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愣了,沒說出話。方剛哼了聲:“別說這老狐狸又耍滑頭,就算他找到兩隻真猴王來,我也不會再分給他一毛錢。之前付了幾百美元已經算他走運,還想收錢?收紙錢還差不多!”
小楊說:“方大哥,這樣不好吧?老謝也費了不少力,你就把錢給他吧。”
方剛瞪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胳膊肘到底往哪裡拐?”小楊撅着嘴,把頭轉過去不說話了。
出租車剛到河內機場,就收到老謝發來的短信,問事辦成沒有。我回復說:“已經搞定,錢也拿到,馬上回曼谷,到時候再聯繫。”老謝迅速回了短信,從文字中,我似乎都能看到老謝那張已經樂開花的肥臉。
在路上,小楊又向方剛提出那個疑問,神話傳說中的法相,是否真的會顯靈?
方剛說:“我也不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觀音如來,但畢竟這些法相已經印在人們的腦子裡,潛意識中早就存在。很多撞邪的人都稱夢到過某某神靈發怒,向他降罪,我倒是覺得降罪是真的,而神靈卻是人自己想象出來的,就和做夢一樣,把兩樣有關聯的事合成一個。”
我和小楊都點點頭,這個解釋恐怕是最有道理的了。
從曼谷回到芭堤雅,這裡剛下過一場大雨,空氣特別清新。我和小楊住在方剛家對面的一家旅館,房間號緊挨着。這家旅館隔壁是一家海鮮餐廳,手藝很棒,海鮮炒麪和炒飯我簡直永遠也吃不夠。上次方剛和老謝也是在這家店裡發生的衝突,方剛還差點用單拐把老謝給揍了。我們仨又來到這家餐廳吃午飯,旁邊有個水坑,幾個小孩正赤着腳在水坑裡嬉鬧。
吃飯的時候,小楊還沉浸在這樁生意的緊張刺激中,纏着方剛聊個沒完。下午小楊回旅館睡覺,我給老謝發短信,讓他到芭堤雅上次和方剛碰面的那家海鮮餐廳等我們。老謝迅速回了短信,說大概兩個小時後到,不見不散。方剛冷笑:“等見到他,我要揍他的時候,你最好別阻攔,不然有可能誤傷到你。”
我說:“別說你,就連我都想揍這個老狐狸!”我倆在旅館我的房間打了個盹,後來被手機響聲吵醒,是老謝打來的,問我們在哪裡。我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剛好睡了兩個小時,老謝這傢伙不得不說,辦事還是很準時的。我和方剛下樓,出了旅館就看到老謝站在餐廳馬路對面的那個水坑旁邊,左右看着,邊用手帕擦汗。
老謝看到我和方剛從旅館走出來,立刻樂得嘴咧到耳根子,連忙小跑着過來,喘着氣說:“田、田老弟,方老闆,真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大巴車站離這兒還挺遠,我抓緊跑過來的!”
我不得不佩服老謝說話的態度,那真叫一個客氣。他已經很準時了,但還一個勁地道歉,要不是我心裡有恨,都會覺得不好意思。方剛徑直朝老謝走去,老謝上前伸出右手要和他握手,結果方剛擡起一腳,直接把老謝踹進水坑裡。
水坑裡不光有水,還全是泥,那幾個小孩在坑裡玩了半天,把水攪得很混,老謝哪知道方剛能這樣,他又矮又胖,剛從水坑裡起爬又滑倒了,弄得滿身泥。老謝生氣地問:“你幹什麼?”
方剛連忙道歉:“哎呀不好意思,一時衝動,快出來快出來。”說完他伸手去拉,老謝半信半疑地伸出右手,方剛把老謝從水坑裡拽出一半,還沒等老謝站穩,方剛又一腳把他再次踹進水坑裡。
這下老謝摔得更慘,不光身上,臉上和嘴裡都是泥水,他噗噗地吐了半天,泥湯順着頭髮往下流,樣子十分狼狽。那幾個小孩都嚇跑了,我心裡還有點兒可憐他。
“我頂你老母個肺!”方剛罵道。
老謝又驚又怒,方剛走過去還要擡腳,老謝連忙用胳膊擋着,後退好幾步,憤怒地說:“方剛,你憑、憑什麼踢我?”
