馬衝了出去,在他的身後,無數的騎兵動了起來。
騎兵旅所在之處,其實是一個下坡,很快的,他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戰場的東南面。
克勒曼准將一馬當先,至於之前擋在他們面前的樹枝、樹葉等路障,皆被他們一掃俄而飛。
“法軍,是法軍”
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最先聽到左邊步兵列隊中的一位中尉喊了起來,待他循聲望去後,不禁目瞪口呆。
“這裡怎麼會有法軍?”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十分驚訝。他幾次從尼斯往尚貝里,都是從平坦的大道走,從不知道這高山深谷之間居然還有一條小路。
路易會知道這條小路也是偶然。
這條小路被廢棄不用已經快七八十年了,告訴路易這條路的,是一位姓馬塞納的猶太老人。這個馬塞納家族,一直定居於尼斯城中,幾代都是經商的,有過輝煌也有過敗落。在薩丁尼亞的不公平法律下,馬塞納家族因爲猶太人的身份,而在近幾十年中瀕臨破產。
老馬塞納現年已經超過八十了,在大道沒有開通以前,他就經常走這條山路來經商。事實上,路易並沒有見過老馬塞納,因爲當路易得知有這麼一個猶太老人之時,這個猶太人已經去世,他只是託人送了一份尼斯至尚貝里的地圖給路易。
作爲獻圖的獎勵,路易送給了馬塞納家族三千里弗爾,以顯示他那份《宗教寬容令》的嚴肅性。
這件事令路易在尼斯得到了另一個好處。作爲尼斯城中曾經輝煌過的猶太家族,他們在尼斯的猶太人世界中也還有些影響力。因此,事情過後沒有幾個小時,尼斯的所有猶太人和猶太家族,都確定了法蘭西的路易?奧古斯特是一個不會迫害猶太人的基督徒。
“是騎兵,怎麼可能這麼多?”奧爾良公爵亦是驚詫起來,突然,他雙眼一眯,喊道,“那是近衛騎兵的軍服和軍旗,是路易?奧古斯特的士兵”
“路易?奧古斯特?”維托裡奧?阿梅迪奧厲聲怒道,“他是誰無所謂,但他是從哪裡過來的?是飛過來嗎?”
對於國王的質問,左右的參謀、將領無一人可以回答,這反而更加重了維托裡奧?阿梅迪奧的慌亂心。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必擔心,因爲他身邊的近衛步兵正排列成方陣。步兵方陣正好是騎兵的剋星,遠則射擊,緊則用刺刀挑刺。自刺刀發明以來,以騎兵向有所準備的步兵線列發動衝擊而能夠取勝的戰例,幾乎沒有。
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畢竟不是軍人,也從來沒有經過軍事訓練和參加過戰爭,現在一下子成爲規模上萬的步兵的指揮官,又與同等規模的敵人交戰,實在是太過勉強了。
在經驗和應變能力都不足的情況下,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的第一個反應是率領身後的親衛逃走。可是,就當他欲下令撤退之時,只見法軍的騎兵並沒有朝他的所在從來,而是往他前方有百米以上距離的炮兵陣地衝去。
“糟糕,他們要攻擊我炮兵”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很快反應過來,當即上前幾步,伸手指向前方,慌慌張張地命令,“上去,衝鋒,幹掉他們的騎兵。”
他剛剛下令,還不等到周圍的參謀、將領勸阻,戰場便有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