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吳兩國在襄樊地域已經對峙十日了,雙方都有不少的損失,吳軍損傷是漢軍的數倍,不過因爲漢江的緣故,吳軍水軍厲害,漢軍水軍只能以火船襲擾之後,從上游送下一下物資支援。
張微坐在城頭上,緊抿着嘴望着城外的一片火光。
一名親兵正幫他裹着大腿上的箭傷,中箭的位置倒還好,不是要害之處,隔着套在外袍內的兩層重絹,他所中的一箭只不過入肉一寸而已。
取出箭頭,先用鹽水洗過傷口,那滋味,令人只要跳腳!
之後塗上止血的傷藥,他的身體素質十分強大,恢復力極強,自然也不用再費事縫上傷口,直接就包紮了事。
張微的親兵中可是有些個都是經過專業培訓的,這是之前練兵時期,楊伊特意的要求,要求將軍親兵須得有簡單處理傷患的,看得懂地圖的,懂得數學計算的,這是強制要求,若是不達標,就要削減自己的名額,派錦衣衛中會的人去代替。
這自然是出身士家的將領都不願的,張微甚至還有一個是求了父親的關係,從醫護直接被調職來的,如今隊中也給他帶了五個徒弟了,皆有一定的急救術水平,處理張微腿上的箭瘡,完全是遊刃有餘。
而且現在他們奉了張微的命令,大部分都在臨時醫房中幫忙處理傷病,爲張微去爭取士兵們的好感。
不僅是張微的親兵,他父親張翼的、關彝的、霍弋的還有姜維、羅憲等人的親兵,都是這般要求,到了一定職介,能帶親兵了,那麼都必須自備或者上級指派,卻要佔了你一個名額。
這就迫使將軍們,主動的去學習相關的知識了,誰也不想自己的身邊有着一個錦衣衛出身的親兵,因爲那樣,一舉一動肯定都會被記錄,然後不知被送到了哪裡。
南邊張微並不清楚,不過至少在北境的各軍,將領都會親兵學點東西,比如認字,這都成了一股風潮,可以給士兵寄書信,書信便宜,依照現在大漢驛卒的費用,一郡一個銅子,最遠的也無非十幾個銅子,寄信還可以領取一半郵費補貼。
兵士寄信,代表着有牽掛,這是比較原始的士氣控制手段之一,若是長期不給家中寄信的,那麼這員兵就不能大用,往後方調是其一,逐漸就會給退役。
還有其他的技藝,比如教士兵認字,也是將領親兵的活,能讓將領逐漸得到軍中的擁戴。
就像現在的張微,他雖然夜襲失敗了,自己還中了一箭,但士兵們依然保持着對他的敬意,一方面是他張微有着整個北境中數一數二的箭術,另一方面,也就是他的親兵爲他建立起來的人望。
“但終究還是吃了虧!”張微不忿氣的捶着城牆。
忍耐了幾日,小心的探查吳軍沒有埋伏之後,張微方纔出城劫營,不過沒想到的是,吳軍竟然是忍耐了這麼多天,設下的埋伏一直沒撤,害得他不得不狼狽退回城中,不過他還是憑藉着個人武勇,成功的把絕大多數跟着他出城作戰的士卒都帶了回來。
在最後的一段道路上,張微展露着如鬼神一般的武勇,領着兩隊弩弓手攔道而立,藉着微弱的星光,對着緊追上來的吳人一陣迎頭激射。
在夜中依然精準如神的射術,用箭矢換來了一聲聲慘叫,嚇退了追兵,讓張微施施然的回到城中。
張微所率領的這些弩弓手中,部分是爲了以防萬一,留下接應的弓手,這幾十員弓手是從手下數千名將士中精挑細選出來,射術皆爲一流。
靠着他們最後時刻的精彩表現,還有他個人的武勇,使得城中的士氣猶存,另外,在夜襲前,還收了一批物資,手上多了一批箭矢,讓自己的手上,多了一份守下去的本錢。
也是因此,物資能安然送達,讓張微覺得吳人可能已經撤下了戒備,纔有了這次劫營失敗。
張微很感激曾經學過的一些學識,楊伊曾給這些軍學中的軍士們講過一些戰例,詳細的講解過孫子兵法。
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爲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爲。
勝利與不敗那個更具有可控性?在孫武看來,勝利的不可控性更大,影響勝利的因素很多,重點因素取決於對手犯不犯錯誤,這是不以我方意志爲轉移的,這具有很大的偶然性,不敗則是在我方的可控範圍之內,是我們通過努力來達到的。