方剛冷笑幾聲:“踢你算好的,對於你這種貨色,就應該把屎踢出來,看以後你還騙不騙人!”
“我、我什麼時候騙你們了?”老謝強硬地說,看上去很憤怒。
我看到老謝還站在水坑裡,身上全是泥湯,心裡有幾絲不忍,就對他說:“你先出來。”老謝遲遲疑疑地沒動,我說你先出來說話,我不會踢你,他這才慢慢走出水坑。我直接問他,那兩隻猴子真的都是猴王嗎?
老謝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說:“當然是真的。”
我把那天在深山裡苗族師父施法的事說給他聽,老謝顯得非常驚訝,方剛上去揮拳就要打,老謝連忙捂住腦袋。我攔住方剛,說了師父施法失敗、假猴王逃走的事。老謝先是一愣,然後開始側着頭,好像在回憶什麼。
方剛大罵:“你這個矮胖子,還裝糊塗!”
老謝說他敢用性命擔保那兩隻都是真猴王。我生氣地說:“你第一次運到河內那隻確實是真猴王,可第二隻要是真猴王,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怎麼樣?”
老謝自言自語:“怎麼會是假猴王呢,這不可能啊……”
“我們不會騙你,方剛在東南亞做了多年佛牌生意,他有必要沒事非得找你麻煩嗎?”我瞪着他。老謝掏出手機,調出一條短信給我看,屏幕上的文字是:“謝胖子,抓猴王的錢怎麼還沒匯到?那些印尼人成天在催。”
老謝指着屏幕對我說:“你們看,這是我一個在印尼的中國朋友老吳發給我的,他在當地人頭熟,組織了不少印尼人進山抓猴王。現在事成了,天天催着向我要錢!”
方剛哼了幾聲:“這好像並不能證明你是無辜的。”老謝急了,說真不是故意騙人,如果那隻猴子不是猴王,也是老吳或抓猴的印尼人存心欺騙,他也看不出猴王是真是假。
我說:“不管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都是從你這出來的,這個責也得你負。我們施法失敗,客戶成了半身癱瘓,尾款也沒給,你看怎麼辦吧。”
老謝急了:“那、那我也是受害者啊,這邊他們天天催我給錢,要不然我沒法交待啊!”
方剛瞪起眼睛:“和我們有狗屁關係,就算你不知情,你受害才損失幾個錢,我們損失好幾萬美金,你怎麼賠?”老謝苦着臉,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沮喪。老謝這人雖然做生意喜歡偷奸耍滑,但他並不是個優秀的演員,從面部表情總能看出三分貓膩。但這次和以前不同,老謝明顯是真難過、真悲傷,就像死了爹媽那種。
我走過去,蹲在老謝面前,問:“我說老謝,你我從第一次合作到現在,也有近兩年了,有時候被你坑過,有時候也合作得挺愉快。可爲什麼你隔三岔五就非得坑我一把?像這個黎先生,這麼重要的客戶,你能遇到幾個付美元的?可就被你給搞砸了,這樣對你有好處嗎?你欠抓猴人的錢給不上,我肯定也不會再給你半毛錢,你得到了什麼?”
老謝嘆了口長氣,說:“田老弟,這次我是真沒騙你。方剛說事成後能給我五千美元,我特別高興,從來沒一筆賺過這麼多錢。就花大力氣去找人聯繫,可你也知道,我賺的錢都得寄回家,根本沒存款,也沒錢墊付抓猴的錢。那八百塊錢美元也不夠給,現在還欠印尼那邊一萬泰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