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燈光下,盤子裡的菜餚發出亮澤的光芒,格外誘人。
餐桌上一家三口平靜地吃着飯,今天是小女兒讀高中以來一個月少數的幾次回家。父親熱情地給女兒夾菜,笑着詢問學校裡的事。
女孩眉頭輕蹙,不冷不淡地回答一兩句。
夏媽媽看着也微微皺眉,自從大女兒去世後,小女兒就變得沉默寡言,很少可以從她臉上看到笑容了。
她思索再三,還是說出了那句話:“小媛,禮哥哥一個星期後回來。”
女孩握筷子的手不由抖了抖,垂眸道:“關我什麼事。”
夏媽媽嘆了一口氣,放下碗筷說:“小媛,都兩個月了,阿禮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你就原諒他吧。”
女孩放下碗筷,淡淡地說:“媽,我不想再聽到這個人。我吃飽了,先回房做作業。”
房門毫不留情地關上,夏媽媽的心落到谷底。
關上門,夏媛倚靠在門上。
擡眼掃視房間,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得讓她心頭微痛。
她之所以不願意回來,並不是因爲路途遙遠,而是這個房間充斥姐姐的味道,一踏進就會讓她想起以往的種種。
她選擇逃避。
打開書桌的第二個抽屜,裡面的物件擺放整齊看不出被動過的痕跡。一瞬間,那些美好甜蜜的回憶像潮水般涌上來。
“這次考試比上一次退步那麼大,牛奶糖不買了。”
夏媛紅着眼圈默不作聲走進房間。
wWW_tt kan_CΟ
關上門,夏媛一頭撲進被子裡嚎啕大哭。
門輕輕開了,風信子的香氣越來越近。
一隻溫暖的手放在夏園頭上輕柔地摸了摸。耳邊響起溫柔得要融化天地間所有冰川的聲音:“小媛,別不開心,姐姐會心疼的。”
夏媛把頭從被窩裡探出來,撲進了夏琳的懷中。
夏琳輕輕將懷裡的人兒拉起,撫着夏園柔順的長髮,憐惜地拭去妹妹臉上的淚水,溫和地說:“別哭,一次失手並不代表什麼,小媛永遠是最棒的。你想吃多少牛奶糖姐姐都有。”
夏琳打開書桌第二個抽屜,裡面堆滿了牛奶糖。
夏媛驚喜地跳起來抱住夏琳,破涕爲笑道:“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姐姐對我最好了。”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夏琳坐在書桌前打字。
忽然間,筆記本上的畫面一閃,眼前一黑。
夏琳伸手握住捂住她雙眼的小手,寵溺地笑了,說:“知道是你了,鬼丫頭!”
夏媛放下手“嘻嘻”笑了兩聲,拿出一個畫框,裡面是她很早之前就開始畫的素描,“姐姐,生日快樂哦!”
夏琳接過素描,灰色的線條一筆一劃勾勒出愛,畫這樣一幅素描起碼要一個月時間吧。
夏琳看着笑靨如花的妹妹,心頭一暖,黑水晶般漂亮的眼瞳浮現出水氣,宛如一汪盈盈秋水。“畫的很好看呢!姐姐很喜歡,謝謝小園。”
素描裡的女子一襲白裙,亭亭玉立在風信子花海中,微風吹來撩起她如墨如瀑的長髮。回眸一笑,笑容蓋過夕陽,周圍的風信子黯然失色,成爲她笑容的陪襯。
畫還在,人卻不在了。
夏媛拉開抽屜,裡面空空如也。
不會再有人在抽屜裡放牛奶糖了。如果沒有那場戰爭,如果他能早一點救姐姐,姐姐現在還是好好的。
機場登機口前,夏媛緊緊抱住夏琳,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更顯得水靈,讓人心頭生出憐惜。“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走啊?”
夏琳美眸裡同樣是濃濃的不捨和心疼,“對不起,小媛。姐姐也很不捨得你,但是索馬里這個國家社會治安混亂,醫療水平很差,很多人因爲得不到救治而死去。姐姐二十六年來的夢想就是要幫助那些貧窮的病人,所以這次姐姐不得不離開你。”夏媛哽咽地說:“那姐姐你要多久回來啊?”
夏琳心下一緊,喉嚨裡像被棗核堵住透不過起來。索馬里動亂不安,恐怖襲擊事件也是經常發生,這次恐怕是一去不回了。她強扯出一個笑容,“一個月後吧。”“姐姐一定要記得回來,我來接你哦。”
機場提示聲響起,夏琳再一次擁抱夏媛,這一次擁抱她抱得比以往哪次都要緊,樣子就像快要失去心愛的寶貝。“小媛,姐姐走後你要好好學習。”
夏媛重重地點頭,“姐姐,我會的。我也要成爲像你這樣的醫生。”
夏琳眼中閃過欣慰。
臨走前,夏媛拉着丁俊禮的手,懇求道:“禮哥哥,你一定要保護好姐姐。”
丁俊禮朝她點頭,“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姐姐,讓她平安歸來的。”
夏媛目送着夏琳和丁俊禮的背影,不知爲何,心頭隱隱閃過一絲不安。
桌上放着的相框有兩個女子,個子小的女孩頭靠在二十出頭的女子肩上,兩人笑容燦爛明亮。曾經的美好像泡泡一樣破碎擴散了,好像有一把鋼刀插在夏媛的心口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