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愛,沈明珠覺得自己對厲豐年更多的是佔有慾。
她六歲那年。在垃圾桶裡翻找別人吃剩下的食物時。被沈遠征派來的人找到,帶回了沈家。在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另一部分人,過着跟她完全不同的生活。
可以住那麼大的房子,可以吃根本吃不完的東西,還可以有成羣結隊的人伺候你。
原來她聽過的童話故事裡的公主。是這的存在於這個現實社會的。
可是三天後,沈明珠就知道自己錯了。她以爲的美好童話故事,其實是帶着殘忍和血腥鬥爭史。
因爲那一天。沈遠征找回去的私生子女並不知他一個,另外還有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八歲的小男孩,七歲的小女孩。五歲的小男孩。
她在這羣人裡,算是小的,而且條件也更差。
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經上過學或者識字了。可是她連學校的大門都沒邁進去過。
在沈遠征眼裡,他們卻是沒有區別的。在所有人中,他會挑選兩個人,一男一女。作爲他日後公開的子女。
沈遠征請了專門的老師。到家裡教育他們各種學識和技能,包括各種社會禮儀和……那些見不得光的陰謀手段。
除了那個五歲的小男孩,沈明珠在這些人裡是最小的,可是在她十六歲那年,不僅在學習上比她的那些“哥哥姐姐”要更好,而且還成功讓沈遠征原本看重的八歲小男孩墜馬,摔斷了腿。
這樣一個半身殘廢的人,就算再聰明,沈遠征怎麼可能會挑選他作爲沈家的繼承人。
最後沈明珠和五歲的小男孩,成爲了沈遠征最後挑中的人選,身爲了沈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
因爲六歲之前,她就受盡了別人不曾感受過的人間疾苦,所以她比其他的人,更希望成功,更希望成爲人上人。
可是她之後的生活快樂嗎?
沈明珠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快樂,因爲她怎麼可能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痛苦呢。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就算在努力,能力再好,到頭來都不過是沈遠征的一個傀儡而已,豪門生活讓她的心靈不斷的枯竭着。
直到她從沈遠征的口中聽說了厲豐年,希望她能成爲厲豐年的妻子,從而幫她拿下厲氏集團。
沈明珠心動了,她心動的並不是沈遠征的計劃,而是她終於看到了希望。
因爲她只要能嫁給厲豐年,她不僅可以保住自己的豪門生活,而且還可以脫離出沈遠征的魔爪。
到時候,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做她厲家少夫人,而不用去理會沈遠征的什麼命令不命令。
從那一刻開始,沈明珠便將厲豐年當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她身邊有江清妍,她就想辦法除掉江清妍。
等了三年,眼看着厲豐年的環球集團也做得風生水起,然而他的身邊卻又多了一個江清妍的替代品。
一開始,沈明珠的傲氣使她並不重視這個從夜總會出來的女人,可是當厲豐年爲了她動了解除婚約的念頭,她才意識到事情嚴重了。
再一次的,她想盡辦法想要除掉這個女人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本以爲一切都成功了,可是這個女人竟然還活着,還被人嚴加看管了起來。
……
就算髮生了這麼多事情,沈明珠還是不認爲自己是愛厲豐年,她只是想要更高的地位,更好的生活而已。
霍建元看着陷入回憶和沉思中的沈明珠,看着她一下白一下青的神色,譏笑了下。
有時候,利益和金錢是最容易矇蔽人眼睛的東西,而沈明珠恰恰就是,她是愛的,只是這份愛已經被她扭曲的畸形了。
******
與此同時的醫院裡,厲旭成的人生邁入了終點,醫生正把已經檢測不到生命跡象的儀器,一點一點的從厲旭成的身上移開。
厲豐年靜默的凝視着躺在病牀上,連呼吸都沒有了的男人。
他不僅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恨他,而且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因爲就在剛纔厲旭成彌留之時,他還不停地說這話,並不是交代他一定要保住公司,而是跟他說他想做什麼就去做,其他不用管,他作爲父親,最大的希望就是他可以幸福。
除了這件事之外,厲旭成唸到最多的一個名字是“蘭芝”,他的母親。
厲旭成一面懺悔,一面還說着自己深深的愛戀。
他清醒時,一輩子都沒說出來的話,在神志不清的時候,全部都說了出來。
厲豐年母親去世前的最後幾天,他一直待在醫院裡,當時厲旭成也來看望,可是被他趕了去出去,說他根本沒資格做一個父親,做一個丈夫,更是沒有臉面來見他的母親。
說不定那個時候,厲旭成就是來道歉的,如果他的母親能聽到那些話,說不定就不會如此輕易的離開人世了。
他錯了嗎?