因此,作戰的第一目標,不是取勝,而是立足於現實層面保持自己不敗。
勝算是可以通過廟算模型評估出來的,是可知的,但是要做到勝利,則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必勝的口號只是鼓勵部下激發鬥志的手段,但能否真正做到,不可強求。
那麼在具體的作戰中,應該怎麼辦?孫武的辦法是: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一是採取穩健戰法,保持自己不敗(先爲不可勝)。要評估風險,全面考慮到不利因素,並做好籌謀規劃,規避風險,防止失敗。
二是不爲與等待(待敵之可勝),如果敵人無懈可擊,那就不要勉爲其難的去進攻,而是需要隱忍不發,守靜待時,等待對方出現疏漏與瑕疵,一擊制勝。
三是有所爲有所不爲,在等待的同時可以通過佈局,誘使敵人出錯誤。以利誘之,以害避之,讓敵人動起來,只要敵人動,就容易出錯誤。
如此的詳解,才讓張微這一次並沒有太大的損傷,不過哪怕如此的詳解,張微也未曾好好的利用,他仍舊是被情緒驅動,心知自己的任務,卻還是去冒險了。
不過這一點,等着戰後,自然有着懲處,獎勵是獎勵,懲罰就是懲罰,如今在漢軍中,分的很是清楚!
儘管有所損失,但也摸清了吳人的底細,還給了吳軍一個甜頭,能牽制吳軍在此多打幾日,等着後路大軍趕來那時——想到這裡,張微心中釋然了,今夜總算沒白費氣力,明天還可以再給這些吳賊點顏色看看。
張微對城外的敵軍營地重重哼了一聲,想要攻破他的城池,也顯得看看他手上的長弓答不答應。
夜色中,陶濬和魏仇各自坐在石頭,兩人面前的火堆,驅散了這九月武當山中的肅肅寒意,他們帶着一共五千的無當飛軍,現在正在樊城百餘里開外。
之前他們是先到了鄧縣城,駐防一日,探查情報,知曉鄧縣城無恙之後,然後連夜再向西奔向了武當山中。
關於鄧縣,《山海經》和《史記》均有記載,夏、商、西周、春秋早期諸侯國鄧國的國都就在鄧縣,鄧國還有一個附屬國鄾國,鄧國再向南百里外,楚文王十二年楚國滅鄧國,結束了鄧國長達1274年的歷史,隨後楚國在鄧縣一帶取“禾實豐登”之義設置“穰邑”,楚懷王十七年年韓國襲楚,奪取穰邑;秦秦昭王十一年秦國打敗韓國,取穰,
穰遂爲秦地,秦昭王三十五年,設置南陽郡(治宛),鄧縣隸屬之,當時鄧縣境內設有三縣,即穰縣、山都縣和鄧縣。
漢建安二年曹操率大軍發起“宛城之戰”,圍張繡於穰。由於鄧縣航運順暢,湍河經新野匯白河入漢水再通長江,建安十三年,曹操在穰城南郊開挖運糧河,把鄧州作爲後方糧倉,爲“赤壁之戰”運糧草,供應前方作戰。
這條運糧河,倒是可以爲他們所用,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了漢水另一岸的武當山中。
要知道這個時間,如果一開始走的是官道,現在就應該已經出現在樊城下了。
不過陶濬和魏仇都沒有直接救援樊城的意思,陶濬已經打聽過了,張微雖然正被困在樊城,如果能幫張微解圍最好,而若是再順勢堵住賊軍退路,來個關門打狗,那麼今次荊州之爭就不會有多大懸念了。
漢水上游流域的山路衆多,就算不走北面官道還是有其他道路能通往襄州平原,解救樊城中的張微倒是不急,而若是能封鎖住這襄州平原的敵人,纔是陶濬和魏仇兩人的如意算盤。
兩人都是謹慎的性子,還沒出發就已經派了得力人手去探查道路,現在有的繼續向前試探,有的則是回來報信,至少在他們已經探查過的地方,不需要擔心有吳軍的伏兵。
現在陶濬正追求着更多的戰功,能讓他能早日爲將,不像現在,只是一偏將軍,只能作爲先鋒,如果他是想要依靠陶家的餘蔭,那他最好也是最穩妥的選擇就是去交州,但陶濬自認他不需要和哥哥去爭那些資源,便不會去交州了,而且交州,以後也不見得有多少機會了。
他覺得他哥哥陶璜就足夠在交州縱橫了,不需要他爲馬前卒,他自然能在軍中,憑藉自己的能力,拜將封侯!
