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壽回了縫屍鋪。
傳道授業尺的功效他也見識過了,教了那大黑狗一套楷書,一套唐詩三百首。
醍醐灌頂,即使是條狗也能學會,沒什麼可豪橫的。
人自然也能教,從唐詩宋詞這些知識,到造畜術,人代術,甚至葬經,浩然氣經,只要是知識類的都可以教,不過侷限頗大。
傳道授業尺傳授知識,需要才氣。
所謂才學不夠,莫誤人子弟。
林壽現在七文才氣,只能教點簡單的唐詩宋詞和書法這種小知識,如造畜術這種複雜的江湖術遠遠教不了,更不用說葬經了。
林壽估計一時也不太用的到,他又不當先生,也不教學生,也就像大黑狗那樣,訓訓小動物耍一耍還行。
他剛纔回來時見有兩個公子哥圍着大黑狗獻殷勤,想來應該是發現了這能作詩又會寫字的神狗。
林壽這傳道授業尺用了一次,也送給了這大黑狗一番造化。
林壽給了它唐詩三百詩,給了它整個盛唐詩詞文化的瑰寶,往後這大黑狗的命運如何,值得一觀。
……
往後幾日,林壽每天便是繼續單刷秋闈副本,每晚縫屍開箱,樂此不疲。
文廟裡的才氣噌噌上漲,直到秋闈最後一天,已有十五文才氣。
不過,除了儒家典籍之外,林壽還開出了一本法家典籍,一本雜家典籍。
這兩個閱讀後林壽能感覺到有才氣,但是他無法收入文廟化爲己用,因爲他修的浩然氣經是儒學理論,是以儒學思想爲根基,不能容納其他家學說。
不過,林壽也不在意,反正大景尊儒學爲首,科舉四書五經都是基於儒學,受衆面最廣最大,典籍文章最多,如果百家學說選擇一家起文廟,肯定儒學最合適。
當然,若是以後能有容納諸子百家學說的可能,自然更好。
幾天秋闈縫屍,除了文廟才氣有長進,另外就是得了一些文氣催動的小玩意兒,如一些文房四寶,一些書法技巧。
再有就是看了不少走馬燈,見識了科舉荼毒下,小鎮做題家們的心酸。
瘋了的,傻了的,病了的,抑鬱的,考試考的家破人亡的,考的田地荒廢的,考的老婆跟人跑了的,這大概就是制度缺陷下,必要的犧牲。
這些令人唏噓不已的不談,林壽倒是在許多屍體的走馬燈中,發現了一件怪事。
貢院裡一到晚上,就有個“人”到處逛看考生的卷子,然後點評上幾句,要麼庸才,要麼能中,諸如此類。
林壽一開始還以爲是考官巡查,後來幾次在走馬燈裡看見,發現那“人”衣着陳舊樸素,不是官服,根本不是考官。
考生?考生進了小隔間,根本不允許出來,出來成績當場作廢,趕出貢院,怎麼可能讓一個考生半夜四處亂逛,逛那麼多天?
而且,林壽縫到的遇到這“人”的死者,多數都是在聽到這“人”點評後,突然或是發瘋,或是自殺。
這貢院裡,難道真的有鬼不成?
林壽看着面前的貢院,門口的夫子像已經換新,三面請神招魂的旗子隨風飄動,雖是大白天,卻有種難言的陰森詭異。
這世界到底有沒有鬼?
林壽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這世界到處透着詭異,常有鬼神之說。
但他至今,也沒真正見過鬼。
今天是秋闈最後一天。
白天考完,考生就走了,貢院也關了,今天就沒屍體了。
今年秋闈,史無前例的,沒有死一個縫屍人,因爲所有的屍體都被林壽攬下了,除了第一天那三具屍體,其他縫屍人這九天,都沒分到過屍體。
其他縫屍人開始還奇怪,等了好幾個晚上怎麼沒屍體送來?後來找殯屍司的吏目一問才知道,是小九把“危險”的縫屍工作都攬下了,這可讓幾個縫屍人爺們兒感動壞了。
平日裡最關照林壽的七爺八爺,直罵他傻不傻,那麼年輕的孩子,爲他們這幫老傢伙玩什麼命!他們那麼大歲數了,死了就死了,林壽纔多大歲數啊,要因爲替他們縫屍出事,人沒了,虧不虧啊!
林壽也沒法說,無奈的一攤手,只能在心裡自言自語,這一波單刷秋闈副本,其實我真的血賺……
不過,林壽也有疑惑。
每年秋闈縫屍死人,那屍體應當是有問題的,可自己怎麼一次意外都沒遇到過?
因爲自己生氣正氣太重,邪祟不侵?還是如殯屍司主簿所說,天煞孤星的命格?
林壽本以爲通過走馬燈,或許能發現貢院每年秋闈死人的原因,但也沒有。
幾天下來,除了貢院裡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毒舌司文”,林壽這幾天縫的屍體從走馬燈來看一切正常,雖然意外很多,但每個死的都有理有據,沒見半點不科學死法,最多隻能說是過於巧合,扎堆出事。
唯一林壽覺得可能邪門的屍體,就是當初第一天晚上,那碎成一盆的下水。
可惜那具屍體出現的太早,他沒拿到,他是後來纔拿下的秋闈縫屍獨家業務,那具屍體早送到一號鋪了,他自然沒機會看到那屍體的走馬燈。
嘖,邪門兒。
林壽只能這樣評價,貢院死人的秘密,就算他能看死人走馬燈,目前也沒窺破。
若想再探,只能等三年後下次秋闈了。
林壽坐在貢院門口的涼茶攤,眼看着最後一個考生出考場,貢院關閉。
他搖了搖頭,他在這裡坐了一天,看着出來每一個考生的長相模樣,到最後人全出了考場,貢院關了,他也沒看見那個出現在走馬燈裡的“毒舌司文”。
林壽起身離開,這貢院的詭異終究還是成了迷,等三年後,他再來探吧。
秋闈結束。
殯屍司把今年秋闈的業務成績報給到了上峰,殯屍司的主管孫閒賦孫中郎聽說今年居然一個縫屍人沒死,還挺驚訝。
後來聽主簿說是九號縫屍鋪的林壽,把縫屍工作都攬下來了,一個人縫了秋闈九天的幾乎全部屍體,並且還活了下來,不禁也嘆一聲好膽量,好命格。
同時,林壽這個名字,也讓孫閒賦記住了,往日裡他們對縫屍人記得的只有編號,這還是孫閒賦做殯屍司中郎以來,第一次記住一個縫屍人的名字。
至於林壽那邊,又回到了平時日常的生活狀態,誦葬經,養風水,跑白事場埋人,讀書養文廟,偶爾去茶樓聽聽書,閒來找幾個人喝喝酒。
如此過了些時日,直到有天,縫屍鋪裡送來了一具屍體。
這屍體說來還和前些日子的麻風病有關,當時抓了不少麻風病人進六疾館隔離,太醫院似乎在研製什麼治療藥,向民間收購大量蛇膽,價格還不低。
然後,就引得不少人去京城附近的安山上捕蛇,這屍體生前就是捕蛇大軍中一員。
家裡老母親送來的,林壽本來聽說了還以爲是被蛇咬死了,結果掀草蓆一看就發現不對,這哪是蛇咬的?
死者的兩個眼眶裡空空蕩蕩,眼珠子沒了。
屍體惦着重量不對,林壽問過家屬後剖開死者胸腔,整個身體裡空空如也,老母親當時就跪地痛哭。
“安山上有妖怪!我可憐的兒上山捕蛇!給妖怪吃乾淨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