厲豐年不得而知,他僵硬的站着,垂在身側的手,正顫抖着。
“大少爺,老爺已經走了,請你節哀。”野風管家一直靜默的陪着厲豐年。
“皓月那邊暫時不要通知她,她身體不好會承受不住的。”厲豐年低着頭,眨了眨眼將水汽揮發了,才又擡起頭,對着野風管家問道,“厲兆年呢?他怎麼沒來?”
“暫時聯繫不上兆年少爺。”野風管家回道。
“在他沒來醫院之前,就維持原狀。”厲豐年冷聲吩咐,他雖然還是沒有辦法將厲兆年當成自己的兄弟,可是他相信在父親的心裡,還是希望能見到厲兆年最後一面的。
“是的,大少爺。”野風管家點了點頭,頓了頓,又問,“需要通知何律師來嗎?老爺的遺囑在他那裡。”
“暫時先不要,等厲兆年來了,在安排時間。”厲豐年深吸一口氣,一雙黑眸直直的看着野風管家說,“野風叔,我和皓月從小都是你看着長大的,就算是現在我爸走了,你也還是我和皓月的野風叔,之後的事情還要麻煩你了。”
一時間,連沉穩的野風管家竟然也倉皇了,他眼神抖了抖,良久之後纔開口道,“謝謝大少爺厚愛。”
厲豐年最後看了一眼野風管家,這才離開了醫院。
走到外面,深夜的涼風吹來,厲豐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他該去哪裡,他想回家,可是回公寓一定會被宋臨夏看出他的脆弱。
回厲家的別墅吧,他想回去陪陪母親,順便告訴他,厲旭成去找她了,希望母親也可以原諒他。
******
厲旭成去世,這麼大的消息根本瞞不住。
厲皓月知道之後,就痛哭到暈過去了,而厲兆年是在消息見報的第二天,也就是厲旭成去世的第三天,才趕到醫院。
厲旭成的屍體按照厲豐年的吩咐,一直以最好的條件保存着,並沒有下葬,還是他剛剛停止呼吸時候的模樣。
厲兆年一直沉默不語的站着,一動不動的。
相比較於厲皓月不準厲兆年見父親的激動情緒,厲豐年卻平靜太多,他在門外一面抽着煙,一面等着。
等厲兆年出來了,他走上前,沒說話,而是遞了一支菸給厲兆年,兩人一同走到通風口的吸菸區,吞雲吐霧了起來。
縹緲的煙霧繚繞在兩人相似的面容之上,就如同他們此刻的關係。
他們不會像尋常兄弟一樣相互擁抱,相互依靠,卻在此刻,靠着分享一支菸,感受着彼此的同一種感情。
“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要接着去流浪嗎?”厲豐年瞥了他一眼,淡問道。
之前某一天,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厲兆年突然跟他遞了辭職信,就丟下一切走了,看着他現在鬍子拉渣的樣子,真相是從西藏回來的。所以沈遠征纔會在沒了厲兆年這個幫手之後,反而找上了霍建元。
“還沒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厲兆年抽了一口煙,一邊吐着煙霧,一邊說,緊蹙的眉心在白煙後面若隱若現。
這或許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說話,或多或少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厲豐年說,“你上次給我的辭職信,我還沒批,這陣子就當是你前三年的年假。”
他的話說的很直接,就差一句,位置還給你留着,回來吧。
“哦,難道你希望我回去?難道你不怕你的總裁寶座,被我搶走嗎?”厲兆年笑了笑,他還以爲厲豐年巴不得他能離開,滾得越遠越好,這樣就沒有人會干擾他,也沒有人在他的背後使壞了。
“能搶走,這也是你本事,不是嗎?”厲豐年沉聲道,“而且也有別人希望你能留下來。”
他們正說着話,從身後傳來一個人的叫聲。
“大哥。”厲皓月疾步上前,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比起前些天已經好多了,走近了之後,她用不善的眼神瞥了厲兆年一眼。
厲兆年無所謂的笑了笑。
“皓月,你怎麼來了?”厲兆年問道。
“是何律師通知我來的,說今天要宣佈遺囑,我也要在場。”厲皓月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