“不知使君爲什麼要把今次的功勞讓給白夷人。”
此時交州的山林中,範長生正拿着根粗樹枝挑着火堆,把火撥得更旺上一點,他的聲音中多了幾許恭敬,陶璜今天對付烏滸的手段,讓他歎爲觀止,但他還是不明白陶璜讓這白夷人酋首爲先鋒的用心,
“使君白日的那一劍,不讓昔年班定遠,此功若是報上去,陛下必然歡喜……”
範長生很不解,這功勞,若是傳頌開來,那麼話本都要傳唱的,說不定就能封侯了。
雖然如今炎漢,不以軍功不能封侯,不過像是能行班定遠之事者,也足可論軍功封侯了!
“一切以大局爲重,把功勞給他,就是讓他繼續臣服與吾國,也更容易調兵……不如此,如何能迅速平定交州,陛下有意今年就安定交州,待得來年,必然要和孫氏決戰,定下江東歸屬。”
這個功勞陶璜並非不想要,如果是在還沒有決定歸屬的部族中,遇上敵國使節,陶璜也定然會直接了當的一劍殺了,隨之而來的功勞他也會樂於接受。
但自從去年陶家被孫皓驅殺後,南方交由錦衣衛處理,而錦衣衛百般拉攏才拉來的白夷人部族的幾位酋長,已經被視爲大漢的臣子。
而烏滸作爲漢臣,其搖擺不定的態度肯定會連累到推薦他的錦衣衛和霍家,所以一旦陶濬在白夷部族中斬殺吳國使者的這件事,不能讓烏滸給他背書,那他也不會被褒獎,而是錦衣衛和霍家卻會被追究之前欺君的罪過。
“所以這個功勞只能讓給烏滸來領了。”陶璜此時也撥了下火堆,讓其保持在現在的火勢上,接着對範長生道,“範先生,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
大約四千左右吳國戰士,正屯紮在漢水北岸的營寨中,而兩裡外的樊城,也有近兩千人在圍攻,不過他麼點兵力根本不夠用,吳人不擅長攻城,衝上去,射過幾箭,再退下來,這就算是完成了一次進攻,在沒有足夠的人數和攻城器械的情況下,眼下能做到的進攻就只剩下這一種。
吳人這數十年年間,可是有着不少的好機會,可是都沒有一個成的,特別是孫吳大帝在時,當年孫吳背刺漢國,無非就是魏國被抽調了重兵的淮南,孫吳仍舊打不過,還落下了一個孫十萬的名號。
這名號來歷於逍遙津之戰:當年曹操平定了東川以後,漢丞相諸葛亮爲緩解西川壓力,提出以荊南三郡換取孫權進攻合肥試圖把曹操的注意力東移,孫權於是將兵十萬殺向合肥,開始很順利,先破了合肥的外圍,隨後進軍合肥。
當時合肥的主將是張遼,兩個副將是李典和樂進,兵力只有七八千人,張遼挑選了八百敢死隊趁孫權立足未穩之際,凌晨時分衝殺進孫權的中軍,孫權大驚之下不知張遼有多人人馬於是退守到邊上的小丘山上。
張遼在山下縱馬來回,孫權不敢應戰,後來看到張遼兵力只有幾百人,於是吳軍反過來又包圍了張遼的八百敢死隊。
張遼立威的目的已經達到於是率八百人撤退突圍,來回衝殺了幾次,吳軍畏其悍勇,無人敢抵擋,於是張遼安然突圍返回合肥城中。
隨後孫權大軍攻城,誰知合肥城牆堅固,張遼等人守城得當,孫權打了十幾天都沒能攻下,軍中又開始流行疾疫,孫權只好下令班師無功而返。
可是不知道孫權是大意還是怎麼回事,大軍先行已經上船走了,孫權自己押後,身邊只有呂蒙、淩統、陳武,蔣欽等人以及一千多人的衛隊隨行。
張遼見機會難得,於是和李典,樂進率守軍追擊殿後的孫權。
淩統等人率三百死士拼命死戰,保護孫權撤退到逍遙津渡口,可是渡口上的橋已經被曹軍破壞,張遼追兵已近,孫權驚得手足無措。
後來持著馬鞍,讓馬後退,再飛縱向前,這樣才堪堪連人帶馬飛躍到南岸,東吳殿後的三百死士全部戰死,江東十二虎臣之一的陳武也戰死,只剩淩統一人潛行回到南岸。
此戰中張遼曾以八百勇士破孫權十萬大軍,所以兩人也就多了一個外號,張遼張八百和孫權孫十萬,只是一個威風,一個鬱悶罷了。
當然張八百之外大魏吳王還給予了敵人諸多綽號:
孫仲謀曾率十萬大軍進犯廣陵,廣陵只有約萬計人馬,太守陳登陳元龍頗有謀略,先示弱以敵再率兵突襲,大敗孫權;後又以舉火疑兵之計,再度大敗孫權大軍,斬敵萬計,因此陳登被稱爲陳萬計。
孫仲謀又曾率十萬大軍進犯合肥,合肥隸屬於揚州治下,此時揚州刺史劉馥劉元穎已經病故,並且曹操剛遭遇赤壁之敗,一時間抽不出援軍接應合肥,只有派汝南張喜的三千人前往。
劉馥在任的時候,治理地方非常用心,深得百姓愛戴,孫權來攻,城內軍民念着劉馥的好處,齊心守禦,劉馥生前主持修葺的城防設施和儲備的戰略物資發揮了很大作用,使得孫權無法攻下城池。
同時,別駕蔣濟蔣子通寫了一封詐書給揚州城內,稱汝南張喜的數萬援軍已經抵達,需派人迎接,並作好內外夾擊的準備。
故意讓吳軍把信繳獲,孫權信以爲真,放了一把火作爲掩護就撤退了,因此,劉馥被稱爲劉亡靈,蔣濟被稱爲蔣一封。
孫仲謀再次率十萬大軍進犯合肥,此時合肥的守備滿寵滿伯寧率領數十名勇士,趁夜摸上去一把火燒了吳軍大營,孫權焦頭爛額,乾脆就撤退了;因此滿寵被稱爲滿數十。
孫仲謀還曾率十萬大軍於巢湖迎戰進攻的魏軍,聽說魏將臧霸臧宣高率領援軍來了,於是趕緊撤退,臧霸乘勢追擊,大獲全勝,因此臧霸被稱爲臧傳說。
孫仲謀再次率十萬大軍進犯魏國,這次學乖了不去打合肥了,選擇了荊州重鎮江夏郡作爲目標。
江夏太守文聘文仲業得知孫權大軍來攻,倉促間不便迎戰,索性命令城中軍民不得露頭,大開城門,自己在太守府中呼呼大睡。
孫權見狀,對部下說:文聘這貨不是等閒之輩,曹操曹丕到現在曹叡都十分看重他,現在故意做出這個樣子,肯定有大大的陰謀,然後就撤軍了,因此文聘被稱爲文睡覺。
除此之外還有公孫淵,孫權派兩千人押送禮品賞賜給他,讓他從遼東起兵共伐曹魏,結果公孫淵這貨毫不客氣的連兩千人一起給收編了,因此被稱爲公孫負兩千。
這是最近漢國新發行的書中夾雜的故事,本來這樣的故事,因爲同盟的關係,自然不可能發行,如今自然該傳就傳了,如今屯居在襄陽城下的吳軍主帥吳樑王孫壾,看着這些傳來的書,卻是哭笑不得!